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本不欲与方婉多纠缠,结果等着晚膳到船头吹吹风时,就很巧也碰上来船头吹风的方婉。
他虽心中略有不耐,但沈大公子一向不会落下面子功夫,望着欲言又止的方婉,率先行一礼开口:“方姑娘也在此处。”
方婉当然不是碰巧跟他撞见的,她微微一顿,垂眸怯怯开口:“白日里多谢沈公子搭救。实不相瞒,婉儿这回是去江州投亲的,只是钱袋不慎在路上被人偷了去,这才……”
这才吃了白食付不起钱。
她抬眼看一眼沈青竹,“也不知沈公子宿在何处,等到了江州,婉儿便取银子来还给沈公子。”
倒没想到还有这番缘由在其中。
只是沈大公子没钱的时候还好说,如今他有了笔巨款自然不会将那点银子放在眼里。更何况,这方婉摆明了是借着由头接近自己。沈青竹面上不动声色的同时心底却在嗤笑这女子太不自重。
他自认为潇洒十分的一摇头,再扯出点肆意又风雅的笑容来,“君子立世,不拘小节。见人有难,便出手相救,方姑娘若要谈回报,可是瞧不起我沈某?”
方婉一愣,没明白她想还钱怎么就成了瞧不起他,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若是执意要还反倒是辱没了沈青竹的君子正气,她便讪讪一笑,不由绞住腰间丝绦:“沈公子误会,是婉儿唐突了。”
“无事,方……”
“唐突?什么唐突呀?”
就在沈青竹打算再跟方婉客气两句便告辞时,不巧,伴随着这道十分不会看氛围的声音,林沅来了。
她一双水眸闪着光似的,先是看一眼沈青竹,又打量了几遍方婉,方才小心翼翼地问他:“青竹……这位是?”
若不是接下来想等着看沈青竹精彩的神情变化,这声“青竹”喊出来的同时林沅大概就会白眼一翻地吐出来。
而正如林沅所期待的,沈青竹的脸色果然肉眼可见的黑了一下。
林沅在心中狂笑不止,面上却半点没露出纰漏,还把柳眉颦一颦,露出为难的神色,“还说怎么从午时起便不见你,原来夫君是嫌妾扰了夫君的清闲。”
这话说出口不仅沈青竹脸青了,方婉的脸色也霎时不好看起来。
沈青竹一介书生打扮瞧着也不过弱冠之龄,没想到竟是有妻室了。难怪他似乎一直躲着她,连还他的银子也不愿收。
方婉心中涩涩,不由抬眼打量起林沅,瞧着比自己小上几岁,柳眉弯弯,一双含笑的翦水秋瞳,说话温言软语,是标准的江南女子。
她见林沅神情疑惑却不见怒容,便大着胆子想要解释:“夫人误会了,我只是——”
“只是这位姑娘捡到了我的东西,送过来给我。不是夫人想的那样。”沈青竹打断她,面色淡定从容,字正腔圆,说得跟真的一样。反正他的确也没做什么龌龊的事。
方婉诧异一顿,不知沈青竹为何要说假话。林沅没放过方婉一瞬间的神情,她心底狠狠呸了一声,脸上仍在笑,“什么东西,拿出来给我瞧瞧?”
林沅大多时候都不会与人争,更别说这般咄咄逼人。也就只有嫉妒心作祟的时候才会这样,沈青竹心中厌烦,往前几步,低声警告她,“莫要胡搅蛮缠,你不过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我的事,与你无关。”
林沅权当耳边有人在放屁,头一偏,视线挪到方婉身上,定定将她看上了几眼,方才收回视线,又翳动了几下唇瓣:“夫君何必动怒,你若喜欢收进房里便是,反正也不差这一个了。”
瞧上去委屈极了。
沈青竹的脸这下彻底黑成了一块煤炭,若不是还要演夫妻情深,他当场就会和林沅翻脸。从未见过独占欲这般强的女人!
他不禁回眸望一眼方婉变得铁青的脸色,又一斟酌,才心道罢了,正好借此机会让方婉别再缠着自己了也好。
“夫人说笑了,我同方姑娘不过点头之交,何来心生爱慕一说。”沈青竹转身冲方婉一拱手,“内人有些小脾气,不必放在心上。想必你我二人日后应当也无缘再见了,后会无期。”
方婉会不会放在心上那可就说不定了。这几个来回林沅说的话,换成哪个女子听了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更何况沈青竹的拒绝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她勉强扯出点笑来点了点头,腰间的丝绦却快被绞变了形。
待林沅同沈青竹返回厢房长廊,沈青竹脸色立马变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沅无辜眨眨眼,“制止你沾花惹草呀。那姑娘也是去江州,你这样与她贸然私会,若在江州传出些风言风语来,怪你还是怪我呀?”
这话说得沈青竹不由一顿,没想到林沅竟半点不觉得是她自己有错,一阵恼意掠过他心头:“你吃味就不要找这般堂而皇之的借口,眼界狭隘,妇人之见!”
喝,林沅差点没被这话气笑,还吃味呢,她吃了犯恶心,这沈青竹可真够不要脸的。
只是林二姑娘向来心底波涛汹涌,面上处变不惊,闻言只摆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是沅娘错了,沈大公子千万莫要恼我。下次你和方姑娘私会我不管就是了。”
沈青竹呼吸一窒,只觉胸闷气短,不想再与林沅多说,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林沅在后头望着他的背影,轻哼一声,“跟我斗,让你活着进来,气死了出去。”
之后几日,林沅和沈青竹再没正经说过话,晚膳都是船上雇的人送进厢房,也免了二人打照面。沈青竹和方婉到底有没有再私会,林沅不甚清楚,她也没兴趣。不过依沈青竹那自恃清高的性子,方婉越主动凑上前他反而越不屑。
待林沅吹惯了江面上的冷风,开始怀念起脚踏实地的感觉时,船到江州了。
船上商人正陆陆续续往下卸货,沈青竹和林沅已经先一步下了船。二人风尘仆仆,便找了家客栈稍作打点又要了些吃食坐下。
林沅想着自己还要找人的事,便试探沈青竹:“不知沈大公子什么时候去拜访越山先生?”
然而这话却没有得到回应。
沈青竹闻言眉尖皱起,嫌恶浮上面部,待用完饭,方才开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你难道不懂?”
林沅本还在想沈青竹这是又发什么疯,结果就因为这?她抽抽嘴角。
林沅不知道的是,沈家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小门小户的,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讲究的是一个热闹和团圆。沈青竹不过是想向那些礼教望族靠拢,这才将人家的一套规矩学了起来。
林沅懒得理他,“是沅娘错了,敢问沈大公子打算何时去越山先生府上?”
沈青竹道:“择日不如撞日,还未过午时,咱们现在便去。”
林沅自然欢喜,沈青竹早点到那边去混熟了,她也好早点找人不是,“那沅娘便祝沈大公子马到功成。”
这话却没被沈青竹领情,反而讽刺她,“学海无涯,有何功成不功成的。”
话是这样说,沈青竹对自己能不能归入越山先生门下这事却十分有把握。也就白善他爹那样的人才看不出自己才学非凡。
越山先生办的学堂遍布江州,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可他住的府邸却毫不奢侈,一切从俭。
来给沈青竹开门的小厮一听他是沈青竹,便满面微笑地请他进内,直说越山先生稍后便到。
沈青竹坐在屋内,心中自得不已,他就算不在天宁,也是一样的众星捧月。可手里茶蛊渐渐从热茶变成冷茶,半个时辰过去了,不仅没见着越山先生的影,连一个来传话的小厮都没有。
沈青竹皱起眉,心中颇为不满自己被这般怠慢,他踏出房门找来小厮问:“不知越山先生何时才到?”
小厮忙赔礼:“对不住对不住,今日家中来了客,先生一时无法脱身。小的这便去再唤一声先生。”
听闻此,沈青竹心中怒气稍减,假模假样的拦他一下:“既然先生有事在身,沈某等等也无妨。”
他又坐了回去。
只是这回倒没让沈青竹等太久,越山先生便来了。
“听闻沈大公子名声已久,让你久等,对不住。”越山先生跨进门槛,看见沈青竹提前摆好的“从容不迫,不急不躁”的坐姿,不由满意一笑。
“久仰越山先生大名,今日得以能见先生真容,沈某荣幸。”沈青竹连忙立起身,郑重行了一礼。
二人寒暄一番,各自入座。越山先生便考了考沈青竹的功课,又聊了几句天下事,沈青竹有备而来,答得越山先生连连点头。
屋内氛围十分融洽,融洽到沈青竹以为自己拜入越山门下的事已毫无悬念时,正堂的门扉忽然被人推开了。
越山先生进来时便吩咐过下人守在门口,沈青竹都来不及奇怪就在看见推门而入的人时,浑身怔住了。
方婉进屋第一眼就看见了沈青竹,显然也有些诧异,她忙收回视线,侧头看向一旁的越山先生。
“舅舅……沈公子怎么会在这儿?”
越山先生咧嘴一笑,“哟,婉儿同沈公子认识啊,莫非你们是坐的同一条船?那倒是巧了。”
而坐在他对面的沈青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方婉竟然是越山先生的外甥女。他捏住茶蛊的手兀然抖了抖,额间似乎有冷汗一滴一滴冒了出来。
“方姑娘若要谈回报,可是瞧不起我沈某?”
“还说怎么从午时起便不见你,原来夫君是嫌妾扰了夫君的清闲。”
“你若喜欢收进房里便是,反正也不差这一个了。”
“想必你我二人日后应当也无缘再见了,后会无期。”
沈青竹回想起在船上时自己对方婉的一言一行,他甚至还默然了林沅说的那些话。
耳边是越山先生的说笑声,可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半张开的嘴里,牙根不可抑制地颤了颤。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欢迎欣赏沈大公子的另类追妻(?)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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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个比较沙雕的文名,大家觉得如何,我觉着挺好(x过几天再把封面换了
这几天忙着到处见亲戚恰饭,每次都只能半夜更新了对不住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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