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回想方才?那两个黑衣人?的一招一式,分明都是要取李丘性命,势要将其灭口才?肯罢休。再看?李丘的反应,无论是他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也好,还是他毫不意外,也丝毫不犹豫的样子?,而最可?怕的,还是他对刺杀这档子?事似乎早习以为常。

李丘默了默才?道:“不早了,折腾了这一宿,想必你也累了,回去歇着罢。”

李丘不愿说,陆长宁也不想多问。陆长宁收拾了水盆和抹布,又另外从她屋子?里抱来一床褥子?放在李丘床上?。

离开前,陆长宁对李丘说:“今夜之事,还请殿下不要对外说……”

不等陆长宁说完话,李丘便已开口:“你放心。”

无论是陆长宁其实?女子?一事,还是陆长宁夜不能视一事,李丘都不打算对外言说,更不可?能对昭之于众。

或许陆长宁不知时?至今日,李丘看?重她已看?重到把她的弱点?看?做是他自己的弱点?,所以他不可?能对外说,他不能让陆长宁处于危险中。

“多谢殿下。”

言罢,陆长宁便推门出去。

李丘深知凭陆长宁的才?智,今夜之事她心里必定已存了个疑影,只是不敢信,也不能信。所以这事,只要李丘不明言,陆长宁尚能装作不知,可?假若他挑明了说,恐怕陆长宁心里不会好受。况且李丘也不愿意把陆长宁牵扯进?来,她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眼瞧着陆长宁就要关门离去,李丘忽突然想起一些事,心急道:“长宁。”

李丘第?一次这样叫陆长宁的名?字,话才?出口,这份突如其来的亲昵便让他心生欢喜,浑身亦跟着酥软起来。

陆长宁浑身一颤,猛地顿住,尴尬地杵在门前,进?又不是,退又不是的。旁人?不是没有这样叫过她的名?字,可?这一次却有些不一样。李丘这么一叫她,她心跳得飞快,久久难以平复,不知是夜深心静的缘故,还是是方才?的惊险使她惊魂未定,她一时?无法断定。

陆长宁安安静静站在门前,不言亦不语,只等着李丘说话。

“我是真心的,并非哄你。”

李丘的真心所指是那日他说看?上?她之语。

陆长宁愣了一愣,良久才?回李丘:“下官此生只有一个心愿,父母安康,长姐安康,婷玉平安,陆府上?上?下下都能平安。”

旁的事,她不想,也不敢想。

她和普通男子?不同,亦和普通女子?不同,她身上?这条命不仅是她自己的,更系着陆府上?下所有人?的安危。她不能不顾后果,说爱就爱,更不能任性妄为,打从她出生那一刻起,她就没有任性的资格,何况眼前这个说喜欢她的人?还是她又惧又怕的皇族中人?。

当年先帝围猎一事,李丘身涉其中,至今无法分辨清白。她是怕死之人?,绝不会让自己再像阿姐那样陷进?皇族诡谲风波里无法抽身。

“殿下早些歇息。”

不等李丘说话,陆长宁已急急忙忙关上?门,返回自己的屋子?。

李丘在门后盯着方才?陆长宁站过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待他回过神来,眼底尽是难以纾解的落寞之情。

陆长宁呆坐屋中,想起方才?的种种,比起她,李丘的日子?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成?日提心吊胆的,身上?戴了佩剑不说,还得藏一把匕首,就连夜里睡觉,那把匕首也绝不能离身。

一时?之间,她竟分不出,究竟是她更无辜,还是李丘更可?怜。可?转念一想,李丘曾经也是觊觎帝位之人?,当年狩猎意欲行刺先帝一事虽无铁证,但到底是陆长宁心底的一个疑影。眼下李丘究竟是个什么想头,她不得而知也猜不到,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陆长宁一宿没睡,至天将明未明之时?才?阖眼歇了一会儿,待她醒来,已然误了出发?的时?辰。外头日头高挂,陆长宁急急忙忙梳洗了一番赶下楼。陆长宁才?出客店门口,一眼对上?李丘不经意间扫过来的一眼,陆长宁不觉一怔。

李丘却笑了起来,陆长宁只觉得尴尬,客客气气地回了一个笑,走了过去。

阿烈一心记挂李丘身上?的旧患,满心都想着尽早赶到东都,找到万山替李丘救治。偏生昨夜横生枝节,让李丘遭人?暗算,所以阿烈原本就有点?心气不顺。

至今早,天才?亮他就已经下楼打点?车马,不多会儿,李丘和四?方也都陆续下来,就是迟迟不见陆长宁的踪影。阿烈见状,原想上?去叫陆长宁,偏李丘又不让他去,如此一来,阿烈更为恼火。

现下看?见陆长宁,阿烈再也忍不了,阴阳怪气说:“你倒是一夜好梦!却叫我们好等!”

陆长宁自认理亏,认认真真地赔礼道歉:“对不住,昨夜睡得太沉了些。”

因李丘伤着手?,不便驭马,阿烈便雇来一辆马车。阿烈和四?方自是没的说,各在马车前的板子?上?坐了,陆长宁因不便与李丘独处,便也在板子?上?坐下,挤在边上?。

李丘却在马车里悠悠开口:“外头坐不了三个人?。”

话音才?落,陆长宁便抢先对阿烈说:“殿下叫你进?去坐。”

阿烈又惊又喜,这几日他家爷只顾对陆长宁好,都快把他忘了,今儿难得又记起他,他哪能不高兴?

阿烈忙起身准备进?马车,不料李丘却说:“长宁,你进?来坐。”

李丘一席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在阿烈身上?,从头顶起把他浇了个透心凉。阿烈发?窘,瞪了陆长宁一眼,退回来。

四?方看?了看?阿烈,被阿烈窘迫的模样勾得直笑。

陆长宁左右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她骑虎难下,不得不弯腰走进?马车。

进?入马车,陆长宁不知该说些什么,静默之下,她难免胡思乱想,更是坐立难安。许久,陆长宁当真受不住眼下尴尬得令人?发?指的氛围,勉强开口问李丘:“殿下手?上?的伤如何了?”

“早上?四?方看?了一眼,无碍。”

四?方虽治不了大病,但这些皮毛小伤,他尚可?应付。

相对无言,陆长宁一时?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

“若你觉得困,闭上?眼歇一会。”看?陆长宁眼下的乌眼青,李丘便知昨儿陆长宁必是一宿都没睡。

听见李丘如此说,陆长宁就像是平白得了救命稻草一般,欣喜不已。天晓得,此刻她有多感激李丘给?她找了个可?以让她光明正大装睡,暂时?避一避直面李丘的由头。

可?陆长宁一闭上?眼睛,她就察觉到事情远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虽然她闭着眼,可?她分明能感觉得到李丘那双眼睛正盯着她瞧,这让她如何歇?

陆长宁翻来转去挣扎了一会儿,愣是让自个儿走了困,眼瞧着是睡不着了,她索性睁眼与李丘大眼瞪小眼的。

陆长宁心里压着一股气,她问李丘:“爷总盯着我做什么?”

李丘似笑非笑道:“你不知道?”

李丘想说的不就是前几日他向她表明心迹一事,压根都不需要陆长宁猜。陆长宁冷声回了一句“不知道”便扭头看?向窗外。

李丘还算有点?眼力?见,没有在这事上?与陆长宁纠缠下去。

昨夜婷玉和徐得安匆匆忙忙与陆长宁等人?分开后便一路马不停蹄赶往虎头山,至天时?分,二?人?赶到山寨。

自打婷玉等人?大闹山寨之后,寨子?里的山匪逃的逃,伤的伤,都还没缓过来,眼下寨子?前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看?着冷冷清清的,一点?儿都比不上?当日的热闹。

婷玉和徐得安大摇大摆地进?了寨子?,直至主殿才?有一两个山匪冒出来,妄想拦住他们。二?人?刚收拾完这些小喽啰,已有山匪去通风报信叫来郑莲。

“又是你们!”郑莲一看?又是这俩人?,新仇旧恨的,哪能不恨得牙痒痒?

冤有头,债有主。婷玉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她只要那个山匪头子?的命,其他人?如何,她不关心。

婷玉绕开郑莲,只盯着主殿里的那个人?。婷玉不声不响走向那人?,挥剑斩向那人?。那山匪头子?眼中映出婷玉剑锋的寒光,忙跳起躲开婷玉的剑刃。

那人?因身上?的伤未愈,故而躲闪的动作破为笨拙。

山匪呵道:“姑娘已经救走你的同伴,何故如此苦苦相逼!”

婷玉狠厉道:“苦苦相逼?十六年前,你们灭我吴家满门时?,怎么不觉得那是苦苦相逼?”

这些年婷玉从不提当年那桩学案,并不是她不恨,恰恰是因为她太恨,恨得连梦里都不安生所以才?不敢提,她怕一提就勾出满腔无能为力?的恨,犹如洪水猛兽般将她撕碎,让她体无完肤,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

趁山匪出神的功夫,婷玉一剑刺进?山匪胸口,山匪措手?不及,睁眼圆了眼珠子?瞪着婷玉。郑莲因被徐得安缠住,即便相救她父亲,也是有心无力?。

婷玉冷笑一声,又使了几分力?,准备刺穿山匪的后背,但却被徐得安拦下。

“够了,他死不足惜,可?你真要为他赔上?一条命?”徐得安死死握着婷玉的手?腕。

婷玉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加深了手?上?的力?道来对抗徐得安,她看?徐得安的目光冷若冰霜,与当初徐得安初见她时?所见一般无二?。

“即便不为你自己想,你也要为长宁想,为陆世伯想一想……”徐得安急得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

无论如何,他一定不能让婷玉出事。

婷玉一听见长宁的名?字,手?上?的力?道便松了几分。见状,徐得安趁机抽出婷玉手?里的剑,把剑藏到他身后。

眨眼的功夫便有官兵冲进?寨子?说是有一杨姓男子?报官遭山匪劫道。

徐得安着实?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些官差来得及时?。否则即使他能稳住婷玉,也免不了郑莲心有愤愤,拿命和他们拼,到时?再勾出婷玉满心满腔的恨,如何能不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