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内容并不多, 但是足以让文泽才看明白。
他看完后将信折好放进兜里, 然后看向杨老大, “杨叔的意思我明白,虽然我用不上,但是总有用得上它的人,我能帮你们做什么?”
这意思是那单子他收下了。
杨老头留下的单子其实就是做黄骨浆纸的办法,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单子里面的骨灰和文泽才所知道的并不一样, 杨老用另一种东西替代了骨灰。
而做出来的黄骨浆纸却和以往的老方子是一样的效果。
杨家兄弟闻言面容都松动了几分。
杨老二搓了搓脸, 有些踌躇的看着文泽才,“其实事情还是围绕着我爹,我爹的骨灰并没有下葬,外人看见的坟包其实是空的。”
杨老头有三个兄弟, 他排行老大, 继承了家中长辈的手艺,给死人唱赞花经(农村唱道士)扎白花。
可最近二三十年,政策不允许他们做这一行,家里穷得没吃的, 向弟弟们借粮食,可没有一个借给他。
为了养活一家老小,杨老头才私底下做起了黄骨浆纸的排挡,可黄骨浆纸得用死人的骨灰,就是死人多,他也不能天天半夜去挖人家的坟, 磨人家的骨头啊!
一是折寿,二是不吉利。
于是他便琢磨出来了给文泽才的那个方子,原本也是试试,可没想到还真能用!
于是他也没告诉别人自己的黄骨浆纸与其他人的不一样,反正能找到他买东西的都是没有办法,找不到人才过来。
临死那段日子,弟弟们接连出了三个大学生,可杨老头的孙辈一个也没考上大学,弟弟们说他这辈子干阴损的勾当太多了,所以才会报应在后人身上。
杨老头自问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自然也听不得弟弟们的话,于是他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文泽才。
文泽才的本事杨老头是听得满耳的,文泽才是有本事的人,自己除了这张方子便没有其它好东西了,别的,杨老头也知道文泽才不缺。
所以他用田建国试探文泽才,得到对方的口信后,他才真正的放下心,请文泽才私下给自己找个好坟地,然后将自己的骨灰埋进去。
至于为什么不葬在明面上所埋的地方,并不是等不到文泽才回来,而是杨老头生怕自己的弟弟们知道自己葬的是块宝地后,会死后跟着一起葬在那个位置。
他已经被弟弟们超过太多了,不想死后还被弟弟的后人给压着。
文泽才给他找了好坟地,以后就能保佑子子孙孙,让他们顺顺畅畅,稳稳当当的过日子。
听完杨老二的话后,文泽才的表情有些微妙。
这杨老头说到底就是不甘心自己的后人没有弟弟们的后人出息罢了。
为了能让自己的后人压对方一头,还整出了一个假坟,送出了一张让玄门界心动的黄骨浆单子。
这、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文泽才是不亏的。
“杨叔之前可有看好的位置?”
杨老大点头,“有的,一共有三处,要是这三处不行,就劳请文大师再看一处,就算不是咱们家的地,咱们也会想办法弄下来。”
现在土地政策已经改了,地也分了,要想在哪个位置埋人,私底下商量好了就行了。
“三处地方也不少,等我先回去安顿好了再过来,如何?”
文泽才想了想后,问道。
杨家兄弟自然是愿意的,文泽才出了杨家后,买了点东西正要回旅馆,就被人拍了一下后背。
力道非常轻。
文泽才回过头便看见左婆婆,也就是马中愿的娘。
左婆婆的脸色有些苍白,见文泽才回过头后,她也笑眯眯的,“我就瞅着背影像极了你,所以过来试试,没想到还真是你呢,听中愿说你去了什么城念书?好像是个大城,哎哟,这人老了,记不住名字。”
文泽才见她一个人,周围也没见到熟悉的,于是赶忙伸出手扶住对方,“是聊城,我在聊城大学念书,左婆婆,您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啊?”
聊城虽然没下雪,可回到这里后却大雪纷飞。
一个这么大年龄的老太太居然一个人在外面晃悠,拐杖也没带一个。
左婆婆又咳嗽了几下,苍白的脸上带着些红晕,那是咳出来的,“我是自己出来的,这不是着凉了吗?有些咳嗽,想着出来走走,别染给孩子们。”
文泽才一摸对方的手,冰凉凉的,不知道出来多久了。
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先把人送回去,“左婆婆,我媳妇和孩子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旅馆,您想不想看看?”
左婆婆哎哟一声,看着文泽才,“你都有媳妇了啊?真是一晃眼你们就长大了哟。”
文泽才:???
他仔细看了看左婆婆,又问道,“我媳妇姓田,您有印象吗?”
左婆婆摇了摇头,“咱们村里倒是有一个人叫田善柱,可他的闺女才满月呢。”
田善柱就是田队长。
看来左婆婆确实有点问题。
文泽才的脸色有些沉重,他带着左婆婆先去旅馆歇着,等对方手脚暖和了后,才将她送回马中愿的住处,结果家里没人!
好在邻居那个婆婆瞧见了他们。
“哎哟,你这是跑哪里去了?你儿子媳妇还有孙女都出去找你了!”
那婆婆和左婆婆的关系还不错,左婆婆一进门,对方便一把拉住她的手,嘴里说道。
左婆婆先是一愣,随即又出现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我这记性.........
她想起来了,原本她出门就是来邻居家这里串门的,结果出了院子便忘记了一大半的事儿,只记得自己有些咳嗽,记得一定不能传染给儿子媳妇他们,所以便直接往外走。
想着多活动活动,出了热汗,兴许就好了。
文泽才见这老婆婆家里也有人出去帮忙找左婆婆后,便放心地将左婆婆交给了对方,然后打道回旅馆了。
田秀芬刚把热水壶打满水,见他回来后指了指手里的热水壶,“这是给你洗脚的。”
既然人回来了,就先不装进水壶里,再去打回来装的就是晚上喝的水了。
文泽才将脚放进盆里,热水的温度刚刚好,这还是倒了冷水进去的效果,等水不怎么热了,再加点烫水。
“左婆婆那病看样子开始了一些日子了,不过只要家里有人看着她,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田秀芬将抹布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听到这话抬眼看向文泽才,也没说话。
文泽才被看得莫名其妙,“看我做什么?”
“我记得你当初给左婆婆算命说,她后福不浅?”
“确实后福不浅,”文泽才点头,说完后也明白自家媳妇是什么意思了,他轻笑一声,“这个病的学名叫阿尔茨海默病,说白了就是记忆错乱,孩子照顾得好,老人的日子也差不了,你觉得马书记是那种不孝顺的吗?”
那倒是。
田秀芬也跟着笑了笑,文泽才洗完脚后又看了会书,正准备休息时,房门敲响了。
文泽才拦住田秀芬,自己去开了门。
来人是马中愿。
马中愿笑眯眯地提着点东西站在门口,他的眼睛也没往里面看,而是笑道,“我就不进去了,来,年关了,我给孩子买了点吃的,就当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一点小心意。”
说着便把手里提的东西递给文泽才。
话都往孩子身上扯了,文泽才不收那就说不过去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文泽才接过袋子,“左婆婆可好些了?”
“我走的时候已经睡下了,兄弟,多谢,”马中愿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感激,伸出手拍了拍文泽才的肩膀。
“马哥这是什么话,”文泽才也伸出手锤了对方一拳。
两人相视一笑,又说了几句话后,马中愿便离开了。
眼下时候不对,等文泽才回家安顿好下来后,两人再聚聚。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田秀芬啧了一声,有些惊讶。
“估计是第一次走丢,把他们吓坏了,所以感激得很,”文泽才能明白对方是什么样的心理,“行了,睡吧,明天一大早还得回去呢。”
“嗯。”
田队长自打接了文泽才的电话说这几天就回来的消息后,一旦没事儿就会揣着手,戴着帽子站在村口张望。
这几天每天都会去,也幸亏村口那几家人把门前的积雪扫得干净,不然田老头铁定腿都被冻僵了。
“村长,你就进来和我说说话,不耽搁看他们。”
一老头站在自家院子里冲着路上的田队长叫道。
田队长回过头看了眼那老头,冷哼一声,“我进去了,就看不见了,你这老家伙尽会扯谎。”
老头咧嘴一笑,他们打小就一起长大,关系好得很,自然不在意田队长的态度,“哎哟,你女婿他们回来了!”
看着他的田队长脸颊涨得通红,“你又骗老子!”
田秀芬闻言噗嗤一笑,“爹!”
田队长一愣,立马回头,看见大包小包的文泽才一家后,也笑了,“还真回来了,回来好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