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对峙。
雩雳的脸色极其苍白,身上?黑色的部分像是蘸着浓稠的死气画出来的,让他整个人像爬出地狱的恶鬼。
唯有鬓边两侧金红色的仙纹让他有别于魔修。
这仙纹忽明忽暗,证明他处在突破渡劫期的边缘,还不稳定。
暄叶一?身的白衣,仿若梨花堆雪,连黑色的头发都给人纤尘不染的圣洁感觉。
便是让谁来看,都分不出这世?间的善恶界限,这两人谁站黑白。
雩雳完全?睁开了黑色狭长的眼眸,里面一?往无前的凌厉,不留任何后路:“那便让我看看,天?道究竟是要护你到何种地步。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黑色长镰连同他整个人一?同向暄叶凌空劈下。
桑雪卿害怕地闭上?眼睛,紧紧抱着暄叶的手臂,像一?只埋着头瑟瑟发抖的兔子。
暄叶额前两侧的刘海被气劲的风吹拂开,他微微仰着头,不慌不忙,眉目舒展,像是迎着吹落飞雪风花的水中?明月,神情放松,呼吸轻缓,甚至还微带几分出神的笑容。
手中?的玉骨扇缓缓伸出,像是要接住风中?的一?片飞雪一?样。
谁也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只看到那撕裂梵炁的黑色长镰重重一?击之后停在那里,灵气波动平息,只见黑色的长镰和玉骨扇沿相抵,再难寸进?。
玉骨扇举重若轻,挡下了雩雳的万钧一?击。
几乎同时,青冥的灰白荆棘骨刺也形成了链条,缠在黑色的长镰上?。
青冥沉声:“我不想与?你动手,雩雳,你现在收手退去,还来得?及。”
雩雳并不理会青冥,只看着暄叶。
他狭长的眼眸微眯,眉头微微一?跳,并不意外:“哼,你果?然一?直都在隐藏实力,也好,便让我见识一?下天?道传人的本?事。”
竟是全?然无视了一?旁的青冥。
他手腕一?抖,黑色长镰的刃立即翻转,搅碎缠在上?面的灰白荆棘骨链,崩裂的白骨之刺如万箭齐发,迎面弹向青冥和暄叶,生生将青冥逼退。
暄叶手腕微转,从不打开的玉骨扇扇面翩然一?转,如同飞花穿雪,那扇面光洁无物,在这一?转一?挥之间,强大的气劲向雩雳迎面掀去。
这箭雨一?样的碎骨刺立刻停也不停,掉头向着雩雳射去。
雩雳并不硬抗,立刻踩着长镰拔足向斜上?速速退去,险险躲开那山洪海啸一?样的万丈灵力壁。
远处的行峰撞上?了这灵力墙壁余波,几息后传来山崩石碎的声音。
雩雳高?高?立于黑色细长弯曲的水龙之上?,侧首睥睨,觑着下方的暄叶,唇角一?点随手抹去血渍的痕迹。
他冷冷道:“不错,到底是天?道传人。可你有这本?事,却放着不用,这八百年?来一?味玩弄人心,惯走偏锋,到底不如子桑君晏万分之一?。这一?击若是出自他手,我绝无避开可能。”
暄叶闭着眼睛的面容不笑,眉眼疏淡寥落,他轻轻摇着扇子,闻言勾唇毫无温度地笑了一?下,眉梢一?点说不出的轻纵无趣,声音淡淡的:“嗯,不比子桑师兄,我这个人惯来好逸恶劳,能不费力气就连手指都懒得?抬。怎么,听上?去你好像更希望是对手是子桑君晏,难道不知道,若是换了子桑君晏,凭你们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八百年?前就得?兵解地狱道了。”
雩雳身后黑色死气灵气,如八卦一?样不断旋转汇聚,口中?冷冷道:“若是子桑君晏,我们这些人也不至如此。”
暄叶忽而笑了一?下,缓缓矜持颌首:“哦,原来你觉得?,你们的命运人生,皆是因?我之故?”
雩雳冷哼一?声,长镰一?挥,脸上?说不出的阴鸷戾气:“你到今日?还要装模作样,敢做不敢认吗?”
暄叶微微蹙眉,恬静的面容一?派天?真无辜,像是有些困惑不解:“你的命运,九侍宸所有人的命运,不都是你们自己所做的选择吗?与?我何干?不过,将你们的命运把玩在指尖观赏,的确别有一?番意思。尤其是你的,有趣得?紧,很能打发漫漫无趣时光。”
他忽然笑了,如云开月霁,清朗昭然,摇着扇子,三分轻慢,散作坦荡清狂:“事情是你做的,我不过是看戏,怎么这么生气?好吧,若是你接受不了,是你自己受限于愚蠢的因?果?之中?,所求不得?,所行皆是背道而驰,一?生都在追逐着虚无缥缈不存在的东西,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这罪名我背下就是。”
暄叶说到最后,语气清朗温柔,竟然有几许错觉惺惺相惜的意味。
他越是一?无所觉,言语温和好脾气,越是戳人心。
雩雳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面上?一?片戾气,冲天?的死气几乎湮灭了周围。
“死吧!”
四面八方的死气侵入天?地灵气之中?,狂风骤雨一?样袭向暄叶。
暄叶雪白的袖子挥了一?下,合拢的玉骨扇轻抵唇前,闭着眼睛,纤长的黑色睫毛如鸦羽。
唇瓣无声动着,念着无人能懂的字符。
那声音本?该轻不可闻,但天?地之间却有无数声音回荡,空灵如梵音,却是说不出的空荡浩淼,仿佛将一?切法?则消弭于永恒的寂灭里。
凌厉无可抵挡的死气像是山洪进?入了大海,被无声消解。
雩雳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丝毫退却之意,黑色长镰像一?轮长夜之中?划过的新月,连人带武器冲向暄叶,这漫天?的死气杀意要与?这天?地一?同寂灭。
但,比他更快的是那灰白色的荆棘白骨,像一?条盘曲沙漠之中?,死去千万年?的龙骨,一?朝复生,龙吟冲破万丈黑海死气,向着藏于其中?的死神镰刀,毫不犹豫恶狠狠地咬下。
天?地瞬间一?静。
黑色的死气消失不见,就像是眨眼碎掉的天?镜斑驳坠落。
苍穹高?远,仍旧阴云密布,但天?地空明。
蜿蜒刺向天?穹的荆棘白骨,另一?头刺穿了雩雳的胸口,将他整个人定在那里。
雩雳脸上?的神情像是这消散的死气一?样,斑驳脱落,一?片空茫。
像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缓缓僵硬地低头,看着刺穿他脏腑的骨刺,缓缓抬头望向白骨另一?头的青冥。
这白骨还在不断生长膨胀,像是骤然出手控制不住释放的力量,又像是生怕雩雳还有力气会威胁到暄叶,挥舞的白骨之龙像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将雩雳挂在天?上?,在重力的作用下还在他的脏腑移动。
雩雳苍白失血的脸上?一?片空白,轻轻地望着青冥,这个神情让他好像又变回了曾经维持了千年?的少年?体。
像个被抛弃的,孤僻,无辜,孤独的小孩。
青冥的脸上?却什么也没?有,又或者说和以往一?样,沉稳淡定,只是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他连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望着白骨之龙洞穿的雩雳,淡淡地说:“抱歉,出手有些重。你的确很强,我有些收不住手。”
雩雳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的孤独,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下一?刻他嘴角上?扬,反而笑了,哈哈大笑,微眯的眼睛都像是因?为愉快眯起的。
“好极了。”雩雳笑完了,嘴角不断涌出鲜血,却不妨碍他说话,“八百年?前我放任你重伤,因?果?线里,我的死气水龙也穿过你的心口,我杀了你两次,你自然也可以杀我。但你是为了暄叶杀我……”
他哈哈大笑,笑了一?阵,重复了一?遍:“你为了暄叶杀我,为了暄叶……哈哈哈哈……”
像是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但那白骨之龙太?长了,他们的距离太?远,雩雳捂着眼睛,手上?的血沾染了苍白的面容,有些不分明。
许是看错了呢。
大乘期修士的眼睛,又怎么会看错。
但青冥脸上?的神情始终沉稳,如渊渟岳峙:“你不该对暄叶出手,我说过让你住手的,是你不听。”
雩雳还在笑,笑声渐低。
青冥淡淡地说:“怎么,到这一?步了,你却反而觉得?,我不会对你下手吗?连防备都没?有防备一?下,这不像你。”
身后,暄叶淡淡地说:“他不是对你没?有防备,是一?心一?意,将生死置之度外也要杀我。”
暄叶已然收了手,他这一?刻的神情有些像冶昙,像是放空像是没?什么兴致。
雩雳的手按在刺穿他胸口的荆棘白骨上?,那白骨身上?满是倒刺,无论前还是后,都要扯落无数血肉脏器。
雩雳干脆一?掌击断了那截白骨,让这截骨刺留在他身体里,乘着死气水龙向地面的某一?处黑色心魔相境遁去。
飘渺死气的声音不断回荡天?地:“今日?之赐我记住了,来自必有厚报。”
白骨之龙被斩断,雩雳逃走,青冥第?一?时间试图催生白骨生长去抓他。
“算了,让他去心魔相境,也算助我一?臂之力。”
越多的人进?入心魔相境,越是有机会阻止心魔相境汇聚一?体,也越是能找到藏在里面的冶昙。
青冥闻言,令行禁止,开始徐徐收回白骨。
他淡淡地说:“心魔相境汇聚一?体,虽然对天?下是件灾厄,但,不知公子是否知晓,优昙婆罗正是要借着心魔相境才能开花,公子难道不想优昙婆罗开花吗?”
暄叶背对着他,回身向亭台内走去,闻言怔然:“祂既然不想,我为什么要让祂开花?”
青冥的骨刺就要收完,因?为疑惑微微一?顿:“可是,若是花自己想要开呢?”
暄叶摇头:“不会,不是祂的意思。”
青冥向他走来,平静地说:“之前不是,但,冶昙若是为了子桑君晏呢?”
暄叶心骤然一?痛,很轻,他手中?的玉骨扇却像是握不住一?样颤了一?下,呼吸停窒了一?下。
但,那痛苦持续的时间很短暂。
因?为,有更剧烈的痛苦在下一?瞬覆盖了那点堪称甜美的心痛。
尖锐狰狞的白骨之龙自后向前刺穿了暄叶的心脏,刺穿了他的丹田,白骨的逆刺在他的血肉里兀自生长着,撕裂着经脉,骨刺之中?的毒侵蚀灵力,搅碎封死了他的所有生路。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眨眼之间。
不知何时,青冥已经站在离暄叶很近的地方了。
好像就在他提到冶昙,暄叶心痛失神的刹那。
那么近的距离,就算是天?道之子也抵不过大乘期修士的一?击。
青冥缓缓抬眼,手指按在暄叶的左肩上?,毫不犹豫催动白骨之龙肆意生长,龙头扭转再次穿过暄叶的身体,在他身上?穿出三个大大的血洞。
直到龙骨做成的锁链,彻底将暄叶整个人捆缚锁住。
鲜血浸湿了那堆雪一?样纤尘不染的白衣,还在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泅成一?个血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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