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林安影猛喝几口茶,清甜的茶水从喉间滑过,消散了心中的焦躁。林安影手指在桌面上敲着,沈清潋这女人野心不小,自信心更是爆棚。而且看样子,对方和原主是认识的。
太后带了两个人回来这件事在后宫已经传开,太监宫女七嘴八舌讨论着,林安影作为一个“失忆人士”,从这些八卦中听得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沈氏兄妹在江南十分出名,家世好,长相出众,其父虽是个当地小官,却颇有些文采,平时舞文弄墨,在当地人眼中,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林安影又喝了一口茶,这俩人的确各方面都比自己好,按道理说他应该很有压力才对。林安影皱眉,难道是最近日子过得太舒服,降低了自己对危机感的感知能力,遇到这么一个从头到脚满是嚣张气焰的女人,他竟没一点担忧感。
算了算了,林安影起身,第一次主动拿起木剑,练起那些复杂无比的招式。
新的一天来临,林安影出门透气,刚走几步就听见几个宫女聚在一起叽叽喳喳。
“太后娘娘带回来的那俩人你们见过了吗?”
“扫地的时候偷偷瞧了一眼,真的很漂亮,那沈小姐还是个女的,万一将来生个皇子……”
“哎呀姐姐你说什么,你不知道皇上他——”
林安影咳嗽一声,将那几人吓得七大八歪,均低下头来,装作无事发生。林安影道:“你们这几个不好好做事,说些什么呢?皇上也是你们能谈论的?”
那几人噗通跪地,高喊“娘娘饶命”。
林安影走了几步,才道:“本宫可以给你们一次机会,希望不会再有第二次,若是再有——你们懂的。”
太监宫女们半条命吓没了,连连磕头。林安影这才离去,往日里他对这些八卦并不在意,可今天自己当面撞着这种事,说什么也不能当做没瞧见。
秋高气爽,天气不错,林安影心情也愉快了些,没走几步迎面跑来一个太监。那太监并不面生,是安公公手下的。太监见到林安影后,一张脸笑开了花,“奴才正要找娘娘呢。”
林安影道:“何事?”
太监道:“皇上请娘娘去一趟。”
林安影抬头望天,这大白天的,宋以铎又心血来潮了?皇帝的话不得不从,林安影就算再想蹲在亭子里发呆,也不得不为了宋以铎步履匆匆前往宫殿。
一进门便瞧见几个熟人,太后与皇帝坐在一起,沈清潋则站在边上,面带笑意,眸子里闪着亮光,分分钟就要把爱意传递到宋以铎身上。
林安影抬高嗓门,刻意把声音压的娇软些,“皇上,臣妾到了。”
沈清潋眸子瞬间冷下去。宋以铎嘴角上扬,点头道:“爱妃快坐过来。”
太后见状也道:“许久不见林妃了,如今你长得更加圆润,更加有福气了。”
林安影半点害羞也没,将这赞美的话照单全收。他坐到皇帝右边,皇帝立刻塞了一块小点心到林安影嘴里。
沈清潋动了动脚,身子歪了歪,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宋以铎又拿了一块点心,继续喂林安影。沈清潋面色一僵,伸手捂唇,轻轻咳嗽一声。太后道:“清潋身体不舒服吗?”
沈清潋嘴唇微颤,声音虚弱,刚想开口,宋以铎却道:“看来沈姑娘身子骨不行,说话估计也嫌累,还是别说了,万一说一句话就倒下了呢。”
太后讶异地瞧了眼宋以铎,却并未开口。沈清潋嘴角笑意有些挂不住,她一咬牙,道:“奴婢谢皇上关心。”
林安影听得清清楚楚,此人自称“奴婢”。
太后蹙眉,“皇上,要不要给清潋赐座?”
沈清潋闻言脸上笑意快藏不住了,可还是矜持道:“奴婢谢太后关心,奴婢到这儿来是服侍皇上的,怎么能自己坐下。”她抬起眼皮子,充满爱恋的目光落到皇帝身上。
“哦,那边不赐座了。”宋以铎淡淡道,手里抓着点心。
沈清潋尴尬地站在原地,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她只不过故作矜持,就等着皇帝心疼赐座呢,怎么皇帝就真的不赐座了?
宋以铎投喂了无数小点心,吃得林安影腮帮子鼓鼓的,顺手拿起边上的茶杯,林安影二话不说,顾不上姿态,咕咚咕咚全部喝光。
沈清潋嫌弃地瞧了林安影一眼。宋以铎点点头,手指抹去林安影嘴角的残渣,“爱妃真可爱,喝水的样子像一只小鸡。”
林安影努力止住想要喷出的茶水,这是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比喻?
沈清潋枯站在一旁,听见宋以铎这话后,白眼一翻……宋以铎抬眼,沈清潋赶紧将白眼收回,一时间她觉得自己的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
宋以铎道:“茶没了,你去沏茶。”
沈清潋挤出一个笑来,“是。”
总觉得事情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林安影看了眼忙着沏茶的沈清潋,脑袋里一头雾水,说好的未来娘娘,说好的太后身边大红人呢?
怎么跑去沏茶端水了?宋以铎道:“爱妃在想些什么呢?”
林安影试探问道:“这是新来的宫女?”
话音刚落,林安影余光便瞧见沈清潋沏茶的手抖了一下。宋以铎摸着耳边落下的碎发,“这是母后从江南带回来的人,说是送给朕,服侍朕的。”
林安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宋以铎嘴角笑意越来越浓,“说是服侍,也就是端个茶送个水,爱妃莫不是想到其他什么地方去了。”
皇帝这话说得太过直接,林安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再瞧瞧太后,听到这话后嘴角一僵,不住咳嗽,接过沈清潋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小口,掩饰尴尬。
宋以铎又道:“母后就是瞎操心,朕若是好了,第一个生孩子的就是林妃。”
太后老脸有些挂不住了,只得干笑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林妃可是个男的。”
宋以铎将茶杯递给林安影,“别噎着了,吃一点就喝一口。”
林安影已经吃了不少点心,再吃脸上肉又能多一圈,接过茶杯,抿了口茶,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皇帝在边上问,“这茶泡得如何,苦吗?”
林安影有点奇怪,皇帝今天话怎么这么多,“这茶泡的挺好喝。”
“是吗?”宋以铎瞧了他一眼,伸手接过茶,喝了一小口。林安影呆呆瞧着这一幕,脸上居然有点小烫,宋以铎碰了他喝过的杯子,四舍五入就是间接接吻啊!
一时间林安影有些迷糊,可根本容不得他胡思乱想,宋以铎便打破了刚要冒出来的粉红泡泡。
“朕怎么觉得这茶泡得很难喝?”
嗯?林安影看了眼宋以铎,对方一副认真脸,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林安影惊了,这茶明明泡得很好喝。
“沈清潋,听说你和母后请求入宫,自愿服侍朕,朕以为你应当有些本事,怎么现在连杯茶都泡不好?”
沈清潋脸上血色褪了一层,满眼的爱意也没了,她扯扯嘴角,艰难道:“奴婢重新泡一壶。”
宋以铎冷笑一声,“大越不兴铺张浪费,这上好的茶叶可是外边进贡的,不是给你练手的。”
沈清潋张张嘴,吐不出一个字来。林安影讶异地瞧着宋以铎,皇帝不应该是无故为难人的性格啊。太后也有些尴尬,出来打圆场,“算了算了,就让她重新泡一壶吧。”
说罢,故意摆出生气的架势,“你再去泡一壶,这次可别泡坏了。”
沈清潋只好把所有的委屈咽回去,乖乖泡茶。这次宋以铎没再为难她,却道:“林妃吃点心累了吧,沈清潋,你给林妃捏捏背。”
林安影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年头吃个点心也会累?难不成自己是藏在温室不能出来的娇花?
沈清潋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偏偏还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强行挤出笑来。宋以铎舒舒服服坐着,还不忘提醒道:“力度拿捏好了,若是把林妃弄疼了,朕可不会像刚才那般给你第二次机会。”
沈清潋只得应是。
沈清潋此人虽目中无人,手艺却是实打实的。这捏下来,林安影只觉得骨头舒爽,整个人跟飘在云端似的。
宋以铎一边喝茶一边道:“你是母后送过来服侍朕的,自然也应当服侍朕的人。你服侍好林妃,朕便高兴,你若服侍不好——”
宋以铎声音冷了半度,“朕可是要砍你脑袋的。”
此话一出,别说林安影了,就连太后也一脸震惊,她道:“皇儿……”
宋以铎表情没什么变化,“母后,一个下人,做不好下人的事,砍了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林安影明显感受到沈清潋隔着衣服的手变得冰凉,整个人大气不敢出。林安影看着宋以铎,此人的确令人捉摸不透,从前他也觉得皇帝喜怒无常,随时会砍了自己。可相处了这么久,凭借自己对宋以铎的了解,宋以铎虽戏精附身,经常耍人玩,但绝对不会是个残暴嗜杀的皇帝。
宋以铎瞧着沈清潋,“沈清潋,你觉得呢?”
沈清潋额头渗汗,往日里她总觉得下人命贱,死不足惜,可现在,她却万万不敢应皇帝的话。身子越来越冷,沈清潋双唇发抖,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自己长得这般美,又会服侍人,太后也喜欢她。沈清潋一直觉得,自己接近皇帝博得皇帝喜爱,总有一天会成为尊贵无比的娘娘,无人可以与她比肩。可现在……皇帝如此冷淡,甚至让她伺候林安影,沈清潋心中酸涩,若是从前便也罢了,可现在林安影又丑又胖,自己为何还是输他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