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李惊蛰觉得恶心,无法想象。但现在，李惊蛰突然想起这件事，现在自己和郑若涵没有区别,楚岩不要自己，发生了昨天的事情,她这辈子已经晚了。
自己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如果卖身能卖这么多钱,她干脆去卖好了。
想是一回事,真正踏出去不容易。她告诫自己,没关系，没关系，那可是钱啊,粉红色的钞票，能买好多东西。
但她一想到自己面临的事情，一张张人的面孔浮现出来，就想吐。
她一整天都失神落魄,晚上张老太太哎哟哎哟地小声叫起来,一会儿这儿疼一会儿那儿疼,指挥李惊蛰东跑西跑,李惊蛰忙了一夜，忍不住趴在小桌子上睡了。
李惊蛰起来时，张老太太已经醒了，她又指挥李惊蛰干这干那,嫌小米粥不好喝让李惊蛰下去买豆浆。李惊蛰蓬头垢面，昏昏沉沉地下楼，走过一个拐弯时撞到了人,她哎哟一声，抬头一看，腿顿时软了。
班主任拎着一箱牛奶，低头看她，“走路注意点……惊蛰？你怎么在这儿？”
“老、老师好。”她声音里颤抖，“我、我来看病人。”
班主任叹息一声，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了，钱收到了吧？”
“收到了。”她低头小声回，仿佛自己犯错了一样。
“那就好。”班主任说了两句，放她走了，李惊蛰如蒙大赦，赶快下楼去。她拎着豆浆走进张老太太的病房，脚钉在门口，一动不动。
刁爱尚眼尖，发现了她，对她打招呼，李惊蛰整个人犹如风中的枯叶，颤颤巍巍，直打哆嗦。张老太太看见了刁爱尚对李惊蛰打招呼，“你学生？”
“我现在教导的班级的学生，很乖巧的一个小姑娘。”刁爱尚对张老太太说了几句李惊蛰的好话。
张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惊蛰，“噢，是挺乖巧的。”
刁爱尚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这孩子是来照顾您的？”
张老太太点头。
刁爱尚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古怪，他匆匆说了两句，急急忙忙地把李惊蛰拉到了一边，对李惊蛰小声说，“惊蛰，老师一直觉得你是个很乖巧很听话的好孩子，那天的事情你不要想太多，就当没发生过。对了，你跟别人说了这件事没？”
李惊蛰摇头。
“噢，”刁爱尚的表情放松下来，他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说对你是好的，记住别跟别人说，你也不想见到大家对你议论纷纷吧。老师知道你在原先的学校名声不太好，老师明白你是个好孩子，那些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当不得真。但你要是对别人说了那晚的事儿，那对你就不好了，你明白吗？”
李惊蛰其实没有太明白，但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刁爱尚彻底放松下来，他再安抚了李惊蛰两句，不由分说地往她怀里塞了几百块钱，问：“你和王老师是什么关系？”
“王老师？”
“我的老师王眉，受伤的那个。噢，别人都叫她张老太太。”
李惊蛰有点惊讶，张老太太真的是教授，还是刁老师的老师。
李惊蛰实话实说，略去了自己是想自杀一节，只说自己意外失足。
刁爱尚听闻，把李惊蛰拉进病房里，对张老太太赔罪，说：“这是我的学生，挺聪明好学的孩子，家里也穷，这次是无心之失，您看看报销下来需要多少，我代替我学生给您补一份。”
班主任和张老太太推杯换盏，客气来客气去，李惊蛰面色越来越白。直到班主任走了，她跌坐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小尚是你老师？”张老太太斜睨她，“卫校的学生，你不去上学吗？”
李惊蛰双眼无神，“不想上了。”
“这哪儿成？”张老太太骂她，“小姑娘不上学怎么行？你以后吃什么穿什么？年纪轻轻的这么想不开，好的不学坏的学了一大堆，你父母怎么教的你。”
“我父母没教过我。”李惊蛰干巴巴说。
“怪不得不知道学习的重要性，我不跟你说学习是性价比最高的获取知识的方式，你估计听不懂。就说挣钱，毕业了后的学生和辍学的学生，能获得的工作一样吗？免费的书不好好读，你辍学去干什么？打工都只能打最便宜的工。和一群流里流气的小男生混在一起，不学好。”
李惊蛰怒了，“工人怎么啦？打工也能挣钱，大不了我去卖身。总能还上你的医药费！”
“你说什么？”张老太太眉头一皱，李惊蛰立刻开始后悔起自己说出的话，她的心缩成一团，讷讷说：“我、我说会尽快还上你的钱。”
“你以为我让你读书是为了让你还钱？哼，傻不傻？你傻不傻？还去卖身，你这副小身板，一两年就被折腾死；，你信不信。你当卖身那么好卖，当年建/国时解/放的妓/女有多少被传染病死了，死前看着自己身体慢慢腐烂。那么多先/烈建/设国家就是为了让你们有可以读书不用卖身的一天，现在你还越活越回去了，还想去卖身，长能耐了，气死我！”
李惊蛰一抖，曾经听过的那些流言蜚语都市传奇都涌到她脑海里，她不寒而栗，张老太太说得对，自己万一死了怎么办？死了没关系，钱还不上就死是不是不太好。
张老太太见她瑟缩的模样，气慢慢消了，小姑娘只是一时气话，自己气什么。
她平复了心绪，慢慢说，“你还年轻，未来的机会多得很，那么多市面等待你去见识，那么多经历等待你去度过。不要短视，读书如果不好，为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拼命读书呢？”
他们是有钱读，可我没钱啊。李惊蛰心中想，还有经历了那档子事儿，让她再回学校面对班主任，她还不如死了算了。如果能顺顺利利的读书，她也想啊。
她嘴巴像粘了胶水，几次张起又闭合。一道声音从隔壁帘子旁边透过来，是隔壁的秀丽阿姨醒了，她发出声音，“王眉，读书有用的话，你怎么还躺在这里，连医药钱都交不出来？”
张老太太愤恨，“那是我命不好。你能不能少说两句，等你儿媳来了跟她说去。”
“嘿，我就不，嘴巴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秀丽阿姨精神听起来不错。
李惊蛰变成哑巴，听她们互相争执。两人吵累了，张老太太把气撒到李惊蛰身上，“去给我端水，我要洗把脸。”
李惊蛰应了声，起来端水，回来时，发现张老太太在摆弄她的手机，李惊蛰不以为意。她服侍好张老太太洗脸后，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做完一套题，又忍不住想要看看楚岩有没有给她发消息。她打开手机，脸刷地白了，从手机后飞速地看了眼张老太太。
她想起来了，做完她打算去卖身时，胆战心惊的在网上查了些消息，手机的主页赫然是“平县哪里可以找小/姐？”点开浏览器那一个框框，自动弹出她的搜索记录，全都是平县做/鸡的消息。
张老太太觉察到她的视线，也抬起了头，和她四目相对。
李惊蛰慌乱地低下头，赶紧把关键字删了，页面取消。
医院里又熬过去了一天，晚上张老太太翻来覆去指挥她干这干那，李惊蛰行尸走肉地干活。深夜李惊蛰迷迷糊糊时，张老太太忽然说，“闺女，你说实话，你不想去学校，是不是因为被我那个学生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