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在珉江曾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杀人案。
死者为珉江长风集团项目主管姚佳佳,她被发现时已经被残忍地分尸,碎片在不同地点相继被发现。
鉴于案件性质恶劣、社会影响严重,市局极度重视,指挥调集警力组成专案组,并正式将案件命名为珉江碎尸案。
“案发半个月后,专案组认为姚佳佳的男友、珉江实验中学语文教师邓锦远有重大嫌疑。但就在同时,邓锦远被发现跳楼自杀,尸体坠落在住处窗外的空地上——以上就是这桩案子的大致内容。”
说完,吴楠耸了耸肩:“因为是自杀,实际上也没什么好说的。”
吕柯恍然地说:“这个凶手就是邓宏的儿子吧。我上次看见邓宏在大厅坐了好久,好像他今天又来了,一个老年人太不容易了。”
一听,吴楠就皱起了眉:“小吕,我不是让你把邓老爷子送回去吗?他怎么还在局里?他身体那么不好,情绪也不稳定,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吴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位老爷子的脾气,除了祁队,其他人谁也说不动。吕柯连钢镚都收拾不了,更别提邓老爷子了。”
彭子乐咂了咂嘴,说:“不过我上次听那个酒店经理说,孙文韬、梁巍、还有前不久被杀害的宋国泰,他们都是因为和这桩案子有牵扯才落到这个地步,那这个碎尸案真的这么玄乎吗?”
一旁的钱莹莹倒吸了一口气:“孙文韬不是也被杀了吗?那岂不是这个姚佳佳的冤魂在索命!”
两个活宝夸张地抱成一团,吴楠叹了口气:“你们是警察,怎么还满口什么诅咒、什么索命,成何体统!具体的情况我其实也不清楚,但是根据局里的老人说,这个案子并不简单。”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资历最老的周海,后者呷了口茶,眼睛一抬:“看着我干什么?我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
“周叔,你见多识广,就给我们说说嘛!”
钱莹莹撒着娇想要套话,但周海屹然不动,只是连连摇头:“最好不要去惹,小心碰你一身腥。如果你真心想了解,就去问祁寒吧。”
“祁队?他才进警局六七年,怎么可能知道什么。”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祁寒他啊、和这个案子的牵涉可不是一星半点,他可是深深地陷进去了。要不然,他这次也不能玩了命似地去查孙文韬的案子。”
周海放下茶杯,缓声说:“你们知道当年负责珉江碎尸案的刑警是谁吗?那是当年市局最年轻的支队长林白潜,当时他比现在的祁寒只大一岁。”
“这也太年轻了点,怎么直接就成了支队长?”
“林白潜跳级毕业后当了刑警,又连续立了几项大功,直接升到了支队长,是难得一见的优秀人才——如果他还活着,现在估计早就前途无量了。”
周海深深地叹了口气:“一开始林白潜主导碎尸案的调查,但局里出了内鬼,把侦查进度全都泄露了出去,导致林白潜在取证时被暗害。”
吕柯紧张起来:“局里怎么会有内鬼?”
“不仅有内鬼,内鬼还是当时的副支队长袁彻。林队殉职后,这没脸没皮的混蛋反而升去了省厅!局里只好把另外一位副支队长陶凛临时提为支队长主导局面,她则确定邓锦远为凶手。”
彭子乐咳嗽了一下:“原来陶队是这么当上的队长,不过这些事和祁队有什么关系?”
“你这混小子,他们的关系可大了!你以为祁寒为什么拒绝了所有升迁机会,坚持要留在珉江?可不止是高局宝贝他,多少领导都对他器重得很。”
彭子乐一看有戏,立刻激动地探头:“快!老周,我们可就等你一解这史诗级谜团了!”
“你们是最近没事做闲得慌?怎么还开始说起八卦了。”
祁寒拿着一叠资料推门而入,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什么意思?我看你们就是事太少了,老周,你也别被这些小家伙带着瞎闹。”
被逮到现行的众人立刻埋头的埋头、讨论的讨论、喝水的喝水,就是没一个人敢和祁寒对视。
为了缓和气氛,吴楠开口道:“祁队,邓叔不肯回去,你找个时间劝一下他吧。”
“我知道了,一会我就去处理。”
祁寒分发完资料,说:“我们这次不是要给珉江碎尸案翻案,而是确认当年邓锦远的死是否有疑点,都不要搞错重点。现在给你们的就是当时记录的复印件。”
吴楠问:“似乎张队本来打算写理由,但中途被你截下来了——祁队,你不会真想重新立案吧?”
“无论是检察院还是我都没有立案的权利,要看这次侦查的结果,如果仍然确认没有任何新事实,市局自然不会立案。”
彭子乐咂巴着嘴说:“这个烂摊子明摆着是浪费时间,老祁,要我说你这明摆着就是徇私!”
吕柯忍不住小声问:“彭哥,祁队和邓家又没关系,为什会是徇私?”
“你这就不知道,老祁对邓宏老先生可关照了!每次那老头一来闹,他都会亲自去处理,你想想,谁还能有这待遇?”
彭子乐说得眉飞色舞,但一对上祁寒的眼睛,立刻就哑了火,讪讪地说:“那个小吕啊,我刚才说的都是瞎编的。我们祁队哪能徇私呢!他可是一腔热血只为人民服务,是不是啊,祁队?”
“彭子乐,我看你挺了解我的,要不然你来替我说?”
祁寒不咸不淡地说,彭子乐讪讪地缩起脖子,讨好地笑出来:“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还是工作要紧、工作要紧。”
“我量你也没那个胆。”
祁寒说:“上次的投毒案间隔了两个月就这么艰难,而这次是九年的跨度。虽然棘手,但我们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吴楠,麻烦你带组外勤去重新查一下现场,万一就发现了什么也不一定。”
祁寒才说完,桌子上的座机就响了起来,周海拿起听筒,说了几句后又递向祁寒:“找你的,是检察院的秦遥检察官。”
祁寒挑眉,接过听筒:“秦检——”
“我和梁敏马上到市局,她点名道姓是要见什么梁巍的秘书,你立刻给我准备好!”
祁寒被吼得愣了愣,却又立刻反应过来——所谓梁巍的秘书正是自己上次的伪装身份。
“秦检,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我现在再怎么加紧换装也来不及。”
秦遥嗤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你这个三流刑警来不及,但你可有一位双胞胎妹妹祁阳,她才是梁敏要找的秘书——懂我意思了吗?”
说完检察官就挂断了电话,只留下急促的忙音。
听全了所有对话的众人则神色各异,但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彭子乐咳嗽了一下:“老祁,你看你要不要还是稍微还是化点妆?”
祁寒摇了摇头,伸手把自己的发型揉得十分狂野,把衬衫的扣子扯开一颗,脸上又露出一个商业的微笑后,就顶着这副看上去哪里都不对劲的模样出去等人。
吕柯问:“这样真的……行吗?”
彭子乐回答:“我觉得行!这完全就是两个人了,这也太邪魅了,祁队牛啊!”
不一会,检察院的车就停在了公安局门口,秦遥率先下车,梁敏接着也跳下来,她由外公外婆陪着,小心翼翼地跟在秦遥身后。
看见祁寒时,秦遥在一瞬间露出了难以描述的表情,但还是用平稳的声音向梁敏介绍:“这就是我说的祁寒,珉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也是祁阳的双胞胎哥哥。”
梁敏眨了眨眼睛,向祁寒鞠躬:“你好,我叫梁敏,我曾经和你的妹妹见过——你们真的很像,简直一模一样呢。”
一个人可不是一模一样。秦遥想着,一边笑着说:“所以我才说他们是双胞胎。”
“祁……阳和我提起过你,我们都很感谢你,小敏。”
祁寒收回手,也开始面不改色地说瞎话:“祁阳身体一直不太好,又因为这件事受到了惊吓,所以在解除嫌疑后我第一时间让她辞职回老家了。她现在已经离开了珉江,不能和你见面,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只要她能平安就好了。”
梁敏紧张地摇了摇头,拧紧了衣角:“其实我都很后悔,明明当时她那么需要帮助,我却什么都没为她做,所以我想亲自看看才能安心,是不是你添麻烦了?”
祁寒露出一个笑:“没事,况且你很勇敢,也已经做了很多事,小敏。”
听见这句话,梁敏有些哀伤地笑起来:“祁寒副队长,你们兄妹都是很温柔的人,一定会幸福的。不过你一定要多关心你的妹妹,因为我觉得,当时你的妹妹眼睛里其实并没有恐惧。”
祁寒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那她眼睛里有什么呢?”
“那些情绪太复杂了。但我想,更多的应该是孤独吧。”
梁敏没有再提出更多难题,又再次向祁寒道谢后,就跟随着外公外婆离开了市局,秦遥则留在了市局。
秦遥眯着眼睛,说:“孤独?还真是童言无忌啊,这个孩子很善良,希望她能够走出阴影,好好生活下去。”
祁寒轻轻点头,一边伸手把纽扣扣好。秦遥靠着墙壁看他,问:“市局昨天说已经在处理邓锦远的案子,应该是你做的吧。”
“猜对了,为什么你认为一定是我?”
“申请立案的文件我十几天前就送过来了,但张楚嫌麻烦,推三阻四就是不想回复。既然你们陶凛队长还没回来,整个局里就只有你可能了。”
祁寒笑了笑,说:“不过你也应该和我说实话了——先是孙文韬,再是邓锦远,秦检,你回到珉江的真实目的恐怕只能是九年前的碎尸案了。”
秦遥揉了揉额头,挑眉:“祁队,难道你这是在审我?我可没必要和你讨论这件事。”
“如果秦检不想说,当然不需要和我说,只不过你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一点你一定比我清楚。”
秦遥顿了顿,冷冷地回答:“与你无关。”
检察官的语气不善,收起了在官场上虚与委蛇的那一套后,他就尤其显得刻薄傲慢,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刺。
祁寒笑了下:“如果你不相信我,那当年碎尸案嫌疑人的父亲可——”
“秦怀安!我听见你了,你给我出来!”
一声叫喊突然打断了祁寒,一回头,竟然是邓宏。祁寒下意识想要拉开秦遥,本已经伸出去的手却又顿住,最后攥成拳收到背后。
他没有阻挡踉跄着跑来的老人,反而如同指路一样微微提高声调:“邓叔,您也认识秦检吗?”
一听到这句话,邓宏颤抖着伸头,皱纹中深陷着的一双眼睛虽然难以视物,从中喷涌而出的怒火几乎要把他银白的须发都点燃。
“果然是你,秦检、秦怀安!你躲了这么久,总算是回珉江了!锦远他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但就被你、还有孙文韬、颜朔那些畜牲联手害死了!”
见状,周围的警员急忙想把他拉住:“老人家,你看清楚!这是秦遥检察官,不是秦怀安!”
邓宏却奋力挣脱开,他的背佝偻得厉害,几乎像背着一座山,却眨眼之间就抓住了秦遥:“我每次上访、申诉,无论是县里、还是省里,都没人理我,我苦苦忍受了九年,你们这些杀人犯反倒活得逍遥!真是自在啊!”
“邓宏老先生,我知道您的心情。我们现在也正在查邓锦远的案子,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我不相信你,骗子!你就是骗子!”
现场一片混乱,秦遥尽力想要安抚住情绪激动的邓宏,但对方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反而颤着手攥着秦遥的衣服向前一推:“秦怀安,你们都应该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