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

整个下午半天,沈宋两家都在为陆家明日的出发忙碌个不停。

陆家一行人路上吃的,送给陆语和陆语的东西,让他们带回京城去的礼物,等等,不一而足。

等到晚上的烩杂鱼和南瓜肉馅饺子端上桌时,陆语已经收到一大堆小伙伴送的礼物了,有吃的,玩的,日常用的等等。

几个小伙伴难分难舍,王艺雅小姑娘和陆语最是投缘,知道陆语明日就要离开,以后可能再没机会见面了,王小姑娘难过得都要哭出来了。

已经在沈家吃了晚饭,王行敏来接她回家了,可她却舍不得小伙伴,死活不愿意回去。

闺女这个脾气,王行敏也实在无法了,又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的,无奈只得看向思宁。王小姑娘一向听思宁的,他就想让思宁劝劝自家闺女。

思宁这会儿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大家一起朝夕相处了这么几个月,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更何况陆语不是那种娇纵的大小姐脾气,她天真烂漫,率直可爱,不光是思宁,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也都很舍不得他们走。

因为大家都知道,明日这一别,恐怕此生再难有相见之日了。

思宁想了想,干脆提议今晚王小姑娘和陆语、宋溪都不要走了,几人和思宁、思圆同睡在一个屋里算了,大家最后一晚再好好亲近亲近。

思宁屋里是除了一张大床以外,还有一盘大炕的。不说床,光是那一盘大炕也足够几个人睡下了。

因此,思宁的提议一出口,王小姑娘和陆语、宋溪都拍手赞同。自家闺女是铁了心不回家了,王行敏无法,只得领了儿子和侄子回家去了。

思宁的提议倒是给男孩子们也提供了灵感,宋岳便提议,让狗子和年宝去宋家过夜,几个男孩子爷要秉烛夜谈。

大人们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只是天色今晚,两家互相告别回家的时候出了个小插曲。源宝见哥哥们都去宋家睡觉了,也闹着要一起去。

因着年岁还小,源宝如今晚上还是跟着沈青山夫妇一起睡的,并没有单独的房间,只是偶尔夫妻俩不太方便的时候,才会让年宝带着弟弟睡。

只是眼下几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夜话道别,肯定是不乐意带上源宝这个小屁孩的,怕是几人聊起来没个时候,也照顾不好源宝。

沈青山夫妇好一通哄,也没能哄好小儿子。

源宝自认为是跟哥哥一样的男子汉了,一定要跟着哥哥,搞得年宝也很无奈,差点说要不自己不去宋家了,省得源宝跟着去捣乱。

眼看浅娘就要发脾气打孩子了,思宁赶紧上前拉着源宝道:“源宝,今晚小雅姐姐、小溪姐姐,还有小语姐姐都要在咱们家住着,不走了,源宝作为主人,不是应该在家里陪着姐姐们吗?”

源宝停止了哭闹,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大姐姐说的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可随后又觉得哪里不对,说:“可是,可是哥哥也是主人,哥哥为什么不在家?”

思宁暗道,熊孩子太聪明,不大好骗了。

“可是小语姐姐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回她自己的家去了,你不是最喜欢小语姐姐的吗?难道你不想在家里陪陪小语姐姐?”

陆语也接话道:“对呀对呀,小源宝,小语姐姐最喜欢小源宝了,姐姐明天就要走了,你不想再陪姐姐玩一玩吗?姐姐可要伤心啦。”

这下可好,源宝倒是不闹着跟年宝一起去宋家了,可又戳了个马蜂窝,他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哇——我不要小语姐姐回家,小语姐姐不走——”

这一哭倒是把原本还没觉得有啥的几个大人也惹得心里怪难受的。

一群人都上去又哄又骗的,好歹把孩子哄睡着了,只是之前哭得狠了,睡着了还一边打嗝,一边嘟囔着小语姐姐不走。

眼看着时候不早,几家人便各自散了,因着陆荣一行人明日一早便要出发,所以也不敢熬得太晚。

几个孩子熬到几时睡的,大人们都不知道,只一个第二日的早读大家都没赶上。

等大人们把清粥小菜和菜馍端上桌时,几个孩子才洗漱好慌里慌张地到饭厅来。

待吃过饭,便是道别时了。几个孩子手拉着手,肩挨着肩,既留恋又难过,反而说不出话来。

不过等到陆荣带的家人往马车上装行李的时候,着实是惊到了。若是把沈宋两家准备的所有东西都装上的话,只怕会把两辆马车装得满满的,连陆荣和陆言兄妹坐的地方都留不出来了。

陆荣的常随从车棚处走到前院,看着陆荣欲言又止。

陆荣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就问他:“怎么?有什么事儿吗?”

“呃……”那常随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沈宋两家的男女主人,终于道,“老爷,咱们的行李太多,若是都装起来,怕是连您和少爷小姐坐的地方都要了。”

“啊?呃……这……”陆荣也不禁看向沈青山和宋岳。

浅娘和周颖听了陆家常随的话,对视一眼:坏了,只顾着准备东西,忘了陆家只有两辆马车了,装不下呀!

一时众人暂放下了离愁,都往车棚去看情况。

到了地方,看到两辆马车里面塞得满满的,连马车顶上都是放的东西,连个孩子都做不下,人也只能坐在车辕上了。

几人不禁失笑,两个女主人也是面面相觑,她们只想着这也要准备那也要带的,万万没想到这个情况。

陆荣说要把东西拿一些出来,只给他们带着路上用的东西和吃的干粮就行,别的就算了,没得他们一行人空手而来,白吃白喝这么几个月,临走时还要大包小包的带着,怕是要被人笑话的。

沈青山和宋岳笑眯眯的,不发表意见,两个女主人却不同意,自己辛辛苦苦收拾出来的,不带走怎么行?

浅娘向思宁使了个眼色,思宁明白,点了点头,便对陆语道:“小语,这些东西可都是你们喜欢吃的呢。里面有你点名要吃的两坛子变蛋,两盒子月饼,还有两大包炸好的麻叶,另有一大半南瓜干,回京以后让家里厨子给你们包饺子吃也是一样的。另外还有啊,当初咱们一起去山上,你和你哥哥捡来的秋果,也单独装了,你们带回去让家里人也尝尝你们自己的劳动成果呀……”

还有许多沈家自己做了没有对外卖,只送亲近人家的桂花蜜、果子露等,思宁还没说完,已经被陆语打断了。“爹爹,这些东西咱们都带回去吧,都是我和哥哥最爱吃的,我也想让娘亲和奶奶也尝一尝呢。好不好嘛,爹爹。”

盛情难却,陆荣知道是推拒不得的。只是没好气地对自家闺女说:“我看就是你自己想吃吧,该打着你娘和你奶奶的名号!马车是装不下了,你说说,要怎么全都带走啊?”

“呃……”陆语只知道都是自己想吃的,可是却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难道要再买一辆马车?

正这时,外面又传喧哗声,原来是王行敏带着一个儿子个一个侄子到了,几人手里还提着提盒,显然也是为陆家一行人准备的。

陆荣和陆言分别道了谢,只是也更头疼了,没办法,东西放不下呀。

王行敏见大家面色不对,就问怎么了。听思宁说明情况以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浅娘瞋他一眼,道:“二哥,我们大家都愁得不行,你不说帮忙想想办法,竟然还笑呢。”

待王行敏笑够了,才停下来道:“哎呀,穷家富路的,既然都是用得着的东西,那么就都带上吧。至于办法嘛,找我就对了,别忘了你嫂子娘家是干什么的。”

他说完,又向陆荣确认道:“今天就走是不是?把东西都装起来捆好,我赶着家里的马车,跟你们一起到镇上去。我媳妇娘家是开武馆的,也兼做些镖局的买卖,每年这个时候啊,往京城去的生意可多啦,都是互送年纪进京的。我知道仅仅今日就有两趟进京的队伍,我看你们不如跟着他们一起走,让他们多出一两辆马车也就够了,也不费什么事儿,如此也比你们自己走安全不是?”

陆荣一想,确实如此。自己虽然完成了此次出巡的任务,密折和证据等物也都送往京城了,事情已成定局,按说那些人再找自己的麻烦也已经晚了。

可凡事都怕个万一。就怕那些人狗急跳墙,想要鱼死网破。若只是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不怕什么,了眼下它还带着两个孩子呢,是万万轻忽不得的,要是孩子有个闪失,只怕自己一家都不能活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听王行敏的建议,跟着镖局走。一来跟着会武的镖师人多安全,二来只怕谁也不会想到,堂堂巡察御史大人完成任务立下大功以后,不但没有高调回京,反而扮成寻常的商家,跟着镖师们一路上京。

既然打定了主意,陆荣决定不再耽搁,晚了也怕错过人家镖局出发的时间,总不能拖人家的后退不是?

大家帮忙把东西全部装好,王行敏爷也顾不上回家了,直接赶了宋家的马车,让陆荣和陆言兄妹坐上,就要出发了。

孩子们再是依依不舍,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几个小姑娘本就眼中含泪,快要哭出来了,直到源宝哇哇大哭着不让小语姐姐走,又有陆语哭着喊:“我会给你们写信的,你们千万不要忘了我呀!”几个孩子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决了堤。

目送陆家一行人渐行渐远,大家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有源宝哭得打嗝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宋涯才开口道:“都会回屋吧,今儿个冷得很,别冻着了孩子。”大家这才往家里走去。

只是进了屋坐着,大家情绪都不甚高,几个孩子更是恹恹的,一时竟没有人说话。

沈青山和宋涯对视一眼,清咳了两声,对着王家的两个男孩子道:“正好今日休沐,你们俩也许久没过来了,不如你们兄弟几个以离别为题,各自赋诗一首,让我们看看谁作得更好一些呀。”

男孩子毕竟比女孩子神经粗,一旦有了别的事情干扰注意力,立即便好了。几个孩子就跟着沈青山和宋涯往书房去了,女孩子们则是陪着源宝,慢慢消化这离愁别绪。

她们终有一天会长大,她们也终将明白,离别不过是人生的常态。以后的人生中,还有更多比与好友离别更难以接受的事情等着她们去经历、去体验呢。

接下来好几天,因为连续都是阴天,天气越发冷了,西北风呼呼不停地刮着,晚上躺在炕上,听着呜呜的风声,像是什么夺命的怪物一样可怕,胆子小的孩子怕是不敢一个人睡的。

在这样即将落雪的天气里,沈宋两家的女孩子干什么都没什么兴致,连续几天都只是在屋里待着,懒懒的。

思宁连春节之前要卖的一批花草都管得比往年少。沈青莲已经完全上手,好多花草方面的东西都不太需要思宁亲自动手了,沈青莲带着卫桃就完全可以搞定。

这种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的情绪直到过了腊八节才被打破。

俗语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实际上要到下了雪才真的有过年的气氛呢,今年的初雪倒是早就下了,可惜太小,地上都没存住雪花。跟盼着这阴森森的天气早点结束一样,人们早就盼着一场大雪了。

腊八节当晚,憋了许多天的阴云终于得以释放,下了这一年来的第一场大雪。

书院已经放假,沈青山一家边难得地睡了个懒觉,集体起晚了。一家人吃过早饭后,雪已经停了,天也难得地已经放晴,还久违地见到了没什么温度,也不怎么刺眼的带着毛边的大太阳。虽不温暖,可对许久没见过天光的人们来说,也已经足够欢欣雀跃了。

大雪一落,便是彻底做不了活了,大地白茫茫一片,遮蔽了一切。即使再勤快的农家人,也不会在大雪天出去做活。

雪停了以后,大人们唯一要做的便是扫雪。即使是不出门做活,可自家院子里总要行走的,自家门口门前的道上总要清扫出来的。

即使是最懒的人家,也会把自家门前的雪清理干净,也好方便乡亲和孩子们走路。

沈宋两家人也是一样,吃完了早饭便开始扫雪了。

沈青山和卫叔从自家大门口开始扫,一路往书院大门前而去。宋涯和宋大把自家院子和门口扫干净,又清理了屋顶上和院子里,也去帮沈青山一起扫书院那一段路了。

几人扫快扫到书院门前时,刚好与从王家大门口扫雪扫过来的王家几人接上,众人笑闹几句,又一起进到书院,把书院大小道路上的雪都扫到路边或者树林中堆起来。

思宁几人在家也没有闲着,大人们和几个男孩子先把屋顶上的雪都清了下来,以防积雪太厚压坏房屋。而后又把几个院子相连的主路上的学都扫到路边,又把后院小路上也都扫干净。

扫完了雪,孩子们似乎把这些天积压的郁气都发泄了出去,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却也感到了久违的痛快。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也不知道是谁先投出了第一个雪团,孩子们打起了雪仗。虽然毫无章法,毫无阵型,只是一阵混战,可是大家都玩得很愉快,沈家后院也终于又响起了令人开怀的欢声笑语。

原来离别和坏天气带来的惆怅和憋闷,只要来一场大雪和一个晴天,就可以彻底解决。

好心情可以驱散一切阴霾。虽然还是会想念离别的小伙伴,却不再沮丧,不再伤心了。

等到大家打雪仗打得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应源宝的要求,大家一起在后院堆了两个大大的雪人,哄得源宝喜笑颜开。

按照传统,过了腊八节,人们就该购买年货,准备过年了,家家户户都热火朝天地忙起来,杀猪宰羊,买肉炖鸡,不一而足。

沈宋两家还是按照去年的做法,两家人一起准备年货,一起过年。孩子们玩得忘了一切,每天各种为过年准备的吃食没断过,大人们则是或赶集,或在家做吃食了。

这日,两家女主人正在沈家厨房忙活着,孩子们在厨房的院子里,一边吃着厨房里新做出来的丸子,一边踢着毽子。

突然听到大门口卫叔招呼人进门的声音,思宁让妹妹们先玩着,出去一看,竟是自家大舅母来了。

“大舅母来啦,冷不冷呀,快快进屋,我叫我娘去!”思宁招呼了大舅母林氏进了堂屋,又给她倒了热茶暖手,便对着厨房喊了一嗓子:“娘,我大舅母来啦,你过来一下呗。”

浅娘早听出了自家大嫂的声音,已经从厨房往外走了,却又听到了思宁这一嗓子,心中暗骂这丫头当着宋岳他娘的面也不知道注意点形象。那可是她未来的婆婆,也不怕人家嫌她没点女儿家的样子。

宋岳和思宁的亲事虽然没有定下,但是其实两家大人都已经是默认了不会出什么意外了,最终定下来也只是早一天或者晚一天的事情。

因此,虽然两家都非常清楚两个孩子私底下都是什么样,此时不会嫌弃的。可做母亲的总是会下意识担心女儿会被未来婆家找到什么错处。

因此,浅娘一到了堂屋里,先是对招呼林氏:“大嫂,您怎么自己过来啦,走过来可冷吧?”然后又瞋了思宁一眼,“你这个丫头,这么大了也不注意点形象,哪儿有离大老远就扯着嗓子吼吼的?”

思宁“嘿嘿”一笑,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当即吐了一下舌头,对着林氏和浅娘不好意思地道:“大舅母,您和我娘说话,我去厨房帮忙!”说完撒腿就跑了。

“哎——这丫头,说着说着还是跑了,真是,一点文静气儿都没有!”浅娘无奈地冲着林氏摇了摇头。

“妹子你就知足吧,几个孩子聪明又懂事,眼下年纪都还不算大,等再过两年啊,孩子都大了,有的是你发愁的时候。”

“哎,这些孩子们呐,无论到哪个岁数,咱们做父母的也少不了要操心。所以说儿女都是债嘛,当爹娘的这辈子都是来还债的,永远操不完的心……”

……

林氏没有多待,她是有事儿要拜托浅娘的,说完了事儿便回去了。临近年关,家家户户忙翻天,王家也是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她操持呢,她也是难得抽了这么个空出来。

浅娘一脸笑意地返回了厨房,思宁纳闷,看来大舅母来找娘一定是有什么好事儿。

她不禁好奇地问:“娘,看您笑得这么开心,大舅母过来是说了什么喜事吗?”

浅娘张嘴欲说,可一抬头看到思宁一脸八卦的样子,到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只摆摆手道:“这不是你小孩子家该关心的事儿,出去跟弟弟妹妹们玩儿去吧,下午跟我去一趟你金桂姨家。”

思宁一听这话,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就笑嘻嘻地道:“好吧好吧,您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我也猜到是什么事儿了。”

看着思宁蹦蹦跳跳地出去了,浅娘这才跟周颖说起大嫂林氏来这一趟的目的来。

原来这一年多来,林氏一直在发愁大儿子的亲事。

浅娘大哥王学敏和大嫂林氏的大儿子王朴之今年已经十六周岁,快十七了。这个年纪要是搁在村子里,有些成亲早的孩子都已经快会跑了。

因着要读书科考,所以王家人一开始倒是不着急,也省得因为成亲太早而耽误了学业。

可因着已经到了年龄,王家家境又好,也算是书香门第了。王家几个儿子个个都在书院里读书,又都是一表人才。

从去年王朴之过了十六岁生辰开始,便不断有女方家里托了熟人去探口风,想要知道王家预备找个什么样的长孙媳妇。

王家婆媳跟家里男人商量过后,一律以王朴之要读书科考,专注学业为由而婉拒了。

女方家里虽然不甘心,却也无法,毕竟那么多人家都被同样的理由拒绝了,可到底是心里有气,觉得老王家也忒挑剔了点,私底下都是想看看他老王家到底能找个什么样的孙媳妇,难不成能找个下凡的天仙?

甚至有些不明就里的人家还在猜测,老王家是不是想和沈家亲上加亲。自古表哥表妹的就是一家亲,也许人家老王家是在等外孙女思宁再大一两岁就定下呢。

幸亏宋岳没听过这个话,不然怕是要发飙,非得追着思宁把亲事定下不可。

因着王家对外面的说法是王朴之要专心科考,待有了成绩再考虑亲人生大事。

可巧今年他就参加了童生试,且还一举考过了,虽然没有在前几名,如今也已经是有了秀才功名了。十六岁的秀才公虽然也有,但总的来说还是少见的,可以说是少年英才了。

这下可有意思了。

是王家自己说的,待王朴之学业有成再考虑亲事。如今他既然已经考上了秀才,也算是学业有成了,总不能再说要考上举人以后再考虑了吧?

王家也确实不能这样说了。一是举人试不是那么好考的,君不见多的是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的,可一直到头发花花白都没考上举人吗?所以谁也不敢自大到说自己一定能考上举人。

二是下一次的举人试在三年以后,除非是王朴之真的等到三年以后再定亲事,不然不就打脸了吗?

所以这样一来思宁姥姥徐氏和王朴之他娘林氏便急了。也不能老是拒绝人家,自家在这村里也是后搬来的,本来因为沈家的关系,以及一家的男人都在书院里当先生,且因为跟村里人来往不算多,口碑还算不错。

可若因着长孙的亲事落下个挑剔和眼光太高的名声,总归是不太好,毕竟下面还有几个孙子孙女呢,到时候怕是就没人愿意给张罗了。

婆媳俩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最后还是徐氏思想开明,拍板道:“咱们娘儿俩在这儿干着急也没个主意,不如直接去问问朴之自己是怎么个想法。”

于是这婆媳俩就抽了个空,把王朴之叫到屋里,把情况跟他分析了一通,大概意思就是:眼下你必须要定亲了,再也拖不得了。如今问你的意思呢,就是说如果你有心仪的姑娘,或者有喜欢的类型,都可以说出来。若是不说,错过了这回,以后能找个什么样的媳妇过一辈子可就要全凭我们做主了。不说别后悔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

王朴之一开始一听是要说亲事,习惯性地就说先不急,还早。可听了自家娘亲和奶奶的分析以后,就知道这回是非定不可了。

他本想说全凭娘和奶奶做主的,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脑海中闪过少女那如花的笑颜,一时竟有些失神了。他觉得如果真说出全凭娘和奶奶做主的话,以后有朝一日怕是会后悔的。

徐氏和林氏原本没指望能从王朴之这里有所收获的,来问问他也不过是因为实在没法子了,算是病急乱投医。

可如今一看王朴之这神情,婆媳俩顿时乐了,两人对视一眼,嗯,有情况,也有门!

怕催得急了起了反作用,婆媳俩决定自己先出去,不给王朴之压力。让他好好考虑考虑,做了决定再来告诉她们,别后悔。

谁知让他好好考虑考虑呢,他反而不犹豫了,告诉他娘和奶奶说:“不用考虑了,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想法,人家也不一定同意不同意呢。”

婆媳俩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没想到平日里做什么都胸有成竹的王朴之竟也有如此担忧的一面。

倒不是说她们觉得自家孩子喜欢的姑娘就一定也会喜欢他,只是有些感慨,原来再是成熟稳重的人,碰到情之一字都会忐忑难安呀。

既然有了具体的对象,那就更好办了,若是合适,只管托人先去探探口风去,行不行的先问过再说。

其实徐氏婆媳俩心里想的都差不多,只要不是人家姑娘已经定了亲或者已经有了心上人的,是十有□□是可以成的。

毕竟孙子平日里能见到的姑娘也就是这大连湖的。自家孙子一表人才,自家条件也不差,且家里人都和气,一大家子和和睦睦的。若是按照父母之命,只怕村里的人家没有会拒绝的。

待王朴之脸红红地说出姑娘的名字以后,婆媳俩更是松了一口气,别的不说,这姑娘不论是家庭还是人才,她们都是满意的,这就好办多了。

王朴之直到临出门时还在不放心地跟自家娘亲和奶奶说道:“先找人悄悄去问问吧,不能只听父母之命,我还想听听她本人的意思,若她没那个意思,不要勉强,也不能说出去,免得坏了人家的名声。”

看到儿子一反常态啰里啰嗦的样子,林氏一阵好笑:“哎呀,知道知道,你娘我又不是傻子,在事情说定之前怎么可能闹得尽人皆知?你就放心等好消息吧。”

王朴之又对着林氏婆媳俩作了个揖,有些雀跃地走了。

林氏婆媳俩对视一眼,万万没想到还能看到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两人一时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

既然已经有了结果,婆媳两人都不是墨迹的人,说行动就行动。

于是便有了林氏往沈家去了一趟,找浅娘说的事情。

她便是要托浅娘做那个中间人,去女方家先探探风声的。若是女方同意,他们家便请人去提亲,若是不同意,便只当是浅娘带着闺女去串了个门,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也不会传出半点不好的话。

而这王朴之中意的姑娘,便是浅娘的好姐妹梁金桂和沈青林的女儿,也是思宁的好朋友,沈莹莹。

无论是王朴之还是莹莹,周颖都是见过的,两家人她都也还算比较熟。听浅娘说了以后,她也觉得两个孩子挺合适。

两家人都认识,也是知根知底的,两个孩子也几乎是双方都看着长大的,都是好孩子,竟挑不出一点不合适的地方来。

于是,这日吃过午饭,厨房里的事情都交给了周颖把关,浅娘端了一小盆自家上午刚炸的豆腐丸子,思宁则是提了一兜子自家院子里摘的反季蔬菜,母子俩相携着往村里金桂家而去。

因着金桂家和沈家老宅离得很近,为了避免麻烦,浅娘和孩子已经很久没往村子里来过了,只有沈青山三五不时地到沈家老宅去陪老沈头聊两句天。

平日里反正金桂也常领着孩子往沈家去玩的,两家人倒是经常见面的。

也因此,浅娘母女一进金桂家大门,金桂的大嗓门便喊道:“哎呀,你们娘儿俩可是稀客,这是给我们家送吃的来了?快进屋,外头冷得很。”

说完,又对着屋里喊闺女:“莹莹,快出来,宁丫头找你玩来了。”

“哎,出来啦!”莹莹吃完饭正在屋里做针线,听了金桂的话,一边应着,一边放下手里的活计跑了出来。

她先是跟浅娘打了招呼,叫了浅姨,接着便拉着思宁的手往自己屋里去,边走边说:“天这么冷,家里也正忙着呢吧?你怎么舍得出来了?快快进屋暖和暖和!”

思宁回头一看,见金桂和浅娘去了堂屋,便贼兮兮地小声说道:“我也不想这么冷的天往外跑啊,没办法,这不都是为了你吗?”

莹莹不知就里,还以为思宁在说玩笑话,进了屋便拉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热水暖手,瞋了她一眼道:“赶紧喝口热的暖一暖身子吧,就你怪话多。”

“哎呀呀,真是天大的委屈呀,人家好心为了你在大冷的天里奔波辛苦,你竟然这样说人家,好心当成驴肝肺,哼!”

莹莹想了想,如今正是各家正忙的时候,且又沈家老宅在自家旁边,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浅姨还真不大可能往村里来,看来有事儿是真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了。

于是她当即挽了思宁的胳膊道:“好妹妹,姐姐错怪你了,都是姐姐的不是,你就告诉了姐姐吧,到底是什么事儿呀?”

思宁便傲娇起来,挣脱莹莹的手,两臂抱在胸前,脖子一扭,头一扬:“哼,你哄我呀,哄我我就告诉你!”

莹莹忍着笑,一本正经道:“好妹妹,别生气了,快告诉姐姐吧,姐姐向你保证,以后再不拿你那小岳哥哥逗你了还不行吗?”

“好哇,不理你了,让你使坏!”听她提起宋岳,思宁立即脸红了,恼羞成怒道,“可怜我那大表哥,在家都要望眼欲穿了,没想到某人根本不在意他呢。哎,实在是可怜啊,可怜!”

这下轮到莹莹脸红了。

正青春的姑娘如早晨正要开的花骨朵一般,鲜鲜亮亮,娇艳欲滴。根本不必任何脂粉装扮,年少青春就是最好的装饰。

莹莹此时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暗夜里的星子,又似乎能滴出春水来,又鲜活,又水灵,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

浅娘跟着金桂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莹莹脸红红的样子,不禁对着金桂感慨:“以前还不觉得,总觉得自己还年轻着呢,可是看着这些孩子,才不得不承认,咱们是真的老了呀。”

“可不是嘛,你说人不服老能行吗?不说岁月催人老了,孩子们都在后面催着赶着让你老呢。一转眼啊,吃奶的小娃娃一个个都长成大姑娘了,你看看这有多快。”

二人进了莹莹的屋,浅娘上前拉着莹莹的手,笑眯眯地对着她看了又看,直看得莹莹浑身不自在,脸也越发红了。

浅娘这才笑眯眯地道:“莹莹丫头真是长成大姑娘了,真好,真好呀。”说完,浅娘又对思宁道,“宁丫头,你先回避一下,或者出去玩转一圈,或是去老宅看看你叔叔家的小弟弟去,都可,等会儿再回来。我有话要跟你莹莹姐姐讲。”

“哼,我才不去老院呢,小屁孩有什么可看的?能不能不要回避呀,我不用脑子都能猜到你们要说什么好吧。”

浅娘还要再说,莹莹却拉住了思宁的手道:“浅姨,就让宁妹妹在这屋里吧。”

结合之前思宁的话,虽然没有具体说,可看着浅娘这架势,莹莹也能猜到浅姨和自家娘亲要跟自己说什么了。

想到自己隐秘而无人可说的心事,莹莹一时既羞涩,又期盼,还有一丝丝对未知之事的胆怯和畏惧。想到可能此时最理解她心情的便是思宁了,便伸手拉住了思宁,不让她出去,想让她给自己壮壮胆。

思宁感受到了莹莹握着自己手臂的手在颤抖,甚至她整个人都有些发抖。思宁不禁紧握住她的手,想要她镇定下来。

也是在此时,思宁才真切地感受到,莹莹是个真正的豆蔻年华的情窦初开的少女,不像自己,只是空有个少女的壳子,装了个厚脸皮的老阿姨。

自己前世二十多的年纪,搁到现在可不就是个老阿姨了吗。

想想自己前世情窦初开的年纪,思宁便理解莹莹这所有的情绪,理解了她的忐忑、盼望、羞涩、胆怯、畏惧和颤抖。

思宁紧紧抱住了莹莹的肩膀,希望能传递给她一些勇气和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补完了这几天,真是码字累瘫的一天。睡觉睡觉了,晚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