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仔细翻看着报告,把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住:“这只能证明宋国?泰的死因和刘慧娟的供认不符,并不能否定她杀人的可?能,况且投毒和抛尸的行为是确实存在的。”
“但我认为也存在其他人是真?凶的可?能。”
看见吴楠这么坚持,祁寒饶有兴致地问:“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我知道你刚才?在门外也听到了宋文季的那番话,如果有什么想法,不如直接说出来?。”
“我也只是偶然听到了几句,毕竟宋律的声音挺大的。”
吴楠有些尴尬,掩饰似地清了清嗓子:“但按常理来?说,受害者死后受益最大的人嫌疑也最大。现在围绕着宋家的最大利益是老宅,真?凶很可?能是为财杀人,而尸体身上又有金玲的书?包,所以我觉得宋文雅与?金全有很重大的嫌疑。”
一字一句地耐心地听完,祁寒才?问:“吴楠,我记得你的父亲也是警察,他是不是对?你比较严厉?”
吴楠愣了愣,下意识推了推眼镜:“祁队,你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宋文季擅长用语言不动声色地引导其他人,而你既然被他带着陷入了他的思维逻辑,就一定是对?他的话产生?了共鸣。”
吴楠有些诧异:“按你的说法,宋文季是在撒谎?”
“他并不需要说谎,只需要有所取舍的粉饰、加上暗示就能达到目的,凭借几句话轻松让听众的情绪受到操控。”
祁寒解释:“目睹了一场家庭闹剧、对?这一家人产生?了怀疑后,自然会顺势相?信宋文季的说辞,如果你能对?他产生?认同,那这种信任就会更坚固——所以你会被影响、而不是我。”
“为什么你没有被影响?”
吴楠忍不住问,祁寒轻描淡写地回?答:“和一个没有父母的人谈父母的控制欲,难道不可?笑吗?”
吴楠一时?语塞,好在祁寒接着问:“既然尸检报告出来?了,那水泥的事怎么样?”
“可?以确定那家人在两个月前、也就是宋国?泰死前使用过一定量的水泥,但他们并不记得自己曾把水泥交给宋文雅或者金全。我敲了点样品下来?,已经送去了技术队做对?比。”
吴楠说:“在结果出来?后,我们要去监狱提审刘慧娟吗?毕竟这是很大的纰漏。”
祁寒合起手中的报告,轻轻敲着桌面:“不要着急,我们首先相?信的都应该是手中沉默的证据,而不是任何?人的一面之词。所以在提审前,我们还需要重新捋一捋整个案件。”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早让莹莹把当时?的案卷和物证都调了出来?,祁队,就等?着你去看看会有什么新发现了。”
吴楠推了推眼镜,一向严肃克制的神?情中却掠过了一抹得意。祁寒不禁失笑:“你怎么也学着他们揣测我的想法?”
“这不是揣测,准确来?说是为领导分忧。”
两人边说边走进?会议室,桌面上摆着用物证袋封存的证据,几个人正吵吵闹闹地研究。一见他们来?了,彭子乐立刻把手里的东西一扔:“祁队,这好没意思!我完全什么都看不出来?!”
钱莹莹用力一敲他的脑袋:“你这个笨蛋,不要只看了半分钟就叫苦连天!”
祁寒也走过去,他拿起手机翻了翻,又打开一本崭新的存折:“你找不出来?才?算正常,当时?如果不是刘慧娟自己供认,光凭着这点东西,我们完全不能定罪。”
“祁队,你觉得我们能找到什么突破口?”
吴楠询问,祁寒却直接把手里的东西抛给她:“突破口就是这些,如果刘慧娟在撒谎,那这些也只能是伪证。你们可?以换一个思路,仔细看看它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共通点。”
“存折最后的存款项证明刘慧娟的确从宋家偷窃了一笔钱,这件事被宋国?泰察觉后,两人发生?冲突才?让她才?痛下狠心投毒。”
钱莹莹绕着头发说:“手机则只能证明她曾用这个号码接收过装有灭鼠强的包裹,算补强证据,它们本身似乎没什么共同点吧。”
吴楠也一头雾水地研究着手机和存折,又皱了皱眉:“如果硬要说它们有什么共同点,就是存折和通话记录的最早记录都是从半年前开始,应该是同一时?期新办理的。”
“不错,无论是电话卡还是存折,都是最近才?办理的,应该就是刘慧娟在宋家当保姆的时?间点,那利用她的人恐怕早就在筹备一切。”
祁寒敲了敲桌面,沉声说:“看来?我们还需要去一次刘慧娟的家里,看看能不能找到真?正有用的东西。”
在搬到宋家老宅前,刘慧娟在珉江实验中学旁租了一间小房间,只是为了方便照顾自己的儿子郑越。因为提前付了一年的租金,现在这间房还没有因为刘慧娟的入狱而被退租。
说服房东后,民警才?顺利地进?入房间。
这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十分狭窄拥挤,只能勉强站三四个成年人,却收拾得十分整齐有序。
祁寒掠过桌上的各色书?籍,在可?能的地方仔细翻找,很快他就在一叠账本下摸到了一本皱巴巴的存折,而上面最早的汇款记录是在十四年前。
“警察同志,你们究竟是在干什么?”
刘慧娟的房东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太太,她睁着眼睛,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于是祁寒合起存折,问:“老太太,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有什么好问的?慧娟不都已经蹲大牢了,你们非想让她吃枪子吗!”
说着,房东啐了口唾沫,曳过来?的眼神?就瞪着阶级敌人。祁寒失笑,解释道:“老太太,我们都是依法依证据办事,不会刻意去害谁。”
“我看你们就是害人,慧娟是个老实本分的女人,连片树叶都舍不得掐,怎么可?能去杀人。”
对?方又冷哼了一声,显然不信这番话:“出事前她被打地下不来?地,怎么不见你们来?抓人?现在倒是不嫌麻烦,一趟一趟地过来?翻箱倒柜。”
祁寒一顿:“打人?老太太,你指的是刘慧娟的雇主宋国?泰殴打她吗?”
“那件事我不清楚,反正在她当保姆前,打她的只有她那个没心肝的男人!他对?慧娟可?坏了啊,只要一来?,保准就要打她!”
说到这里,房东颤巍巍地叹了口气:“有一次我看见她被打折了一条腿,好几天都是一瘸一拐的——真?是苦命啊!”
这的确是警方不知道的信息,一旁的吴楠沉吟:“刘慧娟在十年前就已经离婚,为什么还会和前夫保持联系?”
“还能怎么样,吃回?头草呗!那个人每次都是摸黑来?,生?怕被其他人发现,但他眼睛好像不好,不仅戴着一副眼镜,还随时?别着手电筒。”
“眼镜?”
祁寒微微皱眉:“您能具体描述一下吗?”
房东抬手在脸上比划:“就是那种方方正正、玻璃片厚得像瓶底的——看着可?好笑嘞!不过你别说,戴着眼镜的确就人模狗样,也难怪慧娟对?他死心塌地。”
吴楠摸了摸鼻子,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所以刘慧娟其实还与?自己的前夫保持联系,但对?方却她身上发泄愤怒。”
房东唏嘘地点头:“我就不明白了!慧娟明明贤惠又孝顺、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比现在那些女强人不强了几百倍?他为什么要打这么一个好媳妇!”
祁寒却问:“老太太,刘慧娟有没有照片、相?册一类的东西?”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快去看看慧娟的床垫下有没有,她的宝贝都藏在那下面。”
房东指着那张单人床的一角,又赶忙补充:“不过如果真?找到照片了,你们也别去找那个人!我刚才?也只是说气话,毕竟都是他们的家务事。”
民警们立刻合力抬起床垫,在木板上翻找了好一会,终于在一叠杂七杂八的宣传单中找到了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上面是一对?依靠着的青年男女,女性?很明显就是曾经的刘慧娟,她年轻时?的五官很清秀,带着不染一尘的天真?和懵懂。
男性?有些陌生?,就像房东所说,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非常文质彬彬。
“这就是刘慧娟的前夫?资料上说他只是个农民工,照片上倒看着像个读书?人。”
吴楠眯起眼睛,祁寒却摇了摇头,指着照片说:“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恐怕不是她的前夫,而是另一个男人、也就是所谓情人。”
吴楠有些吃惊:“那这个殴打刘慧娟的人会是谁?”
“要知道这个答案很简单。你们立刻去这个网点号的银行,确认这笔固定每半年的转入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祁寒指了指出现次数最多的网点号,便把存折和照片一起扔过去:“吴楠,你先回?市局,确认水泥的分析报告出来?没。出来?了就立刻联系我,我们直接去监狱审刘慧娟。”
吴楠刚把这两样东西接住,祁寒就甩着空手离开。她急忙问:“祁队,你怎么把事都扔给了我们,那你要去干什么啊?”
“我去一趟法院,商量一下这个案子的重新立案。”
驱车抵达珉江市人民法院,祁寒直接找到了当初审理宋国?泰一案的刑事二庭庭长唐华。
唐华是唐岚的表姐,作?为标准的北方人,她的身材高挑殷实,两道浓眉飞挑地弯着,五官透着一股金戈铁马般的潇洒,待人接物也直来?直去。
“祁寒,真?是好久不见!最近是想我了吗?”
祁寒一来?,唐华便热情地和他拥抱,又亲自为他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你这身搭配倒挺不错,总算不像个高中生?了,到底是谁这么有眼光才?给你挑的?”
身上的衬衣和长裤的确非常合适,但祁寒完全不想回?忆自己会穿着这身衣服的原因。“唐庭,我有比这身衣服更重要的事需要告诉你。”
唐华笑起来?,眼角浮起了鱼尾纹:“怎么这么严肃,行!不说多余的事,你匆匆忙忙地来?这一趟究竟是因为什么?”
祁寒放下瓷杯,单刀直入地说:“两个月前的保姆投毒案出现了新情况。恐怕真?凶并不是刘慧娟,但因为判决已经生?效,到时?候还要麻烦立案庭的同志尽快立案,根据新情况进?行刑更。”
唐华一挑眉:“当时?刘慧娟是数罪并罚后判为无期,包括故意杀人和偷窃,如果她真?的不是凶手,判决的确要做出调整。”
“如果不出意外,近几天我们就会把相?关证据交给你们,到时?候你们可?以酌情量刑。”
唐华回?答:“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准备,不过我还有其他事要问你。你不要急着走,再留给我几分钟。”
“那请尽快讲,因为我还需要去——”
还没说完,唐华就弯下腰,凑到他的身侧仔细嗅了嗅,旋即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果然有烟味。”
祁寒愣住了,他下意识闻了闻衣服,却没能抓到那缕向唐华泄露秘密的气味。
或许唐华发现的是衣服主人的气息,又或许烟味是随着昨晚的那个吻烙印上的、好向所有人宣告他曾和一个糟糕又恶劣的烟鬼交换了呼吸。
唐华看着祁寒的表情变来?变去,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阿岚可?已经全部告诉我了。况且你不仅穿着对?方的衣服,身上还带着平时?最讨厌的烟味——小伙子,承认吧,你已经谈恋爱了吧。”
祁寒叹了口气,干脆放弃了解释:“我建议你们都去当私家侦探,绝对?能挣得盆满钵满。”
“随便你怎么挖苦我,只要你是真?心的就行。我只怕你是别有所图。”
祁寒的动作?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唐华挥了挥手,直截了当地说:“你也别嫌我多嘴,毕竟谁都知道秦遥是秦怀安的儿子,我害怕你真?是别有所图,想利用他去找到秦怀安。”
作者有话要说:唐华:小年轻就是奔放,穿着男友的衣服就来了,这算男友衬衫和男友——长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