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休沐原只有七天,皇上心疼陈茗儿特许沈则休了半个月。
两人卿卿我我地厮混了这些时日,新婚后第一日起早,身边的人才起身,陈茗儿就跟着睁开眼睛。
“你再睡一会儿,”沈则俯身道,“今日有朝会,我得早些走。”
陈茗儿撑着腰身坐起来,眼皮还打着架,嘴上却道:“我替你更衣。”
沈则的不用还没说出口,陈茗儿两条腿已经垂在床榻边,踩踩点点,晃晃悠悠地去找鞋了。
沈则见拦不住,便曲腿蹲下,替她把鞋套在脚尖。
陈茗儿没骨头地似的靠在沈则身上,耷拉着眉眼,“你午饭同我一起吃吗?”
“说不好,”沈则在她头上轻拍两下,“我这几日事儿多,怕是会忙一些。”
“好。”
陈茗儿起身,拿过沈则的中衣替他套上。
沈则张开手臂任由她摆弄,垂眼看着姑娘略显低落的神情,心里庆幸自己一早就叫了沈娉今天过来。
沈娉比陈茗儿早出嫁一个月,俩人怕是有许多悄悄话说。
其实陈茗儿并不是叽叽歪歪的性子,她自己也想到,送了沈则走后,她心里会这么空落落的。
“念夏,”陈茗儿歪在小榻上,手里的书翻得乱七八糟,“什么时辰了。”
念夏噗呲一笑,“公主您刚刚才问过奴婢,这会儿啊刚过巳时。”
陈茗儿仰面躺着,把手里书往脸上一扣,闷声道:“怎么这么慢呀。”
是慢,沈则休沐这些天,两人有时候闹到天快亮才睡,睡醒时也就巳时不止了。
“公主想弹琴吗?”念夏看出陈茗儿无聊来,出着主意,“或者奴婢陪着您往府正街上去转转?”
陈茗儿仍是闷闷的,“没意思。”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有人问安,紧接着竹帘打起,沈娉笑着进来。
“嫂嫂若嫌没意思,我来陪嫂嫂说说话好不好?”
陈茗儿闻声坐起来,又惊又喜:“你快来陪我说说话,我真是烦得要紧。”
沈娉抿了抿嘴唇,见了一礼,“我哥昨儿就叫杨平跟我带了话,说他今日公务忙,务必叫我来陪陪你。”
“是他叫你来的?”陈茗儿甜甜地嗔了一句,“他竟然都没跟我说一声。”
“他虽是没跟你说,一早又叫杨平来传话,生怕我忘了。”
“你快坐,”陈茗儿拉着沈娉坐下,“念夏,去烹茶。”
“别。”沈娉朝念夏摆摆手,“天热,我不喝茶了,有没有梅子汤,给我来一碗。”
“有,奴婢这就去拿。”
陈茗儿瞧着沈娉面色红润,这出嫁不到两个月,脸上却是添了二两肉的圆润。
“看来你在婆家过得不错,都在脸上写着呢。”
沈娉一听,眉色紧张,连忙同陈茗儿确认:“嫂嫂,我是不是胖了许多?”
陈茗儿是真心觉得沈娉这模样比出嫁前更好看,便照实说:“没有胖许多,但确实滋润了些,更好看了。”
“那还是胖了,”沈娉揉了揉脸蛋,虽是发愁,却也甜蜜,“孟敬说我太瘦了,餐餐饭都变着花样地叫我多吃,这才几天,眼见着那才做的衣裳腰身就窄了。”
“他这是心疼你呢,”陈茗儿端详着沈娉,“你看你这气色,白皙红润,样样都叫你占了。”
被人夸赞,哪个不高兴,沈娉脸上的笑意都掩不住,她抿着唇,含羞带怯道:“孟敬对我是很好,昨日我同他说起纳侍妾的事儿,他反倒生我的气了。”
陈茗儿在沈娉脸上轻轻戳了一下,笑道:“是不是觉得自己那些日子的眼泪都白掉了?”
两人正说着,念夏端了梅子汤进来,沈娉见了梅子汤眼睛里简直冒光,也不放冰糖,接过来一口气就喝了半碗,看得陈茗儿牙根犯酸。
“你不觉得这梅子汤酸啊?”
沈娉捻了捻唇角的水渍,摇摇头,“不酸啊。”
“不酸吗?”陈茗儿将信将疑地也尝了一口,眉眼蹙成一团,好不容才咽下去,“这还不酸啊?”
沈娉倒是也不见外,把陈茗儿面前的碗扯过来,“你既然喝不惯,那你的这碗也是我的了。”
“我记得你从前跟我一样是不爱吃酸的,”陈茗儿直皱眉:“我记错了?”
沈娉又喝了两口梅子汤,看了陈茗儿一眼,欲言又止地低下头,小声道:“我从前的确是不爱吃酸的。”
“那怎么忽然就……”话问到一半,陈茗儿一下子明白过来,“你这是有了是不是?”
沈娉的脸红成了樱桃色,吞吞吐吐道:“我小日子确实晚了好些天,口味也改的厉害,可这太快了,我生怕没有,也不敢跟孟敬说,万一惹了长辈起心,又落了空……便不好了……”
“你这么想是对的,等我差人叫个郎中来,若是有了最好,没有的话咱们就悄悄的。”
“嫂嫂,你来替我诊脉好不好?我怕万一……”
“我?”陈茗儿连连摇头,“且不说我手艺不精,你这月份小,还是叫经验老道的郎中来诊了才好。”
沈娉涨红着一张脸,惴惴不安地同陈茗儿确认:“嫂嫂,若真是有了,算日子便就是新婚那日有的,不会就这么巧吧?”
“也不是不可能,你稍等等,看郎中来了怎么说。”
陈茗儿看着沈娉大口大口地喝着酸得倒牙的梅子汤,心下满是羡慕,她也想改胃口,也想吃酸的。
不到半个时辰大夫就到了,知道是来大将军府伺候,大夫也极慎重,反反复复地把了三五遍脉,才给了句准话,“夫人确实有喜了。”
沈娉脑中还是茫茫的,“确实吗?”
“有喜不足一月,脉象虽不是很显,但老朽多把了几次脉,实则就是为了确认,想来不会有错。”
陈茗儿也跟着紧张起来,忙问:“那大人身子可好,要如何进补?”
“无须担心,”大夫胸有成竹,“夫人底子好,眼下若没有害喜,饮食正常便可。”
“那就好。”
送走了大夫,沈娉半天还是没缓过来,呆呆地望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这里头有个孩子了?”
“是啊,”陈茗儿将手轻轻覆上去,满眼温柔:“还是个小不点呢。”
沈娉仍是错愕,愣愣道:“我这就要做娘了?可我不会呀,我……嫂嫂,我害怕呀……”
“你别怕,”陈茗儿握住沈娉的手,拿出一副当过娘的样子,安慰她:“等孩子生出来了,你自然就会了。”
沈娉原本打算陪着陈茗儿到沈则回来,确认了有喜,便待不住,急着回去跟孟敬说这件事。
陈茗儿把沈娉送上马车,嘱咐道:“你下马车的时候要当心,可得提醒着点自己是要做娘的人了。”
沈娉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羞赧一笑,轻声应道:“我记下了。”
叮嘱了沈娉,又叮嘱车夫,丫鬟,啰啰嗦嗦好一阵子才放了沈娉走。
马车都走了好远,陈茗儿仍若有所思地站在门口。
念夏轻轻叫了一声,“公主,日头起了,咱们回去吧。”
陈茗儿蓦地一笑,收回目光:“沈娉这小丫头,才成了亲就有了,我真是羡慕。也不知我什么时候能盼个孩子来。”
念夏扶着陈茗儿往回走,宽慰她:“你现在吃着调理的药,身子可比从前好太多了,来月事的时候也再不会疼得起不来身,这孩子呀说来也就来了。”
“那就那么容易了,”陈茗儿叹了口气,“太子妃都有第二胎了,沈娉也怀上了,我得沾沾她们的喜气。”
处理完手头的事,沈则顾不上吃饭就往回赶,回到府里的时候,陈茗儿才叫人把午饭撤了。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陈茗儿放下手中的茶盏,“你还没吃吧?”
“先不着急,我也不饿。”
沈则接过念夏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往屋里环视一圈,“沈娉没来?”
“沈娉回去了,”陈茗儿轻描淡写一句,转身对念夏道:“你先去吩咐小厨房把菜热一热端上来。”
沈则面色一沉:“这丫头又偷懒,我叫她陪你到我回来,这时候就跑了。”
“不怪她,”陈茗儿虽是笑着,神情却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沈娉有喜了。”
沈则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什么?这么快?”
“是啊,”陈茗儿挽了挽耳边的鬓发,低声道:“是我叫大夫来给她诊的脉,千真万确是有喜了。”
“这……”沈则急着安慰陈茗儿,不假思索,张口就来:“这不胡闹嘛,她才刚多大,就当娘?”
陈茗儿瞪他一眼:“你这是做舅舅该说的话吗?”
“心里话。”
沈则搂住陈茗儿,外衣没换,身上热烘烘的。
陈茗儿靠在他的胸口,鼻尖微动,“算日子,沈娉新婚那日一次便有了,咱们都……”
“咱们也没几回,”沈则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若是急着要孩子,咱们就再多些。”
“你别说这些话哄我了,”陈茗儿不买账,“光这半个月就胡闹了多少次,还不算之前的……”
“茗儿,”沈则见不得她这副委屈样,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你看着我。”
陈茗儿挑了挑眼皮。
“这孩子的事儿啊你不用看别人,只要咱们不急,那就不急。更何况啊,我可不想你这时候有孩子,我惦记你这么多年了,才这么几回你就有了孩子,我又得忍着了。”
陈茗儿气恼不过:“你怎么什么时候都只想这一件事啊。”
“这才是正事,”沈则一副不正经的模样,“至于其他的,我才不在乎呢。”
“好了,”陈茗儿摁住他的嘴唇,“我不难受了,你也别说这些混蛋话了,成不成?”
沈则笑笑:“那你再陪我吃两口?我喂你,好不好?”
“谁要你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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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入夜,外头响了两声雷,跟着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陈茗儿绞着半干的头发,深吸了一口气。
沈则原本靠在床头看书,听到声响,抬眼看过来:“闻什么呢?”
“下雨的味儿,”陈茗儿站在窗口,望着外头黑漆漆的雨帘,神情温柔起来:“又想起去年我生辰,你救我了。”
沈则放下手里的书,招手叫陈茗儿坐到跟前,接过她手里的干巾包住她的发丝轻轻揉搓着。
“说实话,那会儿我没想到能这么快把你娶进门。”
陈茗儿偏过头看着他:“这么快?那你那会儿倒是想了要娶我。”
“想啊,”沈则直言不讳,“早都想了,十来岁在杭州的时候就想了。”
“又胡说,那会儿你才多大。”
“我也觉得那会小,”沈则道,“可你要说不是那会儿,又是什么时候呢?”
陈茗儿拉了一下他的手腕,“好了,可以了。”
沈则把手上半潮的干巾一丢,伸手就把陈茗儿拽到了身上。
“你……”陈茗儿惊呼一声,继而娇声道,“别……压着我头发了……”
床帐落下,又是一室旖旎,满屋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