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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雪采也瞧见了叶珠的剑,那把剑有成人的剑那么长,却又细又窄。

这?样的剑,也不知是不是一件玩具。

不过安雪采却不敢轻忽——

他相信叶凝霜那个女人,定会?防着女儿?在乱世中受苦,习武定是要认真?去学。这?方面而言,安雪采竟然是了解叶凝霜的。

安雪采也更加谨慎。

叶珠已经向他方向踏过来一步,小脸上蕴满了关切。可这?还不够,安雪采觉得这?个孩子?离自己太远了。

他手掌握着的箭头?已经捂热,甚至割破了安雪采的手掌,渗透几滴血珠。

一如安雪采扭曲发热的心思。

安雪采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咬破舌头?,呕出几口鲜血,显得情况更严重些。

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总是比较好洁,也许会?担心秽物弄脏衣衫,也许下意识间反倒不会?靠前。安雪采想了想,终究没有这?么干。

他刻意秉住呼吸,没一会?儿?脸色就变得极难看。

同时安雪采还在评估自己亲女儿?的战斗力。

叶凝霜也许会?让女儿?刻苦习武,但定舍不得让这?孩子?吃真?正苦头?。这?个孩子?可能会?送去战场经历真?正生死搏杀吗?料想叶凝霜也无法如此狠心。而这?便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了,叶凝霜身为女子?,始终不如男人果决。男人历练自己后?代,能够狠下心肠,绝不会?心慈手软。

故而这?孩子?也许武技娴熟,却会?缺乏一种面对生死的敏捷应变。

可安雪采却是打过很多仗,杀过很多人。这?些都是叶珠所缺乏的!

他要用?这?夹杂锈迹和血污的箭头?划破这?个孩子?的咽喉。

这?个时候,叶珠已经扶住了他,关切:“大叔,我让人给你请大夫。”

她一双眸子?清亮,干净极了,蓄满阳光的眸子?透出关切。

这?种眼神是极难得的。

安雪采这?一路行?来,从?别人反应里也瞧出自己丑陋。

女儿?瞧着自己,眼珠子?却眨都不眨。

安雪采突然很嫉妒叶凝霜,嫉妒得发狂。女儿?很善良,长大了也会?是个孝顺的孩子?,也会?给叶凝霜老年带来温暖的慰藉。有这?个健康又善良的女儿?,叶凝霜会?很幸福。

安雪采当然不会?去想,女儿?之所以长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叶凝霜将所有的善意和光明?都给了她,因为叶凝霜作为母亲给了孩子?一个好榜样。

他要带走这?个孩子?,让叶凝霜痛苦,同时让亲生女儿?给自己陪葬。就算他死,也要抓住一些东西?给自己陪葬的。

安雪采盯着女儿?的脖子?,蓦然将手中箭头?恶狠狠的划过去。

猝不及防,叶珠怕是很难拔剑。就算叶珠仓猝拔剑,她也施展不开。那把窄窄的剑慌乱间只能刺伤安雪采的腿或者下腹,可安雪采手中箭头?却能划破女孩子?的咽喉。

安雪采本来计划得很好。

然而女儿?比他想象的反应要快,叶珠反手抽出了剑,剑锋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度。那把窄窄的剑居然是一柄柔剑,柔剑在巧劲儿?之下轻巧的扎入了安雪采的肩。那剑扎入安雪采肩膀上某处穴道,虽未出血,却使得安雪采半片身子?麻痹。

咚的一下,安雪采手里生锈箭头?落在地上。

叶珠已然轻巧的站起来,就像一片云,灵巧得像只小鸟。

女孩子?身手居然很利落,她虽没有受惊,却生气?起来。一时间,叶珠双颊也气?成粉扑扑的颜色。

叶珠生气?:“你,你真?是太坏了!你是谁?”

安雪采内心中浮起了巨大的恶意!

他想毁去这?份不属于自己的开心。他想告诉叶珠,自己是她的爹。

那么这?个孩子?会?是怎样表情呢?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坏掉了!

这?孩子?是安雪采和叶凝霜的女儿?,这?对曾经的夫妻彼此伤害,憎恶对方。那两个人的女儿?生来便是一场残忍的笑话。

然而这?时候,一道微润的凉意覆上了叶珠的眼,有人用?手掌捂住了叶珠的眼睛。

越红鱼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叶珠身后?,伸手捂住了叶珠眼睛。

小朋友,虽然你已经很聪明?勇敢,可还不到你见识世界残酷的年龄啊!

越红鱼当然认出安雪采,就算她跟安雪采不是很熟,可系统会?扫描。

这?一扫描,就能窥出安雪采恶劣的真?实。

小鱼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青色的光辉,将安雪采准备说出来的话儿?尽数堵在了喉中。

越红鱼一出来,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安雪采咚的跪在地上,血珠一滴滴的从?他咽喉里淌落,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珠已经分辨出是越红鱼,因为越剑仙每逢来河州,都会?逗叶珠玩猜猜我是谁游戏,顺道还指点叶珠几招。

多来几次,叶珠自然能识别越红鱼伸手盖住她眼睛的那种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代表什么,周围的人其实也不知道。

水下暗流汹涌,可叶珠儿?始终稳稳的在水面之上。

安雪采拼命想要说话,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眼珠子?眨也不眨,瞧着自己的女儿?。

他瞧出叶珠最初有些生气?,可现?在气?愤之色慢慢从?这?张小脸上褪去。这?不过是一件小小的插曲,对于小姑娘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发了疯反派脸的刺客而已,这?在战时是多么的常见。

叶珠还拼命表现?自己的勇气?,想了想,说道:“越剑仙,我没害怕。这?种事情,不会?吓坏我的。”

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不必被母亲珍藏,能应付任何事情。

越红鱼的手,犹自覆在女孩儿?的双眼之上。

安雪采心里恶狠狠的嘶吼,你何不让她看看,她父亲是怎么死的。

他这?么挣扎着,喉咙流的血也是越来越多。

越红鱼认真?思索了一下,便想到如何处置安雪采。

她手指凝动剑气?,淡青色的剑气?掠入了安雪采的眉心。这?样的手段,越红鱼曾对慧法、莫应玄施展过,算是便宜安雪采的。和上两次一样,安雪采面颊之上浮起了缕缕剑痕,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被一点儿?一点儿?的吞掉,他自然是极不甘愿。他想起他在这?个异世度过的岁月,想到他的那些女人——

梦是假的吧?前不久,他还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事业一番风顺,一路攀上了高峰,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人。他娶了萧玉锦,纳了越红鱼,叶凝霜也很柔顺,安分当好后?宫中的一员。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得好像当真?发生过这?样子?事情一样。他醒来时,受伤的脸还在发疼,伤口散发出熏人的恶臭。那般滋味,竟倍觉凄凉。

故事线是什么时候发生错位呢?是自己被叶凝霜逼出河州的时候——

然后?安雪采的思绪就此被黑暗吞噬,他的身躯在巨大的剑意之下迅速灰化。

越红鱼乃是杀人灭口居家必备之神器。还附带环保卫生的功能。

叶珠的父亲就在她面前消失,小姑娘犹自被越红鱼蒙住眼睛。

等到那个男人一寸寸化为飞灰,越红鱼方才轻轻移开了手掌。阳光落在女孩儿?秀丽的面颊上,照入她的眼睛里。她的眼睛就像是最漂亮的玉石,是世间最晶莹漂亮的东西?。而这?样子?干净美好的东西?,是值得让人小心珍藏,让她远离世间的阴云。

就和当初想做的那样,越红鱼禁不住伸出手,将叶珠头?发揉得乱糟糟得的。

这?孩子?会?长大,变得成熟又能干,就跟她的母亲一样。

她总有一天会?清楚的知晓安雪采的事,不过那个男人并没有在她成长过程中参与?太多。

故而叶珠至多有些吃惊,就像听故事一样,并不会?真?的被这?样的过去伤掉。

越红鱼在这?孩子?面前杀了她的父亲,却一点不觉得有错。

越红鱼想:也许这?样,方才是最好的。

剑意森森,越剑仙一双眸子?却是森森似雪,又清又亮。

青、河两地兵祸已平,这?自然是令王润不开心的。安雪采这?个小插曲也不要紧,于王润而言,安雪采死不死已经不要紧。不过在另一头?,却传来了些悦耳的好消息。

安阳王扶持年幼皇子?上位,外面虽批了一层皮,其实已有篡位之心。

安阳王府声势逼人,本来各地豪强也不愿意跟他硬杠。只不过安雪采眼瞧要夺这?天下之主?的位置,自然也是让许多人心尖儿?有些不爽。

只不过安阳王就像是一头?雄狮,凶猛而深沉,也没哪个谁立马蹦跶出来成为靶子?。

这?些安阳王心里也是明?白的。可所谓富贵险中求,你若不取,纵不遭人嫉恨,也会?失了机遇。

天若予之,不取反咎。

安阳王知晓自己动作是大了些,可他若动作不大,又如何加以试探,更进一步。

野心在安阳王眼中点燃,就像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若能更进一步,自己整个家族也能在史书上留名,他也不再是区区一个臣子?,而将是下一个王朝的开拓者。

这?人的寿岁有限,可是人若能成为人中之雄,那么这?个人的名字就会?长久留存。过去千年万年,也犹有人会?记得。对于安阳王而言,他如此进取,也许因为他在遗憾人类寿岁有限。

此身虽消,若能在这?个世间留下一个名字,那也不枉了。

安阳王这?心思,也和大多数封建王朝的开拓者一样无甚差别,端看成功还是失败罢了。

他这?样有进取心,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对于安阳王这?位枭雄而言,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不过有一位反对者倒是有些奇特,正是他心爱的女儿?萧玉锦。

萧玉锦给父王写了信,满篇却对安阳王的劝诫。

“父王虽为雄主?,有心仿效历代帝王,欲谋明?君之赞。可时移势易,我等当逢亘古未见之变化。也许这?王朝,这?君臣,便不复存在。女儿?认为,时局不予,只怕父王徒生遗恨。”

安阳王瞧在眼里,却也是一笑置之。

他认为萧玉锦之理想,才是空中楼阁,不过是空梦一场。

念善会?确实令人忌惮,不过安阳王并未将女儿?和念善会?等同。

安阳王妃自然是站在自己夫君这?一边,她是个实际的女人,没有萧玉锦的浪漫情怀。她跟安阳王如此恩爱,便因为两人目标是如此的契合。

不过对于女儿?,安阳王妃也展露了属于母亲的柔情。

无论如何,她并不愿意丈夫跟女儿?生出嫌隙。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安阳王认为与?其等丈夫以后?跟女儿?闹得不可开交,倒不如防微杜渐,在嫌隙生出来之初加以调解。

那王妃也对自己丈夫进行?了试探。

结果安阳王竟并没有什么怒意。他虽不赞同女儿?一些看法,可萧玉锦却是他的孩子?中最独特的一位。安阳王欣赏的不是她的理想,而是她的勇敢。自己的女儿?,自然也应该具有一些胆气?,有那么一点儿?任性。就像年轻时候的他,就算有什么想法是大逆不道的,可年轻的安阳王却不在乎别人看法,只想着自己能不能得到。

安阳王缓缓抽出了剑,手指轻轻一弹,清越的剑吟就在室内回?荡。

安阳王沉吟:“人生在世,本来便是匆匆梦一场,做人便应该尽情尽意,做些自己想做的事。玉锦最不像我,也最像我。”

剑面如镜,映衬着安阳王的眉眼,映照出安阳王的面孔。

安阳王妃跟他成婚那么多年,蓦然心底生出了一缕感?慨。

王妃是个实在的女人,当初这?桩婚约便是她能抓住的最好筹码。那么无论这?个丈夫会?怎样,她也会?好好抓住自己的生活,努力经营下去。

可若她的夫君是另外一副性情,也许自己便不会?这?么全情投入,这?么有参与?感?。她也是个有野心的女人,成婚没多久,她便发现?安阳王跟她是同一类人。

安阳王妃人生之中很少去考虑什么情爱,可此刻她的内心却泛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是爱着眼前这?个男人的。

那种爱不是什么激情,而是合拍。

然而就在这?时,王润所期待的那场风却是吹起来了。

与?其说是凑巧,不如说是某种恶毒而精巧的设计。

这?种做法虽然卑鄙,却并不罕见。

安阳王自立新王,虽不过立了个傀儡,可总需这?样子?一个由头?的。

虽然大胤皇族早便是个空架子?,可总需要一个好控制的皇子?来粉饰安阳王的夺权行?为。

十七皇子?萧熙便是这?样一个孩子?。

这?孩子?在老白莲还在时并不受宠,性子?也内向腼腆,不算讨人喜欢。

可能正因为这?样,之前六皇子?杀人之际,竟忘记了这?位十七皇弟。

这?不得宠也有不得宠的好处,萧熙也逃过六皇子?的屠杀,竟苟到见到安阳王。

一个孩子?不受宠也有不受宠的原因,萧熙性子?上的特点还是很明?显的。

他不但性格内向,而且身子?骨也弱。这?个少年郎没有健康身躯,甚至还患有哮喘。

不过这?些缺点放在安阳王跟前,顿时变成优点了。

既然是个傀儡,你说找个身体倍棒心机深的岂不是自找罪受?

安阳王还怕这?厮扮猪吃老虎,请来好几个大夫给他瞧过,萧熙是真?的身子?骨弱。

这?样一个孱弱的皇室,让安阳王打心眼儿?轻蔑,心里真?的看不起。

安阳王的孩子?就不是这?样,无论儿?子?还是女儿?,都有着健康的身躯。

虽然是个傀儡,安阳王也搞得像那么回?事儿?,他令人造新龙袍,选日子?,议年号,还琢磨着给萧熙配什么老婆。

那待遇也跟养珍稀动物差不多了,王妃养的猫都赶不上这?待遇。

不过也许是十七皇子?命薄,他并没有顺利挺到登基为帝,哪怕是个傀儡。

那这?事儿?就透出一些诡异。

安阳王妃很快就查出了真?相。

萧熙既不是自尽,也不是病逝,而是惨遭谋杀。

萧熙本有哮喘,有人在他喝的汤里加了一些花粉。那些花粉对于旁人而言温和无害,可对于萧熙却是剧毒之物。他因为过敏咽喉肿痛,并且因为喉咙红肿堵住气?管,被活活憋死。

而害死萧熙的,乃是一位侍候他多年的宫娥。

那宫娥服侍萧熙很多年了,一向得萧熙母子?信任,谁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做。安阳王妃还查过,那宫娥自幼入宫,宫外已经没什么家人了。也不会?出现?家人被人握住,加以威胁的剧情。所以王府才放心让这?个宫娥继续服侍萧熙,也好让这?个内向皇子?别那么害怕。

等安阳王妃寻到了这?个宫娥时,这?个宫娥已经悬梁自尽。

王妃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做。

王润:哎呀,这?件事情真?的是太凑巧了,怎么会?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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