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花田寂静无人,苏倾并没有等到她念了十年的神仙小哥。
“白无尘,你是不是害羞了?”苏倾托着下巴,漂亮的眼睛扫了眼周围,最后精准的盯在距离她三步的一棵桂花树下,抿着嘴笑,“别藏着了,我知道你就在树底下站着。”
虽说白无尘总是隐身,而且每次给她调理身体,都是是趁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两人十年间从没正式照过面,但到底相处了十年,基本上每晚都被他抱着,加上吃多了灵丹妙药,苏倾现在的五感早已不是普通人,就算看不见,也能捕捉到他的气息。
元始微怔,他确实就站在桂花树下,盯着苏倾那双明媚中透着几分狡黠的漂亮眼睛,他微微叹气。
如果苏倾没有对他生出情意的话,元始其实也希望早点挑明身份,以后能正大光明的指导她修道。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苏倾竟对他生出了恋慕的心思,最开始,她总说要嫁给他的话,他以为她是小孩子说着玩,后来,他觉得她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最近两年,苏倾天天把见面挂在嘴上,每天写信总是想说服他早点见面,元始没想好怎么解释,就总是拖着,终于到今天,当初许诺的十年之约到了,他拖不下去了,然而,依然没想好怎么解释。
如果倾倾知道他就是当初的元先生,会如何看他?元始想不出,但肯定不会高兴的。
很可能一生气,就再也不见他了。
以后只怕再也不会如现在这样,跟他毫无芥蒂的说说笑笑了。
“白无尘,你怎么回事啊?十年之约是你说的,你要言而无信?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见我?”苏倾等了很久,白无尘始终没有现身,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站起来,走到桂花树下,苏倾伸手瞎摸,明明感觉他就在树下,为什么不肯现身?
元始悄然后退,避开苏倾摸索的手,消失在院子里。
还是暂时不要见了,或许过一段时间,她就淡忘了。
元始回了昆仑山玉虚宫,强迫自己静下心,不要去想苏倾的事。但没多久,他又忍不住,透过水镜,去看苏倾在干什么?他不出现,她会生气吧。
苏倾等了很久,从傍晚,一直等到半夜,白无尘始终没有出现,院子里那股熟悉的气息早已消失了。
这说明什么?苏倾不傻,自然明白,他根本就不想见她。
当时,他明明就在旁边站着,后来却消失了,原来,他根本不想见她,这些年,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苏倾呆坐了很久,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闷闷的,苦涩又难堪,还有得不到确切答复的茫然。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喜欢干嘛要对自己那么好?还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整整十年,可以说,为了她费尽心思了。
她本来也是因为他对她太好了,无以为报,以为他看中自己,所以才以身相许报答他的厚爱。
如果他真没有这个意思,她也不会勉强他,以后划清界限算了。
想了想,苏倾到屋中取了一块木简,在上面写了一段话:白无尘,我知道你当时就在旁边,为什么不肯见我?你不喜欢我是吗?那你到底这些年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还是你有什么苦衷?我等你三天,你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你到底图我什么?你说清楚,否则我心里不安。
三天后,如果你始终不出现,我就默认你不喜欢我,那请你以后也不要再出现了,我怕我会管不住我的心,趁现在理智还能控制,我不想再继续陷进去,这些年对你造成的困扰也请你见谅。
写完,苏倾就回屋里睡觉,然而,根本睡不着,这件事不搞清楚,她寝食难安。
元始透过水镜,见苏倾在桌上写了信后回屋里睡觉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又过来拿起那张木简,看完上面的话,心情顿时复杂。
苏倾根本没睡着,她现在五感都很敏锐,感觉到院子里有动静,刚要起身,元始已经发觉了,指尖一缕灵力弹去,灌入苏倾的眉心。
苏倾只觉眉心一凉,好像一滴水突然钻进了自己灵台中,突然困得睁不开眼,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苏倾见院子里的木简不见了,就知道白无尘肯定是又回来了,拿走了木简,还弄睡了自己,心中不由有些气恼,神仙了不起啊,来无影去无踪,想隐身就隐身,想弄睡别人就弄睡别人,还有没有人权了?
气恼归气恼,知道白无尘拿走木简,苏倾顿时心中忐忑,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给她答复。
这三天,元始也很纠结,几次拿起笔在木简上写下我是元先生,又几次毁掉。原本他还不确定,见了她最后写的木简,已经万分肯定,若是苏倾知道他就是元先生,那等着的就是绝交。
她再也不会对他笑,对他说那些真情流露的痴言痴语,甚至以后恐怕永远也不会再想看见他了。
元始又在木简上写了喜欢两个字,心里忍不住动摇,不如就答应她吧,这样两人就还能恢复到之前的关系,什么都不会变,他还能光明正大的照顾她,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不过最后,元始还是毁了那个写了喜欢的木简,他再怎么无情无欲,不通人情,也知道徒儿和妻子是不一样的。
他不能让错误再继续下去。
苏倾等了三天,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又等了十天,依旧没有任何回复,白无尘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抱着一坛子酒,苏倾坐在花田里,仰头灌了大半坛子酒,酒液顺着她的唇角漏出来,打湿了大片衣襟。
太乙从路边经过,见苏倾这幅模样,惊奇道:“倾倾,你这是怎么了?借酒消愁?”
苏倾没理他,抱着酒坛子继续喝,直到将一大坛子酒全灌了下去,才醉醺醺的站起来,踢打花田里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珍贵玫瑰花。
“你到底怎么了?”太乙关切的走过来,拉住苏倾,这么多年,他还从没见苏倾这么失态过。
“我喜欢了一个人,喜欢了很久,可他不喜欢我,不喜欢还要对我好,好得不得了,你知不知道这有多残忍?不娶何撩?为什么要招惹我?”苏倾扔了酒坛子,哭着说。
“谁啊?你喜欢谁?竟然有人能拒绝你,莫非没长眼珠?看不出我们倾倾这般绝色倾城?”太乙扶着苏倾的肩膀,笑着哄她。
“……一个天天陪在我身边的人,对我好的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可就是不喜欢我?这简直太荒谬了,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苏倾已经醉的没有意识了,拉着太乙,摇晃他的胳膊,眼神涣散着问,“他一定是有苦衷对不对?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呢?我这么美,还这么会赚钱,会逗他开心,我明明能感觉到他很喜欢我的,他一定是有苦衷。”
苏倾发泄了一通,趴在太乙怀里睡着了。
太乙摸着下巴想,谁啊?天天陪在身边,对她好的摘星星摘月亮,莫非是灵珠子?要是灵珠子,倒也是一段良缘,
至今,太乙都不知道师尊每晚都会来陪苏倾。
将苏倾送回房间,太乙找到灵珠子,劈脸就问:“你不喜欢倾倾啊?”
“什么?我怎么会不喜欢她?我不喜欢她,干嘛要留在这破地方天天帮她跑腿?”灵珠子莫名其妙。
“我是说娶回家当娘子的那种喜欢。”太乙扔下炸弹。
灵珠子蓦然脸色涨红,眼神闪了闪,呐呐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的。”
“怪不得倾倾在花田里发酒疯,原来就是你这小子不解风情,把人给气哭了。”太乙把刚才苏倾发酒疯的事情说了出来,手中扇子在灵珠子头上敲了一下,揶揄道:“你真把她当妹妹?倾倾那么美,我不信你没动过心。”
灵珠子一脸震惊,心中狂跳,脱口道:“倾倾真这么喜欢我?我怎么没感觉呢?我一直以为她就是把我当哥哥,根本就不敢乱想,难道,她其实是喜欢我的?”
“你们两个闷骚鬼搞什么?她说天天陪着她,恨不得给她摘星星摘月亮,这说的不是你,难道还能是我?”太乙又拿扇子敲了灵珠子一下。
“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跟个傻子一样?”太乙摇头笑着走了。
灵珠子一夜没睡,想来想去,越来越激动,第二天天没亮,就到街上买了苏倾最喜欢吃的杏仁酥,还有一大堆她平时吃的零食点心,等在她门口。
苏倾晚上喝了酒,早上睡到快中午才起来,出门就见灵珠子红着脸拎着一大堆东西等在她门口。
“干嘛?”苏倾宿醉后,脸色不太好,眼睛还有些肿。
“给你买的,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昨晚没睡好?”灵珠子眼中满是怜惜,懊悔自己没有早日察觉到苏倾的心意,害她这么伤心。
苏倾从灵珠子手里接过东西,无精打采的说:“昨晚喝了点酒,没什么事,下午我们去海边玩会儿吧,好久没出海了,想去吹风。”
“好啊。”灵珠子心花怒放,把这当成了约会的暗号。
傍晚,苏倾跟灵珠子出海兜了一圈回来,苏倾心情好多了。
有些事,总要看开的,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只当年少无知时做了一场荒诞不羁的梦吧,醉过哭过闹过,也该放下了。
苏倾决定把白无尘忘掉,反正除了自己,也没人知道他存在过,打起精神好好赚钱,有朝一日离开这个荒谬的书中世界。
“倾倾,我们去园子里转转吧。”晚饭后,在太乙的暗示下,灵珠子面红耳赤的试探苏倾。
“好啊,正好去看看我的玫瑰花培育的怎么样了,昨晚好像被我糟蹋了不少。”苏倾爽快答应,完全没有多想,她一直都把灵珠子当弟弟看待的,虽然他总以哥哥自居。
直到,灵珠子摘了一朵玫瑰,给她别在鬓边,脸红红的看着她傻笑,苏倾才觉得有些不对。
“你干嘛这花很不好培育的,我还指望这发大财呢。”苏倾从鬓边拿下玫瑰,奇怪的看着灵珠子。
“倾倾,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灵珠子看着苏倾,漂亮的剪水眸亮闪闪的,“你要告诉我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喜欢我。”
说完,灵珠子伸手将苏倾带入怀里,抱着她羞涩的说:“我也喜欢你,以后不要喝酒了。”
苏倾呆若木鸡,这什么跟什么?她散发了什么错误的信号吗?太过震惊,苏倾甚至忘了推开灵珠子,任由他抱着。
忍了十几天,终于忍不住,又来看苏倾的元始,目睹花田中相拥的少年少女,突然觉得心中仿佛被谁剜了一块似的,尖锐的疼了一下后,空荡荡的难受起来。
他沉着脸,攥了攥手心,天空中骤然阴云密布,哗的开始下雨,瓢泼似的倾盆大雨,瞬间将花田中的男女淋成落汤鸡。
“啊,怎么突然下大雨了?快回去。”苏倾正好借机挣脱灵珠子,抱着头从花田里跑出来。
“是啊,这雨怎么下的这么奇怪。”灵珠子拉住苏倾的手,带着她跑了几步,嫌她跑的太慢了,干脆伸手一抄,将苏倾抱在怀里,纵身一跃,几个起纵间,便消失在花园里。
元始盯着灵珠子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看不到自己此刻的眼神有多可怕,从没觉得这小子这么面目可憎过,他很生气,比当初得知他杀了鲛人族族长时还生气。
那时只是高高在上的不满,如今却是身临其境的愤怒。
这小子滞留人间也太久了,该滚回他的蜗皇宫了。
当晚,元始便给女娲传讯,言辞间意思就是经过十年的观察,感觉灵珠子已经痛改前非,可以回去了。
女娲大喜,当夜便来陈塘关接灵珠子回娲皇宫,分别十年,她也着实思念这个小心肝。
“回去?我不回去。”刚刚尝到恋爱滋味的灵珠子摇头道,“我在这里待的好好的,很开心,很快乐,我不不回去。”
女娲难以置信,但看灵珠子态度坚决,倒也没强拉他回去。
第二天,在云端里偷偷往下一看,顿时明白宝贝徒儿为什么流连人间不愿回家了,原来是相中了一个人族的女孩。
这简单,把那女孩一并带回来就行,她不嫌弃对方人族出身,只要宝贝徒儿高兴就行。
当即,女娲招手掀起一股狂风,将地面上正在晾晒花瓣的苏倾给卷到了娲皇宫,一块卷回来的还有灵珠子。
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海边本来就气候不稳定,大家也没当回事,该忙什么还忙什么,没人发现少了两个人。
苏倾直接被卷到娲皇宫中的一个偏僻小院子里,她从草地上坐起来,揉揉眼,有些奇怪的打量陌生的院子,很精致,处处透着人间没有的仙气,
这是哪儿?自己刚才明明在家里晾晒花瓣,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陌生的院子里?
就在这时,院子门被推开,一个雍容华贵十分美丽的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一脸吵吵嚷嚷的红衣少年。
“师父,我说了我不想回来,我要留在陈塘关陪倾倾。”
“看看这是谁?”女娲把红衣少年拉到前面,指着院子中一脸呆滞的苏倾,满目慈爱的对红衣少年笑着说,“既相中了她,带她回来就是了,怎能为一个区区人间女子留在那污浊之地。”
“倾倾?”红衣少年,也就是灵珠子惊讶的瞪大眼,“你怎么在这里?”
“你就是苏倾?”女娲眼中闪过豪门贵妇看着勾引自己儿子的贫贱姑娘时的不屑,居高临下施恩似的说,“既然珠儿相中你了,你就留在娲皇宫陪他解闷吧。”
苏倾:“……”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女娲圣人?苏倾看着眼前美丽雍容的人族圣母,心里生不出丝毫尊敬。
终于知道灵珠子为什么是那么个狗脾气了,原来圣人师父是这么言传身教的。
“不好意思,我不想留在这里,能不能送我回家?”苏倾微微笑着,看向女娲。
“不想留可以,那就自己回去。”女娲脸色一冷,眼中闪过一丝愠怒,挥手撤掉院子的围墙,指了指云端之下的万里晴空,“没人拦你,跳下去就能回家。”
“你!”苏倾脸色微变,她没想到人族之母的女娲圣人竟是这般盛气凌人。
这娲皇宫建在云端之上,她虽说学了十年炼气,但目前也就会点小法术,乘云驾雾这么高深的法术她哪会儿,跳下去还不摔死了。
盯着女娲看了片刻,苏倾转而看向灵珠子,放软了语气恳求道:“哥哥,你送我回家吧,师父会担心的。”
刚才她听到灵珠子的吵闹声了,把她劫到天上是女娲的意思,灵珠子根本不知道她被带来了。
灵珠子尴尬的看着苏倾,他也是刚被带回来,体内灵力还没恢复,这会儿就是想送倾倾回下界,都没那个能力。
偷看了眼师父,感觉师父在气头上,灵珠子也没敢求情,师父虽然宠他,但性格一向要强,最不喜欢别人忤逆她了。
只好对苏倾说:“倾倾,要不你就在娲皇宫玩几天吧,改日我恢复灵力了,带你去九霄云上的仙山玩去,那里很多好玩的地方,比人间有趣的多了。”
说完还眨眨眼,那意思很明显,让她忍耐几日,等他灵力恢复,就送她回去。
苏倾接收到灵珠子的信号,笑了笑说:“好啊,难得来一次天上,你要多陪我玩玩。”
“嗯,放心,我天天过来找你。”灵珠子满眼都是笑意,求之不得能天天陪着苏倾,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太幸福了。
“那怎么行?凡人满身污秽,要先经过除垢净体脱胎换骨才能近身。”女娲冷冷瞥了眼苏倾,拍手招来两个女仙,吩咐她们道:“带这凡人去冷泉浸泡七七四十九日,净身除垢后再来宫中见我。”说完拉着灵珠子的胳膊,强行将他拉走了。
“什么净身除垢?”苏倾直觉不妙,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女仙便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胳膊飞起来,很快落在一座山头,山头四周仙气渺渺,中间一处水潭,冒着白色雾气,上面还飘着浮冰。
“这冷泉水能除却体内污垢,娘娘特意赏你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姑娘还真是好运气。”一个女仙羡慕的道。
“娘娘一向宠灵珠子,对这姑娘也是爱屋及乌,只是不知道她这凡人的身躯能不能经受住冷泉中的酷寒,别没成仙,反倒把小命搭进去了。”另一个女仙讥讽笑道。
“这就看她的造化了。”
然后,苏倾就被扔到了飘着浮冰的冷泉水潭中,冻得瞬间脸青唇白,差点昏过去。
娲皇宫中,灵珠子还在做美梦,幻想着等苏倾四十九天后从冷泉中出来,就成仙人了。
女娲看了灵珠子一眼,心中冷笑,那冷泉水冰彻寒骨,虽然能净体除垢,凡人飞升,却不是寻常人能消受的。凡人进潭中净化之前,必先服用护心脉的万火丹,且最多浸泡三日。
七七四十九天,那是金仙以上的神仙炼体的方式,寻常人族,泡那么久,早冻成冰雕了。
当然,她不会让那个女孩就这么冻死的,死了灵珠子该大闹了。
女娲原本不介意把这个人族女孩带回娲皇宫陪灵珠子,可今日一见灵珠子对着女孩十分爱重,竟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顿时心中不喜。
留着她,是不想灵珠子总往下界跑,暂且哄着灵珠子留在娲皇宫,先隔开他们,等以后灵珠子忘了她了,再把她随便找个荒山扔下去算了。
苏倾被扔在冻死人的冷泉中,两个女仙还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往上浮,只露个头在外面。
冻得她上下牙不断磕碰,发出得得的声音,水下的身体早已冻的麻木没有知觉了,偏每次她快昏过去时,一个女仙就掰开她的嘴,往里面滴了几滴寒冷的冰珠,她就又恢复了神志,苦苦熬着这非人的折磨。
实在熬不下去了,她尝试过呼唤系统,可系统却装死不理她,好像她从没绑定过这么个玩意儿一样,估计系统也无计可施,才会装死。
到这时候,苏倾才体会到这个神话世界的残酷,果然是圣人之下皆蝼蚁,女娲真的太有圣人气派了,完全把她当蝼蚁一样生杀予夺。
道理法规在她眼里就是摆设,圣人说的话才是法旨。
不知怎么的,苏倾想起同样是圣人的元始天尊,天尊虽冷酷无情,却不会这般视人命如儿戏,当年为了收伏青君这个妖孽,还潜伏到她身边当了两年的教书先生,跟女娲圣人比起来,苏倾突然觉得元始天尊真是可爱死了。
苏倾泡在冷泉中整整一天,冻得要死不活,还饿的要死不活,两个女仙只每隔一个时辰给她喂几粒冰珠,根本不给她吃任何东西,偏那冰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是能吊着她的命,让她只受罪死不了。
灵珠子一天没见苏倾,忍不住想去看她,女娲却不许他去,一定要等到苏倾彻底净身脱胎换骨会,才肯让他接近,而且,不管他怎么磨,都不给他解开身上的封印,也不给任何法宝,虽然回到了娲皇宫,灵珠子依旧跟个普通人族一样,什么也做不了,连腾云驾雾偷偷去找苏倾都不行,只能乖乖在娲皇宫等。
昆仑山,元始想了很久很久,终于决定面对苏倾,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可等他到了陈塘关,却不见苏倾,她的房间黑灯瞎火,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太乙在隔壁房间里打坐练功,突然见师尊出现,忙站起来,眼神有些纳闷,师尊大半夜来陈塘关干什么?
元始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这些年,他来夜探苏倾,从来都没让太乙知道过,这会儿突然过来,不想徒弟起疑,想了想说:“最近灵珠子怎么样?有没有再犯杀孽?女娲圣人一直找我求情,要是差不多,就放他回去吧。”
“很好啊,灵珠子现在都不乱发脾气了。”太乙丝毫没起疑,笑着说,“这也多亏了小师妹,灵珠子喜欢倾倾,对倾倾说的话言听计从,倾倾不喜欢他乱发脾气,这些年,他收敛了很多。”
“是吗,这倒挺好的。”元始说,语气不自觉有些重,仿佛咬着牙在说话。“人呢?怎么大半夜没见人在哪儿?”
“没回来吗?”太乙看了眼窗外,他沉迷打坐,已经三天没出房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师尊问起,才推开门看了眼苏倾的房间,见是黑的,又看了看灵珠子的房间,两人房间紧挨着,都是一样的黑。
“大概出去玩了。”太乙笑着回头,冲元始暧昧的一笑,“师尊大概不知道,那两个小家伙是一对小情人,说起来还挺搞笑的,倾倾喜欢灵珠子,灵珠子不知道,一直把倾倾当妹妹,直到我撞见倾倾半夜在花田里借酒消愁,又哭又闹的,灵珠子才知道倾倾一直喜欢她,两人这才捅破窗户纸,这会儿刚在一起,正热乎着呢,大概出去玩还没回来。”
“倾倾喜欢灵珠子?”元始的脸色蓦然变得很难看,她喜欢的不是他吗?
太乙见师尊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就像是一个逮到孩子早恋的保守家长一样,顿时无语道:“师尊,倾倾都十五岁了,在人界,已经是可以订婚成亲的年纪了,天天和灵珠子在一起,灵珠子长得又好看,对她又好,喜欢他有什么奇怪的?”
不奇怪,只是喜欢的人不对。
元始回想太乙刚才说的话,问道:“你说倾倾醉酒哭闹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啊,大半夜的在花田里,一大坛子酒一口气灌了下去,又是哭又是闹,把她辛苦培育出来的什么玫瑰花都踢坏一大片。”
元始微微眯眼,半个月前,倾倾问他喜不喜欢他,他始终没有回复他,难道她是因为这事伤心喝酒哭闹?元始脸色微微好转,又问太乙:“你怎么知道她喜欢灵珠子?她亲口说的?”
“嗯,她自己说的啊。”太乙道,“她说天天在一起,对她好的摘星星摘月亮,不是灵珠子还能是我?”
“她并没有说喜欢的人是灵珠子吧?”元始狠狠瞪了太乙一眼,“你怎么总是乱猜别人的话呢?”
“那她喜欢的是谁?这些年,跟她朝夕相处的,也就我跟灵珠子,不是灵珠子,难道还能是我?”太乙惊讶道,“我虽说对她也不错,但也没到摘星星摘月亮的地步吧?”
元始已经气得不想跟太乙说话了,别开脸,冷声道:“灵珠子既然已经痛改前非,我这几日让女娲领走他,你也回你的金光洞吧,好好修炼,封神大劫快开始了,不想应劫就别随便出山。”
太乙看了看师尊的脸色,好臭啊,这是谁又得罪他了?
“还不走?”元始原本觉得这个徒儿最乖巧了,如今却是怎么看怎么讨厌。
情知被师尊迁怒了,太乙一句话都没敢多说,忙收拾了东西回金光洞。
元始等太乙走后,开了天眼,在陈塘关搜索苏倾和灵珠子的下落,哪知看遍了陈塘关,都没发现两人的踪迹,这才觉得有些不对。
在苏倾的院子里布置了回溯阵法,看到一阵狂风卷走苏倾和灵珠子后,元始脸色一变,竟是女娲劫走了苏倾,她想干什么?她带走灵珠子就带走灵珠子,干嘛把倾倾也劫走?
元始带着怒气冲到娲皇宫,本来想直接找女娲要人,哪知却听女娲寝殿内乒乓乱响,竟是灵珠子在发脾气打砸殿中的摆设。
“师父,你不喜欢倾倾直说,我带她回陈塘关就行,为什么要取她性命?”灵珠子气的眼中通红,一脚将高大的玉石屏风踢翻。
要不是他偷听到两个女仙回来向师父禀报倾倾快不行了,还不知道师父竟是如此狠毒的人,当面说要为倾倾改善体质,助她凡人飞升成仙,背后却想了阴招要她的性命,还打算一直瞒着自己,想让自己就这么把她忘了。
“灵珠子!你竟然为了一个凡间女子如此大逆不道,你是要气死我?”女娲扬手一巴掌打在灵珠子脸上,气的心口一阵绞痛,这就是她心头血化作的孩子?这五百年来,她对这孩子倾尽了心力,护的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年的凡间女子,竟然不惜跟自己反目,心好痛!
“倾倾到底在哪儿?”灵珠子这会儿顾不上触怒女娲,只想立刻见到苏倾。
女娲冷冷的看了眼灵珠子,突然撕裂空间,伸手将苏倾从冷泉中提出来,她的手瞬间变大了几百倍,落在她掌心的苏倾像一只漂浮在落叶上的蚂蚁,渺小而脆弱。
女娲掌心一攥,冷声道:“本来不想要她的命,没想到这区区凡间女子竟然有本事蛊惑你目无尊长,现在却是留不得她了。”
说完,就要捏死她。
“住手!”
“不要!”
元始和灵珠子同时大喊,灵珠子正要扑过去,却见一股凌厉至极的罡风猛地袭向师父,宛若一个巨大无比的拳头般,狠狠撞在女娲的胸口。
女娲被撞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血丝,手中一松,掌心的苏倾便滚落下来。
元始不等苏倾落地,袖袍一挥,将她卷在袖中抱在怀里,扫了眼她苍白至极的脸色,掌心贴在她后心,一股真气灌输进去,顿时驱散了苏倾满身的寒气。
“师兄?你为何在此?”女娲震惊的看着突然出现袭击他的元始,又看了看他怀中的苏倾,惊疑不定的问,“这女子是你什么人?”
元始冷冷盯着女娲,正要回答这是我的徒儿,就听怀中苏倾虚弱的呢喃了声:“白无尘,你来救我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元始的那句徒儿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抱着苏倾转身就走。
离开娲皇宫后,直接回了昆仑山。
避开众徒弟,元始将苏倾带到自己的寝殿,挥手在室内生了十几个火盆,还有一个装满热水的大木桶,除掉苏倾一身湿衣,将她放入大木桶中浸泡热水。
冷泉水将她伤的不轻,寻常的热水根本扛不住她体内不断散发的寒气,元始便不断往水中投放火灵丹,让水温一直保持热度,同时喂给苏倾吃驱寒的丹药,掌心贴在她后心,助她排出体内的寒气。
整整三天,苏倾体内的寒气才基本祛除,面色恢复红润。
元始找了自己的衣服,将她裹住抱着正要往床榻上放,却被她搂住了胳膊。
“白无尘,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苏倾微微睁着眼,看向头上方那张俊美出尘的脸,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皮肤白净如玉,白发被玉簪挽着,衬着整个人清冷淡漠,虽眉目如画,却有种不容亲近的孤傲感。
“你已经把我看光了,要负责哦。”苏倾紧紧拽着元始的胳膊,这几天虽然一直昏昏沉沉,倒也知道自己一直在泡澡,帮助自己换水驱寒的就是白无尘,她不介意被他看光身子,反正只要他不嫌弃,自己是已经认定他了,这样反倒正好给了她机会赖住他。
元始怔住了,低头跟怀中的大姑娘对视,这些年,从小姑娘抱到大姑娘,他都抱习惯了,她不说,他都没意识到,在凡人的规矩中,自己这样是不妥的。
“不要再消失了,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已经喜欢你了。”苏倾紧紧盯着元始顶眼睛,漂亮的大眼睛中盛满情意,被冷泉水冻得死去活来时,她曾无比盼望白出尘出现,只要他出现,救她脱离折磨,她就一辈子对他死心塌地。
后来,他真的来了,救了她。
在她羞涩又炙热的眼神中,元始的那句我是元先生,死活都说不出口。
要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会觉得很难堪吧。
元始心中十分挣扎,明知道不说清楚,苏倾会陷得越来越深,但说清楚了,很可能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他舍不得,从此跟她成陌路。
要不,就这样将错就错算了,反正她也没见过元始天尊的真面目,就让她以为那个严肃的老古板才是元始天尊,他只是白无尘。
“你为什么不说话?”苏倾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听白无尘发出过声音,难道他其实不会说话?
难道因为不会说话,所以他才迟迟不肯见自己,但在自己遇到危险时,却又及时出现,这也解释了,他明明就一直在自己身边,却不肯相见的原因。
他有缺陷,自卑不敢见。
“你是不是不会说话?”苏倾试探着问。
元始看着苏倾,清冷的眉眼逐渐多了几分温度,还是没说话,假扮元先生时,他只改了样貌,没改过声音,他怕她听出他的声音。
“就因为你不会说话,才迟迟不肯见我?你怕我嫌弃你?”苏倾眼中亮了亮。
元始还是不说话,凝视苏倾的眼神逐渐软化,透出几分温柔的意味,将苏倾抱到床榻上,手掌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两个字——睡觉。
用事实默认自己是个哑巴。
“原来你真的不会说话。”苏倾反手拉住元始的手,眼里透出几分愧疚,“我真的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伤心了很久。”
元始坐在床边,看着她不说话。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苏倾坐起来了点,把手伸到元始眼前,“给我个准话啊。”
元始看着那只白嫩透粉的纤纤玉手很久,终于伸指在她掌心缓缓写下两个字——喜欢。
“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苏倾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心里欢喜,忍不住伸臂搂住元始的脖子,笑嗔道:“你真是傻,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别说不会说话,就是不会走路,我也一样喜欢你。”
说完,苏倾情难自禁,凑过去在元始浅色的唇上亲了下。
元始脑中轰的一声,仿佛炸开了无数的惊雷,浑身僵硬的坐着,脸像着了火般,热腾腾的,他终于清楚的意识到,妻子和徒儿的最大区别就是,妻子会亲近他。
而他,不讨厌她亲近。
作者有话要说:元始:我在玩火,我在玩火,我在玩火。
掉马是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