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十一章

于是,第二日一早,思宁他们几个刚刚结束早读,沈青山和宋涯就迫不及待地在一旁催着去掰玉米棒子了。

思宁原本是打算吃完早饭再去的,可没想到宋涯和沈青山在这件事上都很严肃,表现得很是急性子。思宁就想,反正也就几十株玉米,有这么多人呢,那还不是一会儿就掰完了,完了以后再吃饭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于是就招呼几个小的先放下书,都跟着宋涯和沈青山往种着玉米的园子里跑去。

既然要先把磨成玉米粉试吃的那一部分掰下来,那么留下来的那一部分作为种子的必须要是长得最好、最粗壮的。

思宁想了一下,那么就把每株玉米上两个棒子中稍微小的那一个掰下来吃,剩下大的那一个留作种子。

到了地头,思宁先很几人说了一下要怎么掰,要掰什么样的,又下手示范了一下,大家便开始行动了。

除了源宝迈着小短腿,踮着脚还够不着玉米棒子,其他人,包括宋溪都可以成功掰下来呢。

看着源宝嘟着嘴,皱着小眉头,不乐意地跟在思宁的屁股后面。思宁转了转眼珠子,往四处瞄了瞄,见宋涯和沈青山都兴致高昂地在跟玉米棒子搏斗,便对着源宝眨了眨眼,手指头放在嘴上“嘘”了一声,源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即兴奋起来,像意会到了什么一样,也把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

思宁先是找到了之前掰下来煮玉米的那几株留下了一根棒子的,然后迅速把棒子掰下来,交给源宝抱着,又趁人都不注意,连带着把玉米杆子也从根部折断,拔了出来。

姐弟二人把几个棒子连同玉米杆子拿到了园子地头上,源宝兴致勃勃地看着思宁,神秘兮兮地小声耳语道:“大姐姐,咱们拿这个‘棍子’是干啥的呀?练武打坏人吗?”

源宝最近听了几回王行敏讲的侠义故事,非常向往做个行侠仗义打坏人的江湖大侠,天天缠着王行敏要学武术呢,沉迷于练武,整天拿着根棍子到处嘿哈嘿哈的,因此,一提到“练武”二字,声音里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连小声说话都忘了。

思宁戳了一下源宝的脑门,切了一声,说:“什么练武打坏人?大姐姐要给你搞个好吃的。等着哈。”

“哇!大姐姐真好,源宝要吃好吃的!”

思宁要给源宝吃的便是甜杆了,也就是玉米杆还没长老的时候,剥掉叶子,掰掉根和梢,只留中间部分,便可以像吃甘蔗一样去吃了,甜甜的,脆脆的,对小孩子来说,味道一点不输甘蔗,而且还没甘蔗那么硬,小孩子吃起来还不费牙呢。

果然,等思宁把甜杆处理干净,让源宝尝了一口以后,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哇哇哇,大姐姐,这个棍子好甜啊!”

见源宝吃得开心,思宁忍不住也吃了一口,回味不已,嗯,很甜,不知道为什么,这比思宁前世吃过的可是甜多了。

思宁和源宝姐弟两个正吃得欢乐,掰完了玉米棒子的大部队也都完工了,一起走出来准备找思宁问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却看到这两人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什么。

“好哇,姐姐,源宝,我们辛辛苦苦去掰那个玉米棒子,你们俩却在这儿偷偷吃好东西,也不等等我们!”思圆看到思宁和源宝分别抱着一根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翠绿翠绿的细长的棍子啃得正欢,忍不住第一时间提意见了。

“哈哈,这不是源宝够不着掰棒子不乐意嘛,我这也是为了哄源宝啊。来来来,见者有份,都来尝尝,保证你们吃了还想吃。”

思宁说着,手上快速把另外几根拔下来的玉米杆子也处理干净,折断,一人给分了一小根,连宋涯和沈青山也分别得了一小根。

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大人小孩一群人在思宁和源宝自告奋勇的示范下,开始集体在地头啃甜杆。

思宁看着沈青山和宋涯也一本正经地跟着自己和源宝啃起了在前世只有小孩子才有兴趣吃的东西,内心笑得肠子都快拧到一起了,却在拼命忍着,表面看起来也只是在一本正经地“教学”——教大家啃甜杆。

于是,思宁表面认真,源宝和其他人是真的认真。不过只有那么几根甜杆,一人分到一小根,很快便没有了。等大家吃完以后,纷纷感叹真好吃,连宋涯都说这是个好东西,极甜。

大家还要按照思宁说的去把这些棒子磨成粉,这时,浅娘亲自到后院来叫吃饭了。

眼看着到了几个孩子早读结束的时候,早饭已经端上了桌,可浅娘左等右等,都没看到人影,不但几个孩子没出现,连沈青山也不见了。浅娘就猜到这几人必定是忍不住去掰那个玉米棒子了。

直到浅娘来叫人,兴致勃勃的几人(除了思宁)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早饭。

沈青山发话说:“大家快快回去吃饭,吃完还在这儿集合。”众人便散了,沈家几人去了前院,宋家三人则是回了自己家院子。

不到两刻钟,大家又迅速在后院集齐了,只是这一次还新加入了浅娘和周颖。她们二人还要去前院厨房帮着做月饼,只是看其他人那么着急忙慌地往后院跑,便也有些好奇,就过来想先看一眼再去前院。

二人不约而同来到了玉米地头,相视一笑,不禁感慨,这几人平日里上学也没见这么着急、吃饭这么快过。

众人集齐后都眼巴巴地看着思宁,等她发话,才好进行下一步行动。

宋涯忍不住直接问道:“宁丫头,这个玉米要怎么磨成粉啊,就这样一个大棒子拿去磨吗?”

“扑哧!”看着一个个大人孩子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思宁忍不住笑道,“不是的,要先把玉米粒剥下来,拿晒干透了的玉米粒去磨粉,跟小麦磨粉的方法是一样的。”

思宁说着,变戏法一般从背后拿出一根巴掌长的铁锥,又在地铁铺一块粗布,然后拿起一根玉米棒子,用铁锥对准了两列玉米粒,从头到尾猛的一下推下去,那两列玉米粒瞬间都掉下来了,崩得到处都是。

思宁又拿起一根玉米,同样的方法又一推到底,然后放下铁锥,拿起两根同样少了两列的棒子,从缺口处互相摩擦起来,随着摩擦,玉米粒纷纷掉下来。

众人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啊。

思宁拿起铁锥继续推,一边干一边道:“手上力气小摩擦不动的,也可以拿一棒子顺着这个缺口剥,也很快的。”

众人一看,果然如此,于是一时搓的搓,剥的剥,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浅娘和周颖一看没有她们俩插得上手的地方,便去了前院帮忙做月饼。

不过几十个玉米棒子,一群人一时三刻就搞完了。看着满满一层金黄的玉米粒,思宁本来还想等晒得再干一点再去磨成粉呢,可看着一群人都眼巴巴地盯着她,好似嗷嗷待哺,尤其是宋涯和沈青山也在其中,都着急要尝尝玉米面的饼子。思宁能怎么办?只能就这样先去磨粉了。

玉米粒并不多,并不需要去磨坊,思宁自己家的小石磨就能用。

一行人又转战放石磨的小库房,大人孩子齐上阵,不过半个时辰,就把玉米粒磨成了粉,散发着粮食特有的清香。

既然都磨成粉了,也不差那最后一步了,几人又来到了前院厨房,让卫嫂子腾出手来,按照思宁说得的,把玉米面和白面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用老面头和了一大盆的面,准待面发开以后,思宁计划一半用来蒸玉米发糕,另一半用来贴饼子。

如今天气还很热,面也发开得很快,卫嫂子按照思宁的指导,蒸了一锅子的发糕,家里正好有沈青林前日送来养着的一小桶杂鱼,便又做了一锅子的烩杂鱼,在锅边贴了饼子。

到了晚饭时,又是两家合在一起吃的,这次还叫上了王家几口人,几家人吃得满嘴香,连说话的工夫都没有。

王小姑娘好吃得都快哭了,直问浅娘:“姑姑,这个什么饼子怎么这么好吃,是哪里来的,还有吗?”

“没有啦,就这么多,这一顿都吃完了,你再想吃啊,找你宁姐姐去。”

王小姑娘瞬间转向思宁卖萌装可怜:“宁姐姐——”

思宁捏了捏她圆鼓鼓的脸蛋,道:“卖萌也没用,叫我也没办法,我也没吃过瘾呢,再想吃就只能等明年啦。”

今日吃饭的人多,便男女分了桌。男人那一桌讨论的则是更为严肃的问题——新的粮食。

在座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王老先生到宋涯和沈青山,都是读过书、考过试的人,每个人都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也知道一个新的粮食品种的出现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王老先生虽没种过地,可平日里也很是关心农事,他人老成精,眼光毒辣,第一个问题就直达核心。

“这东西一亩地能出产多少斤?”

宋涯和沈青山面面相觑,这他们还真不知道,也没想起来。

沈青山喊了一声“宁丫头”,等思宁从另一桌过来,便问道:“你姥爷问这玉米一亩地能产多少斤呢,你知道不?快跟你姥爷说说。”

“呃……”思宁回忆了一下前世的情况,保守地说,“我听说一亩地能出产一千五百斤,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一千五百斤?宁丫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宋涯对粮食亩产没什么概念,可王老先生和沈青山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才不敢置信。

看宋涯一头雾水的样子,沈青山道:“宋兄有所不知啊,就说咱们这地界的小麦吧,一般情况下都是亩产四百多斤,个别伺候庄稼伺候得好的人家,亩产能到五百斤也顶了天了。你想想,亩产一千五百斤是什么概念吧。”

都不是蠢笨人,听了沈青山的话,宋涯在心里对比了一下小麦和玉米的产量以及生长周期,有些震惊了。

“亩产一千五百斤,生长期三个月。这……这……”宋涯激动得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这是好事儿,于国于民都是天大的好事儿啊,宁丫头,你这可是立了大功啦!”

功劳越大,也代表麻烦越大。

思宁只想安宁清静地过日子,才不想立什么大功来打破自己平静的生活呢。

“其实跟我没多大关系啦。”思宁看向宋岳道,“我也只是听说的,然后把种子种出来而已,真正立大功的是小岳哥,这种子可还是他弄来的呢。”

“呃……跟我没关系,我是专门给宁妹妹要来的种子,若不是宁妹妹喜欢种植新奇的东西,我也不会想到找人要种子的。所以,还是宁妹妹的功劳。”

“哎呀,不是我啦——”

思宁反驳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王老先生打断了:“好了,好了,都别推脱了,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有功劳。宁丫头,姥爷知道你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我问你,这亩产一千五百斤的事儿,你有多大把握?”

“姥爷,我没有种过那么多,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产出那么多,不过我觉得您可以去后院看看。因为种子不多,我只种了一小片,不过我想也能从中推测出大概的产量来。”

因着如今天黑得晚,这会儿外面才有点暮色,还看得清东西,于是吃饱喝足的一群人又随着王老先生和思宁走到后院去。

站在地头,听思宁介绍了基本情况,以及已经掰下来吃了多少以后,王老先生慎重地点了点头。

看目前的情况,就算达不到亩产一千五百斤,可亩产一千斤是肯定没什么问题的,就这也比如今种的小麦划算多了。

宋涯听了王老先生的话,想了想道:“我这就回去给好友写信,告诉他这件事情,看能不能报给上面,让多找些种子,去给司农官们试种。”说完,他又转头望向思宁,“宁丫头,此时关系重大,牵涉甚广,咱们就不参与了吧。不过你放心,该你的功劳我也一定会给你争取的。”

“宋伯伯,我真的不在意这个,若不需要我参与,还是给我省了事儿呢。这样吧,我待会儿把当初种植玉米的经过和具体步骤,以及怎么吃和几种吃法都写下来给您,到时候您的朋友也好给人上报啊。”

“欸,好孩子,伯伯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

也真是赶得巧了,宋涯已经写好了信,却没来得及寄出去。

原来这晚回了家,宋涯没做别的,先去书房给京中好友写了好长一封信,封好以后,打算第二天一早就让宋大跑一趟镇上,去把信给寄了。

第二天早饭后,宋大牵了马,刚准备出门,宋家却先迎来了一位客人。

却是周三来了。

周三是坐了自家酒楼拉货的马车来的,马车去了沈家拉货,周三跟沈青山和思宁几人打过招呼之后,便来了宋家。

他跟宋大正好在院门口碰上,得知宋大是要去镇上寄信的,便说道:“把马牵回去吧,我今儿不能久留,待会儿就得回镇上,到时我跑一趟驿站便罢了,你就省一趟吧。”

宋大看向宋涯,宋涯点点头,又摆了摆手,示意他听周三的,不用去镇上了。

宋大又把信交回宋涯手中,便牵着马往后院去了。

把周三迎到屋里坐定后,宋嫂子给上了茶水,周三端起杯子猛灌了两口茶水,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交给宋涯。

因为也没外人,宋涯便直接打开看了。他快速浏览完信以后,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真是赶得太巧了,这下信也不必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