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逃出

小宫娥奇奇怪怪,秦绾宁端详对方一阵后,笑着眯着眼睛,“不成。”

小宫娥撇嘴,眼内闪过阴沉,稍纵即逝,很快,转而一笑,又是一番如沐春风的神色。今日不给摸脸,成亲后便摸个够。

“这里的伶人来自贫苦人家,善于攀比,你这副美貌会引起她们注意,你以白纱裹面,日日练习箜篌就好,切记,不要出教坊司。”

“你或许不知当今陛下,他对教坊司内的女子没有兴趣,因此,你很安全。”

“宫廷在太子的掌控下,等到合适的机会我送你去驿馆。”

秦绾宁连连点头,环顾四周静谧的环境,心中开始安定下来,“你是凌王什么人?”

“凌王不在洛阳,派了长史过来,至于太子……”小宫娥神色难辨,眼中似有探究,目光掠过阴霾,“太子兄夺弟妻,被人知晓,他会丢人的。”

他无所畏惧,太子就不同了,一国储君做下丧尽天良的事情,江氏再好的名声也保不住太子的尊位。

小宫娥又提点几句,不好多留,与教坊司使寒暄几句,悄然离开。

他一人方便,很快从北边的承德门出宫,远离皇宫后去了萧条的民居宁平巷子里,从后门进去,迅速改换衣襟。

恢复丰神俊朗的小公子形象。

属下常德来报:“殿下,宫门禁严,各宫门都封锁了,封得太快,不少朝臣不满。”

“侯家老东西呢?”萧遇的声音微冷,与在宫廷与秦绾宁说话的时候有些差异。他才十六岁,身形纤细,可那双眼睛摄人心魄,让人不敢轻视。

侯明羽和秦绾宁从小争到大,两人关系不好,秦家落难,她踩了数脚。

他故意让人放出风声,太子将秦绾宁藏于云华宫。这等惊人的消息绝对让侯明羽失去分寸,侯家势大,在宫里亦有人脉,他再帮些忙,大闹云华的戏码就成了。

接下来,就看太子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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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华宫的后殿人去楼空,萧宴带着人来到后,屋里只留一缕属于秦绾宁的体香。

萧宴沉着脸,长睫低垂,站在榻前勾住那张红色的毯子,身后跪着云华宫众人,就连秦婕妤也没有扛得住太子的威压,哭哭啼啼地瘫软在地上。

“殿下,是侯家三姑娘闯进来的……”

秋色极有眼力见,听到秦婕妤推让的话后跟着附和:“侯家三姑娘踹开了门,对秦姑娘极力嘲讽,又威胁将她高发出去。”

“她如何进来的?”萧宴压着声音怒喝,里外都是他安排的人,两年来没有出过差错。

秦婕妤也怕,声音变得锐利:“她是闯进来的,外面的人都被安排走了,就连我也被贤妃娘娘唤走了。”

将所有主事的人都弄走,留下几个小虾米,想挡住一个骄纵的女儿家是不可能的。

侯家在朝势大,侯明羽又是家中幺女,入洛阳城后就变得愈发骄纵起来,别提一个失宠的婕妤,就算贤妃娘娘也对她礼让三分、

谁让她爹拥有从龙之功。

事情查清楚了,萧宴吩咐人将侯明羽抓进大理寺,任何人都不得探望。

陈国公侯德义知晓是太子出手后,特地去东宫求情,可太子不见客,他又去见皇帝。

皇帝旧疾犯了,腰上一阵一阵抽疼,到了阴雨天气疼得爬不起来。陈国公来见,他伏在榻上熏药草缓解疼痛,结拜兄弟不能不见,摆手让人去请。

须臾后,内侍引着陈国公火急火燎进来。陈国公擦了擦头顶上的汗水,先按照规矩行礼,然后长跪大拜:“臣特来请罪。”

“这是怎么了,速起,快,都扶一把。”皇帝让人去扶。

陈国公不敢起,先将事□□无巨细地禀告一番,再骂了女儿几句,“陛下,臣教女不严,导致她闯下大祸。”

一番话说起来谦逊到了极致,任谁听了都会动容,皇帝陷入沉思中。

一介臣女,再是刁钻跋扈,入宫后身边只有一名婢女,是怎么闯进宫的?

若说会武功也就罢了,偏偏侯明羽一介弱女子,没有内应,就算闯也是闯不进去的。

他面上没有表露,吩咐陈国公起来,和蔼笑道:“你这女儿胆子颇大,秦婕妤的宫里都没有什么人,她闯进去作甚?”

陈国公在来时的路上早就编好了词,闻言立即回陛下:“听说是玉佩被小内侍捡去了,她一路追就去了云华宫。”

臣下说,皇帝就听着,没有立即说将人放出来,安抚道:“朕问问当时的守卫,胆子这么大,就该吃些教训,你放心,朕会全须全尾地将人还给你。”

这么一说,陈国公急了,忙叩首:“陛下,小女身子弱,经不起大理寺的折腾。”

皇帝不为所动,笑意很深,作势就哄他:“怕什么,朕派人送些吃的用的进去,不会比你陈家差。朕的时辰也到了,你且家去。”

陈国公不敢违逆圣意,几步匆匆出了紫宸殿。

隔了很久后,皇帝才召见太子,没有问候家姑娘的事,悠哉地说起大婚的事情。

太子据实答了,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侯家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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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司内的伶人都很漂亮,脸蛋白净,挽作发髻,换上华服,不亚于勋贵府上的女儿家。

司内事情不多,在没有贵人宣召的情况下,多是自主排练。

秦绾宁有自己的练琴的屋室,刚来两人不敢出门,自己的住处到琴室要走上一炷香的功夫。一路上会见到不少伶人,她们穿着相同的宫装,腰肢纤细,长相柔丽。

安静两日的时间,到了第三日,琴室来了一位女子,穿着一身烟蓝色百褶裙,裙摆精致,腰很喜,但胸前的两团很鼓。

秦绾宁坐在箜篌前,穿着与她一样的衣裙,两人的相貌,一见高低。

在琴室她也带着面纱,女子走近她,手中还捧着一碟点心,“姐姐好。”

声音甜美,听着悦耳,秦绾宁打起精神,对方将点心塞至她的手中,“我想学箜篌,姐姐可以教教我吗?”

“异想天开。”

“整个教坊司也就盘玉一人会,怎地,你还想成为第二个?”

窗外想起不间断的嘲讽声,女子双手捏紧,可怜地望着对面的秦绾宁,“姐姐……”

“我不教人。”秦绾宁拒绝了,她记得小宫娥的吩咐,不能随意相信陌生人。

女子皱眉,看了一眼秦绾宁手中的点心,再观白纱外的眼睛,潋滟春光,又如璀璨的星辰。

她微微侧身,目光落在秦绾宁的耳后,那处肌肤莹润雪嫩,光是眼睛与耳朵都这么美,可想而知面纱下的脸颊是何模样。

只一眼,她就走了,将琴室的门关上。

出去后,许多人都围了上来,“长得如何?”

“整日蒙着面纱,莫不是一丑八怪?”

出来的玉笙摇首,“她很美。”

众人鸦雀无声,很快,作鸟雀散。

秦绾宁贴着门站着,听闻那些议论她的言语后一点都不觉得难过,这些女子入宫多是想争宠,教坊司里出人头地,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计较这些人的言论。

教坊司内有百余名女子,年岁都不大,小的十一二岁,大的不过二十,争奇斗艳,就像是百花盛开。

她们之间也不安分,一份胭脂就能计较上几日,当面喊姐姐,背后喊妖精狐媚子,这里的管事管都不管,各凭本事。

秦绾宁从不参与她们之间的斗争,路过角落里就会听上几句话,接着就去琴室练琴。

进来五六日后,教坊司使隔一日就会听她弹一曲,时而还会指点两句。

教坊司使再来的时候塞给她一盒胭脂,是雕漆的小盒子,不多见,“好好打扮自己。”

秦绾宁没有吭声,接了过来,教坊司使就走了。

胭脂是女子美容用来的,她整日里不见人,用了也没有用处,回去后随手就放下,到了第二日再回去,胭脂就不见了。

翻遍了屋内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有见到,秦绾宁也不是傻子,笑笑就当作没有事情发生。

到了晚上,凤来就来敲门,她打开门,凤来告诉她:“明日楚王来挑一位琴师,你的胭脂被玉笙偷了。”

秦绾宁懒懒地应了,没有说话,到了第二日,楚王果真来了。

教坊司内是琴师有二十几人,穿着一样的宫装,清一色的用束带扎出细腰,个个模样好看。

楚王也是个俊美的郎君,与萧宴的杀气不同,他温文尔雅,风流倜傥。

秦绾宁站在末位,今日没有戴白纱,这么重要的场合戴白纱最惹眼。但她用黛笔将眉眼描得粗了些,又在脸上点了几下,将白皙无暇的脸蛋点成了麻雀脸。

这么一看,在这些伶人中长相最难看。

教坊司使见到那张脸后差点没有气晕过去,天晓得她费了多大力气才将楚王引来,这么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

楚王凝望这些女子,让她们一一抚琴,闻音辨别。

到了秦绾宁后,教坊司忙殷勤地同楚王解释:“盘玉会弹箜篌。”

楚王扫了一眼那张脸,唇角勾了勾,没有让她试琴就点了名:“就她,随本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