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娉的住处出来,陈茗儿默不作声地往方寸阁去,念夏惦记着她刚才说要去大将军,瞧了瞧天色,便道:“公主,那奴婢去吩咐备车,到了大将军府上您还能再陪着将军用顿晚饭。”
陈茗儿看着念夏,硬邦邦道:“不想娶了。”
分明是赌气呢,可这明明是来劝人的,怎么突然生气起来,更何况沈娉这里应该也听不到什么糟心窝子的话来。
念夏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多话,小心翼翼地跟在陈茗儿身后。
陈茗儿心里的火苗是蹭蹭蹭地往上冒,脚下也不安分,追着一枚小石子踢。
念夏小声提醒:“公主,您当心崴了脚。”
“不会的。”
陈茗儿气鼓鼓地飞起一脚,脚下的石子划过一条好看的弧线正巧落在沈则的脚边。
沈则顺势将石子踩住,陈茗儿低头追着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在沈则的官靴上跺了一脚,“你让开。”
沈则看着鞋面上晃晃然的脚印,傻了眼。
陈茗儿也不看她,依旧踢着石子往前头走。
沈则盯着那个连后脑勺都透着不高兴的背影,叫了一声:“欸,你给我站住。”
嘴上的话虽是硬气,脚下却是极乖的追了上来,伸手拽住陈茗儿的衣袖,带着笑意道:“你怎么了?是沈娉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陈茗儿任由衣袖给他扯着,并不答话,只一门心思地追着眼前的石子。
沈则从没在陈茗儿这儿吃过闭门羹,扭头看向念夏求助,用唇语问她:“怎么了?”
念夏苦着脸摇头。
沈则两步跨在陈茗儿面前,仗着身量高大,把人堵了个严严实实。
“生我的气了?”沈则赔着笑脸,揣摩着陈茗儿的心意,小声道:“我昨儿去了趟京郊,回来的时候晚了,就没来看你。”
陈茗儿微微扬起头,目光从沈则的脸上轻轻掠过,樱唇轻启:“你忙你的。”
沈则拉起陈茗儿的手,讨巧一笑:“往后我就是不来找你,也一定给你个信儿,不叫白等,好不好。”
“不用,”陈茗儿甩开胳膊,淡淡道:“反正我也没等你。”
沈则笑着又去握陈茗儿的手,用力些力气攥住,倒是含了几分委屈道:“可我昨儿没见你,一夜都没睡好。”
陈茗儿勾了勾手腕,见脱不开,也不与他挣了,凝眸静静望着沈则,“我刚去看沈娉。”
“我知道,”沈则急着表现,“我一来就去找你,听说你去沈娉那儿了,这不正要去接你就碰上了。”
陈茗儿也头一回见他这么不择手段的讨巧卖乖,抿了抿嘴唇,忍住笑意慢吞吞道:“沈娉倒是提醒了我。”
“她能提醒你什么,”沈则散漫一笑,“她一个傻丫头。”
陈茗儿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她才不傻呢,我傻。”
这么有一句说半句的,沈则听着着急,见四下无人,一弯腰就将陈茗儿打横抱起,“咱们先回去,我再听你说。”
陈茗儿踢了踢小腿挣扎两下,沈则垂眼看她:“再动我可就亲你了。”
陈茗儿急忙捂住嘴转头看向一旁,小声骂道:“无赖。”
沈则无所谓地笑笑:“人在我怀里,怎么骂都行。”
陈茗儿幽幽瞪他一眼,“我原来以为你是个嘴笨的,谁知道这些骗人的话你也说得很顺溜嘛。”
沈则笑着把怀里的人往上掂了掂,“说我嘴笨我是不认的,但对你说的这些都是心里话,也只对你说。”
这一路上虽说没什么人,但沈则就这么抱着陈茗儿到底惹眼,来往的人不小心撞见了也都赶紧低下头不敢看。所以陈茗儿余光瞥见有人直愣愣盯着自己,先是奇怪,转过头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熟人。绣作坊的玥婷。
玥婷见陈茗儿看过来,匆忙低头挽着耳边的头发,但她眼中那独属闺怨的惆怅却不是霎时就能遮掩的,全都落在了陈茗儿的眼里。
陈茗儿微怔,心底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浮起来。
沈则顺着陈茗儿的目光看出去,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来,低头问她:“你看什么呢?”
陈茗儿若有所思地皱起眉:“总觉得忘了个什么事,可又想不起来。”
“你提醒提醒我,我跟你一起想。”
“你这话说的,我若是能提醒你,为什么不提醒我自己,”陈茗儿闷闷地看沈则一眼,“更何况我现在还生气呢。”
“为什么生气?”
沈则目光灼灼,看着陈茗儿的时候早没了一贯的清冷。
陈茗儿也学着沈娉,郁郁道:“不想成亲了。”
沈则正抬脚进方寸阁的门,差点栽个跟头,站定之后,垂眸看着陈茗儿,须臾的沉默之后方才开口:“感觉到了?”
“什么?”
“我差点把你扔出去,你若是不想摔着,就不要随便乱说话。”
陈茗儿踢踢腿,“你先放我下来。”
“我不放,放了你就跑了。”
沈则箍紧胳膊把人抱进房里。
陈茗儿打量着他的神色,“你这哪里是怕我走。”
沈则他陈茗儿往榻上一放,人也跟着坐上来,胳膊撑在她身侧,把人环在身前,“到底从沈娉听到了什么了?”
陈茗儿半仰着头,身子挺着,又跟沈则离得极近,这姿势原本就叫她有些脸红心跳。她往后挪了挪,小声道:“你躲开些。”
沈则却是逼得更近,鼻息就落在她的眼上。
陈茗儿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你知不知道女子出嫁前教养姑姑都会同她们说起一件事,那就是作为正妻如何与夫君的侧室,侍妾们相处。”
沈则愣了愣,似乎不大相信自己听到的,迟疑道:“你顾虑这个?”
陈茗儿垂着眼皮不吭声。
“你怎么会顾虑这个,”沈则苦笑不得,“你还指望我娶个侧室,又或者纳个侍妾来给你练练做正妻雅量?”
他松了口气,枕着胳膊在陈茗儿身边躺下来,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我要是想娶旁人早娶了,何苦眼巴巴地惦念你这么多年。说实话,除了你,我真是没把谁看进过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