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九章

因着思宁不想自己过于出风头,并不愿意单独上报自己的名字。她本想把沈青山的名字报上去的,可惜沈青山死活不同意。

沈青山是个端方君子,虽然知道女儿小小年纪,如果太过出名,自家不过是普通人家,对女儿不一定是好事,要是有个万一,只怕是拼死也护不住自家闺女的。

在沈青山看来,无论是棉花还是玉米,他都没有做出任何贡献,若是单独把他的名字报上去,那岂不是自己冒名顶替了自家闺女的功劳?这绝非君子所为,也与他一贯的为人处世原则相违背。

眼看这这父女两个相持不下,宋涯和陆荣对视一眼,既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

二人宦海浮沉多年,见多了骨肉至亲、父子兄弟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挣得反目成仇、家破人亡的。如今这父女争相谦让的情景还是平生第一次见。

在二人看来,思宁不慕名利,不出风头的做法很是值得赞赏。毕竟在她这个年纪,很少有能拒绝如此巨大的诱惑的胸怀。

但是赞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陆荣和宋岳觉得思宁让报沈青山的名字也是常规操作。毕竟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有父母在上,子女是没什么说话权利的,儿子还好一些,尤其是女儿,父母,尤其是父亲就是其代言人。

只是没想到沈青山如此有原则,坚决不同意。

后来还是宋涯给出了个折中的主意,干脆不要上报具体的人,只说是沈家的。父女俩也没别的办法,思虑再三,便都同意了。如此也好,好赖都是自己家的。

既然署名的问题说定了,剩下的便是具体的方案了。陆荣让思宁把两种作物从播种到收获甚至到收获后如何吃的全过程,都认认真真仔细地写一遍。

玉米的种植到收获的过程思宁早前已经应宋涯的要求写过了,只需要再把后面做吃食的部分补充一下即可。棉花却是要从头写起的。

因着时间紧急,沈青山三人在一边坐着说话,让思宁立即就去写下来。

待到思宁写完整理好,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她把整理好的册子交给陆荣,顺口问道:“陆伯伯,不知这两样东西朝廷会如何推广啊?我们家还可以继续种植吗?”

陆荣既然是要上报,肯定要拿着实际的东西让人看的,不然空口无凭,谁会信你?毕竟全国范围内推广一种植某一样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陆荣走的时候,棉花和种子是要带走一部分的要带走一部分,不过棉花种子有不少,还可以给沈家留下一半。

但是玉米就没有那么多了。在陆荣来之前,沈宋两家就吃过一拨了,陆荣来了以后,几家人又借机吃了一回。总共就那么点东西,吃过两回以后,已经所剩不多了,只留下了几个粗壮的棒子,思宁是打算作为明年的种子的。

思宁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若是陆荣也要带玉米棒子走,她也没办法,但是她说什么也得想办法留下一个,好歹明年还能种这么多的。

说到推广的事,陆荣也有些愁,棉花倒还罢了,他把带的棉花和种子,以及思宁写的种植方法都交上去,至于具体的试种和推广那是司农部的事儿,和他没关系。

关键是这个玉米。说它能吃又好吃,可是已经吃完了,除了自己这个亲口吃过的,也没人能证明啊,总不能把沈家仅有的几个做种子的棒子也拿走吧?

就算是沈青山同意,陆荣也没那个脸。看着思宁幽怨的小眼神,陆荣一时有些心虚,不禁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贪吃的,不然还能多留下一些玉米带到京里去。

最后还是思宁妥协了,把几根玉米棒子一分两半,自家留一半,给陆荣带走一半,都是没有脱粒的。

另外,思宁还给陆荣出了个主意,让他回了京城以后,还去找那外邦人,多多买一些玉米种子,若是上面真要不见兔子不撒鹰,那么陆荣可以用买来的玉米按照之前的步骤让人磨出玉米面来,也做一回玉米宴来,让上面的人尝尝。

陆荣觉得这事儿靠谱,就答应下来。

“你既然留的有种子,该种就尽管种,这个没人管你。另外,宁丫头啊,说到推广,那是司农部的事儿,按说跟我没关系,可这东西是我报上去的,又是你家种出来的,我怕的是到时候万一司农部试种的成果不好,可能还会麻烦你呀。”

思宁也想到了这一点。虽然有自己写的全部步骤,可这对旁人来说毕竟是全新的物种,有时候只看纸面的记载也不一定能行。

思宁一时有些头疼,并不想跟朝廷相关的事儿沾上边。自己家只是小老百姓,既不想出名,也不想沾上麻烦。可若真是上面要求,自家也无力拒绝。

“陆伯伯,既然我家明年还可以继续种,那么如果司农部不介意的话,也可以派人来我家学习种植,我相信司农部的大人都是精于种植,看过一遍以后必定比我们家种的还要好。只是若要让我进京去指导或者试种,那么就请陆伯伯代为转圜了,我不方便离家,此事就拜托陆伯伯啦。”

思宁说完,向着陆荣深施一礼。

“快快请起!”叫了思宁起来,陆荣又道,“宁丫头放心,我都知道,到时若真的到了这一步,我也会想办法的。”

沈青山和思宁再次一起谢过陆荣,正事算是说完告一段落了。

知道陆荣计划明日就走,沈青山和思宁也都很是不舍,只是眼下已经到了腊月,快过年了,却也知道他们不得不走了。

想到此处,思宁坐不住了,留下三个大人在此说话,思宁去了后院找了浅娘,商量给陆家三口明日走的时候带的东西。

没想到陆语和宋溪也跟着周颖来了沈家,都在后院亭子里呢。陆言早饭后还是跟着宋岳去了书院,他打算把今日的最后一堂课上完,再跟先生和同学们好好道个别。

陆语一看到思宁就扑了过来,抱着思宁的手臂不撒手,撒娇道:“宁姐姐,人家舍不得你,不想回京城!”

“哦?是吗,那正好,我也舍不得小语呢,不只是我,其他人也都舍不得你,不如就让你爹和你哥哥走好了,小语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玩好不好呀?”

“啊?”陆语没想到思宁是这个说法,一时有些愣住了,“可是……可是人家也想娘亲和奶奶了,也舍不得爹爹和哥哥。”

正犯难的陆语看到周颖和浅娘都笑眯眯地看着她,突然眼珠子一转,笑道:“既然宁姐姐和大家也舍不得我,那不如大家都跟我们去京城吧,京城可大啦,我家也很大,再多人也住得下。我奶奶可爱热闹啦,可惜家里人太少,你们要是去了呀,我奶奶一准儿高兴,怎么样啊?”

见陆语没被思宁逗到,还反逗了思宁,大家便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思宁也笑着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呀,可真是个鬼精灵!说吧,还想吃啥,今天啊,咱们好好大吃一顿,给你们饯行。另外,还有明日有的时候路上带的,有啥想要的快说,现在准备还来得及,晚了可就来不及啦。”

“哇哇哇!宁姐姐太好啦,我想吃杂鱼锅,想吃南瓜肉馅饺子,还有蒸面条、疙瘩汤、变蛋、月饼、菜馍、麻叶……”

浅娘和周颖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好在今天中午、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三顿饭的时间,这些都是南阳本地特有的小吃,待他们回到京城怕是想吃也吃不到了。

两人当即决定,在明日陆家三人出发之前,把陆语想吃的这些都做一遍。而且麻叶是油炸的,不怕坏,且眼下又是冬天,温度低,即使放个十天半个月,只要不受潮,吃起来照样是酥脆酥脆的,倒是可以多炸一些,给他们路上带着吃。

让思宁和宋溪、思圆几个好好陪陆语再玩一天,两个女主人说干就干,去前院厨房找卫嫂子准备了起来。

午饭时,陆语如愿以偿地吃到了蒸面条和疙瘩汤,直呼好吃,埋头大快朵颐。

其实蒸面条和疙瘩汤都是夏天的时候吃最好的,冬天做总觉得缺点什么。

南阳一带,甚至河南府一带都是以面食为主,多是吃的馒头、饼子、面条、饺子。天长日久的,不免单调,老百姓们的智慧无穷,便总能做出好些花样来。

且不说早晚餐的馒头粥饼之类的,单单是中午一顿的面类主食,就有清汤面、炝锅面、捞面、拌面、蒸面、焖面、炒面、疙瘩面、烩面等做法,更不用说各种做法根据面的粗细、菜的种类还有多种口味了。

陆语所在的京城以大米为主食,然而陆言和陆语兄妹却并不挑剔,对南阳本地的各类面食不但适应良好,还尤其爱吃蒸面条、疙瘩面、菜馍、饺子和麻叶等。

菜馍、饺子和麻叶倒是一年四季皆宜,尤其是菜馍,更是根据时令的菜蔬,有什么菜便做什么馅的,一年四季皆不同,各有风味。

而蒸面条和疙瘩汤便是夏秋季节特供了。倒不是说别的季节就不能做,而是大家都习惯于夏季或者秋天吃这两样,春节和冬天少见。

究其原因,也不过是跟时令的蔬菜有关。

南阳本地做蒸面条习惯用手擀面,面片擀得薄薄的,面条切得细细的。光是劲道的手擀面就不会难吃到哪里去,更别说还有后面的程序了。

面条切好以后用芝麻香油略微一拌,在蒸屉上铺好蒸布,把面条均匀地铺在蒸布上,盖上锅盖,烧开锅便是好了。

这边再令起油锅,把切好的五花肉薄片下锅翻炒,后加入新鲜掐好的长豆角,放入各种调料以后加水焖熟。此时把已经蒸好的面条和带汤的菜放在一起搅拌均匀,再次一起上蒸屉,浇上少许芝麻香油,大约一刻钟便可开锅了。香气四溢,干了半天活的人闻到简直口水横流。一大碗面条下肚,再来一碗熬得稀稀的小米粥,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

陆语自从来到大连湖以后,吃过一次便爱上了,经常念叨。

冬天没了长豆角,按说做了也是少点味道的。

本地人的执念,没有长豆角的蒸面条是不完美的,没有荆芥的疙瘩汤是没有灵魂的。

疙瘩汤也是同样的道理,其精华是夏秋季节的各种时令蔬菜,黄瓜、番茄、葫芦瓜、野生苋菜等,而其灵魂则是出锅之前加入的一把嫩荆芥。

南阳本地人喜食荆芥,很有些类似于后世人食芫荽,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后世人有时候没有芫荽,虽说少了点味道,饭还是照吃的。可本地人不同,没有荆芥,有些饭是不能吃的。

比如疙瘩汤。没有荆芥,食之无味。

好在思宁的反季节蔬菜经过这几年的实践,已经日渐成熟,除了一些常见的萝卜白菜,种植豆角、黄瓜、番茄等夏季菜蔬已经没有问题了。

长豆角正好是第一波结果,还没成熟,都是细细嫩嫩的,这个时候摘了有些可惜,可陆语既然想吃,明日他们就要走了,眼下也顾不得了,该吃就吃吧。

今年思宁也在墙边上撒了一把荆芥种子,没想到长得还不错,已经可以掐着嫩叶吃了。

因此,中午这顿饭是摘了最嫩的菜做出来的,倒比夏日的时候还难得些,也就难怪陆语吃得是格外香甜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

这个时候发烧太可怕了,本就在家隔离等待到期复工的,突然来个发烧,不但自己害怕,因为有家人在湖北工作,公司也吓坏了,恨不得搞个人仰马翻,导致跟我一起住的同事也被迫隔离在家,还要各种回忆跟家人接触的时间线,本来没事儿的怕是也要被吓出个好歹来。

好在虚惊一场,现在已经彻底好了。

谢谢没有抛弃我的小可爱们,爱你们!

补前几天的份额,晚上还有一更哦~~

感谢在2020-02-2219:26:03~2020-02-2613:2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镜之云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