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宁双眼一撇,正见她?肩头未露,陆长宁忙整了整衣裳,虎头虎脑地瞄了李丘一眼,故作轻松问他:“殿下来得真及时?,可?找着林月的养父了?此刻她?应该正在外头某处猫着,我们?快带上她?养父去与?她?汇合,好让她?放心……”
李丘气得浑身都在抖:“陆长宁,你到底晓不晓得怕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李丘一找到李月养父便火急火燎往这?里赶,生怕陆长宁应付不过来,又或是生出什么变故,结果半道却遇上出逃的林月。细问之下,他才知道陆长宁换上林月的喜服代林月在里头守着,李丘险些没被气个半死。
李丘急忙打发?阿烈带四方他们?去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独自往这?儿来寻陆长宁。到了这?儿,见到陆长宁又是衣裳不整,又是挂彩的,他哪里能不急不气?而陆长宁一副满不在意,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的样子更让李丘恼火。
陆长宁莫名?其妙被李丘这?么说,心里也不大高兴。
陆长宁正在心里暗自盘算该如何回?嘴才能让她?不落下风,李丘又道:“简直是胡闹!”
原以?为陆长宁在屋顶守着林月应当不会遇上什么危险,未曾想陆长宁竟这?般胡闹,自个儿眼巴巴往火坑里跳。
坦白说,经赖老三暗算,陆长宁自个儿也还没缓过神来,心跳得极快,又被李丘这?般理直气壮的训话?,她?亦大为光火。
陆长宁不服气,故意气李丘说:“自然怕,如今我有?把柄在殿下手上,若是哪天?不小心得罪了殿下,我这?条小命保不保得住就全?在王爷一念之间。”
陆长宁话?里话?外指着那日夜里的事说,故意要气李丘,让他难受,既是想断了李丘的念想,也是实实在在恼火李丘理直气壮审问她?。
李丘自然听出来陆长宁的深意,心里忽地蹭上一团无名?火,烧得他浑身难受:“陆长宁!”
陆长宁看?向李丘,漫不经心道:“难道我说得不对?”
其实她?知道李丘断然不会把她?的事捅出去,可?情急之下,她?想不了那么多?,也想不了那么深。话?赶话?的,她?便也一股脑儿都说了。
眸光一转,李丘看?见她?脖子一道浅浅的血痕,突然心软起来,缓和语气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是怎么想的?”
陆长宁看?向李丘,眼底一片清明:“不明白。”
往日他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结果她?却还说不明白?李丘盯住陆长宁,眼底的情绪由愤怒渐渐转为灰心,李丘拂袖而去。
见李丘越走?越远,陆长宁忽觉郁结难舒,不由得低下头。
二人像像乌眼鸡似的,争了个面红耳赤之时?,四方和阿烈悄然来至此处,二人见陆长宁身上挂了彩,大约也都猜着一二。
只是四方委实不明白这?点小事有?什么值得吵的,即便刚才的情状险是险了点,可?终归有?惊无险,何况凭陆长宁的能力,吊打那个无赖完全?没问题,到底是“情”之一字误事才让李丘确实是紧张过头了。
“陆长宁,你不要得寸进?尺!要不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我早……”阿烈愤愤不满地看?了陆长宁一眼,转身追上李丘。
四方夹在两方人中间,来回?踱步,亦颇感为难。他想说点什么,却又怕话?一出口让陆长宁更生气,故而又不敢说。
“说吧。”陆长宁看?了四方一眼,看?出他有?话?说。
“好好的吵什么呢?也没见有?什么值得吵的。你看?别人的事看?得门儿清,怎么一到自己这?里就糊涂了?”四方顿了一顿,看?着陆长宁的脸色,小心翼翼说:“他心里有?你,所才会这?么紧张你,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他心里有?你!这?些天?,我冷眼看?去……你别怪我多?嘴,我觉着你心里未必没有?他。其实这?有?什么好怕的呢?京中达官贵人断袖成风,也没见有?什么丢人的,何况他堂堂一个王爷都不怕,你怕什么?”
她?要想随心所欲当然既简单,只要轻轻一点头就什么都有?了,可?她?怎么能这?么做?又怎么敢这?么做?
陆长宁垂头丧气说:“你懂什么。”
“是,我是不懂,可?你不说,别人怎么懂?”四方瞟了陆长宁一眼,颇为不满陆长宁一副别人都不懂她?的样子。
四方无意中的一句话?于她?而言就是一根刺,正中她?心上,刺得她?有?口难言。
“我看?你是闲得慌才来管我的事?回?头我帮你寻门亲事。”
四方不以?为意,哼哼了两声就没再说话?。
及至李丘等与?林月和她?养父碰面,一行人就没头没尾连夜逃离。
瞧李丘和阿烈的神情,怎么看?也不像是单纯为林月婚嫁一事连夜出逃,更像是还有?她?不知道隐情在他们?二人心里藏着。
因陆长宁和李丘闹别扭,所以?她?也不好问李丘,只能装作不知道也不关心。
好在这?一夜官道上月光明亮才没让陆长宁夜不能视的毛病脱了大家的后腿,可?饶是如此,李丘在前头还是不放心,仍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陆长宁,生怕她?跌着又或是摔着。
至天?灰蒙蒙亮时?,他们?已逃出好几百里。
李丘虽还在气陆长宁不假,但陆长宁受了伤,他心里还是记挂得很。趁着众人都在溪水边歇脚的功夫,李丘便像是个没事人似的走?到陆长宁边上,递了一条湿帕子给陆长宁,又给她?治伤的药粉。
“虽不是重伤,但还是上些药为好。”
既然陆长宁不在意她?身上的伤,那就由他来在意。
陆长宁一愣,不知所措地接下李丘递来的湿帕子和药粉,道了声:“多?谢。”
相顾无言,李丘偏又舍不得挪开脚。
阿烈在后头见李丘对陆长宁这?般没气性,心下直道不妙,瞧他家殿下的样子,只怕是已然情根深种,九头牛都未必能拉回?来,气得阿烈不想再看?陆长宁一眼。
彼时?,林月与?她?养父走?来:“昨夜之事多?谢贵人相助,小人与?小女无以?为报,往后必定日日诚心为贵人祝祷,乞求我佛护佑贵人,保佑贵人一生平安康健。小人给贵人添了这?许多?麻烦,实在没脸面再让贵人护送……”
“哪里的话?,举手之劳罢了,老先生不必放在心上。待我送老先生到了安全?之地,自然会离开。”
二人的话?乍一听,没有?不妥之处,可?细细回?想却又不像是面上听到的这?般简单。陆长宁自顾自出神猜测老人家的身份时?,忽然听见老人家问起她?。
老人家看?着陆长宁问李丘:“这?位公?子是?”
林月抢先一步答说:“阿爹,他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位公?子。”
昨儿他们?等李丘的功夫,林月和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得知陆长宁舍身相救,他自是十分感激他的善举。
老人家作揖道:“公?子侠肝义胆,舍身搭救小女,小人感激不尽。”
他一个老人家向陆长宁一个小辈行礼,她?如何受得起?陆长宁急忙郑重还礼说:“我是晚辈如何受得起老人家这?个礼。”
林月悄悄摸摸看?了陆长宁一眼,眼底眉梢全?是少女怀春时?羞涩的笑意。陆长宁一心全?放在猜测老人家的来路上,未曾注意到林月,但李丘,四方都看?出来林月对陆长宁的感情起了变化,已然不似昨日那般拒人千里。
“小人不过一介草民,怎可?与?公?子相比。”
老人家的穿着看?着朴素,但一言一行自有?一段与?普通人不同的气派,实在不像是林月昨日所说,仅是一个流离失所的普通人。
陆长宁隐约记起昨儿林月似乎说过,她?养父姓林,单名?深,收养她?之前也是孑然一身,颠沛流离,为生计各处奔波。
陆长宁问林深:“听老人家的口音,像是京城人士,何故背井离乡来了此地?”
闻言,李丘扭头看?了看?陆长宁,以?他对陆长宁的了解,他断定陆长宁必然是猜出了什么又或是对林深起了疑心才会有?此一问。
林深答颇为无奈地一笑,答说:“公?子猜得不错,我是京城人士不假。几年前家中遭逢巨变,这?才不得不背井离乡,四海为家。”
“是晚生冒昧了。”陆长宁一听得“遭逢巨变”四字便觉方才她?的问题问得唐突了。
老人家不甚在意,摇手说道:“无妨,这?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林月见陆长宁脸上仍有?歉意,不愿看?她?如此,于是安慰陆长宁说:“我阿爹说了不是要紧事那就一定没事,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陆长宁被林月突如其来的关心惊着,怔了一怔,客客气气地笑了一笑。林月一见陆长宁笑,自个儿也跟着傻笑起来。
林深看?了林月一眼,林月的心思,他已然知晓。林深寻了个借口支开林月,让她?去溪边打点水。
此刻林月暂且不知道林深的打算,所以?也没多?想,乖乖去了溪边打水。
林深转身看?闺女越走?越远,直到他确定林月听不见他们?这?儿的说话?声才心满意足地笑了一笑,回?身看?向陆长宁。
林深双手交叠垂在身前,他问陆长宁:“小人有?一个问题想问公?子,只是这?问题或许有?些唐突,不知可?否一问?”
不等陆长宁说话?,李丘便开口,不留情面地挡开林深的话?头:“萍水相逢的,你既觉得可?能唐突她?,还是不要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