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Volume 09.重逢

花音崇拜杉田上矢,那是从很小很小以前就开始的。

不同于对天音的感情,花音觉得上矢有一种独到的感染力,能够让周围的人都热爱生活。他的乐观,深深扎根于花音心中,也许从前的她也曾希望自己能成为上矢那样的人也说不定。他就是这样奇异,即便出生并不如何,却总能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成为上矢那样的人,成为左右逢源的人,然后帮助那个不善表达的天音,保护那个曾经被人欺负的天音。

要说起来,曾经那般熟络的自己,不就是从天音在英国上小学被人欺负开始的吗?帮她摆脱那些难缠的人际,帮她找到群体中的强者,与他们建立联系,让她免受伤害,让她能一心一意弹钢琴。

那时伟大的自己,得益于上矢。现在想来,自己根本就没明白上矢精神的真正力量吧?

但她坚信,杉田上矢一直都在冥冥中推动自己前进。

所以体育课后,她便只身向三年C组走去。

高年级奇怪的目光没有关系,花音觉得自己从来日本那天开始,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希望或是所谓的高兴。

前面穿着衬衫格子裤的少年们结伴而行,其中那位身材颀长的少年尤其引人注目,他正和旁边的男生交谈着什么,领口的第一颗纽扣被解开,领带则松散的打在胸前。

花音胸口有难以抑制的快乐,连嘴角都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也许是紧张也许是激动,花音觉得自己心脏「怦怦」直跳。忽然之间,她便跑上几步,站在离他们近一些的位置,脱口而出:

“上矢哥!”

前面那群男生全都愣了愣,这个称呼太不寻常。连方才还在与人交谈的杉田,此时都停下了动作。

可是,这个称呼却意外的亲切。会这样呼喊他的,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于是他转过身,乌黑的短发被窗外渐渐染黄的日光照得一片辉煌。

喊出这个称呼的时候,花音才觉得有些不妥。这里不是宫本日本或是英国的宅邸,这里是冰帝,没有人会明白他们过去的种种。于是花音抿了下嘴唇,周围不时会有经过的学生向她投去奇怪的目光:

“杉田学长……”

“噢!”但是不远处的少年却忽然打断了她的改口,洪亮的声音在空中划过,“原来是小花音!”他终于完全转过身,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就像是许多许多年前一样,无论是曾经年幼的杉田上矢,还是现在足以独当一面的杉田上矢,他们脸上都挂着这样温暖人心的笑容,从未改变。

于是少年和旁边的人说了声抱歉,男生们还打趣着吹了几声口哨。

只剩下少年一人后,他便向花音走来。被高高束起的马尾,少女小巧的脸颊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耳边鬓角有几丝乌发,碎碎地被阳光照得透明。

看得出,对于这重逢般的见面,杉田又惊又喜。

望着花音不安中夹杂着期待的目光,少年还是开口笑道:

“小花音长大不少!”说着,他伸手抚上了少女的头顶。

也许这就是青梅竹马的力量,同样是一个高大的男生,花音对他这样的举动是不会有一丝芥蒂的。

“也漂亮不少了!”说着他收回了手掌,随意的抄进了裤袋。

花音只是笑着,连她都惊讶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笑过。

“啊~老妈说你来日本了,但却没有告诉我你也在冰帝。”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忿忿地说道,“一直都想去见你,却总被老妈要求在家做习题。”

“芳子阿姨对上矢哥管教真严格!”花音见面前少年一副无奈的样子,立即回应道。

“毕竟要升学了嘛……”

“上矢哥的话一定没有问题。”花音笑着点头道。

“诶?是么……?”少年故意拉长调调说道。

“万能的上矢哥!”这是那会儿她给少年起的绰号,意思再明白不过,因为面前的少年无论做什么都能立刻上手。

“嘛嘛,别再搬出这种绰号了……”他笑着看向面前单薄的少女,“不过……”少年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花音,你好像瘦了不少。”

“……”就像是温暖的阳光下忽然吹来一阵萧瑟的寒风,这句话还是把他们之间原本和煦的气氛拉向了重逢之乐的另一端。

“天音姐…果然还是不好吗……?”杉田关切的表情,渐渐浓厚的霞光投射在他脸上,更衬出少年立体的五官。

“原来你知道……”

“嗯,老妈告诉我了。”

关于天音的事情,花音料到芳子是知道的。十几年来,父母从没将她视为外人。对于芳子和上矢的态度也相较其他佣人好太多,虽然花音不明白原因,但她知道,对于芳子这个独身母亲来说,要拉扯大上矢是多么不易的一件事情。所以,家里对他们的特别关照也是无可厚非的。

“还是…那个样子……”花音吞吞吐吐地说道。

“……”听闻,少年原本一直洋溢着笑容的脸颊也渐渐黯淡下去。

接着便陷入了长长的空白,两人脑海里都浮起曾经的天音,或文静或陶醉。但时光却早已将那位少女丢入了无尽的黑暗与空洞。

“啊!”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少年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少女,“现在是社团时间,我正好有件事情要拜托花音你呢!”

“?”花音有些疑惑,刚想说些什么却已被他拉起左手。他们的前后顺序颠倒了一下,少女跟在他身后,手指则被少年握在掌心。

“看样子你有在认真练琴,”少年边走边说,“指尖的茧子真厚。”

“唔……”花音看着身前的杉田,他乌黑的发丝在空中飘了起来,被阳光镀上了一层亮橙色。

“呐,《Libertango》练习过吧?”说着少年扭过头,侧脸看向身后的花音。他们干净的阴影正映在走廊墙壁上,穿过一扇扇方格形的窗户影子。

“嗯,去年练过,现在恐怕有点……”

“没关系!即便没练过,以小花音的本领一定也没问题的!”说着少年满足地回过了头。

“?”花音一头雾水,刚想问些什么,身前的少年却已在一个教室前停下脚步。

那是另一间音乐教室,就在自己平时练琴的房间旁边。

杉田推开门,里面各种乐器相互交织的声音终于逃开隔音板的束缚,一齐向他们扑面而来。

“各位——”少年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喊声以后,略显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指向门口的两人。花音在人群中发现了上午曾来找过自己的松元久美,心中不免惊讶。

正想着,身边的杉田便又说了下去:

“交流会的大提琴手找到了,就是我身边的宫本花音。”

预感终于被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