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90章

满镇海听着手下报告着无妄之海的情况,难免皱眉,“当真没法?”

他还没忘记他的黑云骑是如何死在了无妄之海下,可要度过无妄之海不是易事,不止是人,连只苍蝇或者石头都别想越过。

“城主如何打算?”一旁的魏然问道。

满镇海沉吟片刻,衡量得失后心里隐隐已经做出了决定,“江岱已死,如今天水城落到江容予手中,迟早会被她败干净,虽说她不似以前,但成见不是一朝一夕就会改变。”

魏然会意,“那城主之意是要撤兵?”

满镇海没有出声,但魏然看得出来他已是有这个打算。

“可我总觉江岱之死有蹊跷。”魏然一脸担忧。

满镇海转头看着他,“此话怎讲?”

那日与天水城交手,他几乎已经能确定江岱已经是出了事,还能怎么个蹊跷?

“现外面到处传闻,满镇海是死在您手上。”魏然欲言又止。

满镇海听了砰的一掌拍在桌上,“谁他娘污蔑我!我连江岱人都没见到过,拿什么杀?”

“可外人并不知悉,那日却是城主和江岱的行踪只你们二人知晓,如今江岱出了事……”魏然没有继续说下去。

满镇海仔细思索起来,江岱约他密谈,声称担心有别有用心之人,所以时间地点都是由二人临时敲定。

按理来说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才对。

一方出事,自然会怀疑另一方。

满镇海清楚江容予对江岱对天水城有多重要,但既然她那日出现,江岱出事不可能有假,如果换了是他,他也不会把自己儿子置于险地。

“必然是江岱身边出了奸细。”满镇海表情有一丝不屑,“江峙当初勾结魔君,却私自毁约,魔君早就恨天水城入骨,少不得是他动的手脚,江岱自食恶果罢了。”

“江岱与其余几城城主关系颇为不错,谷飞擎更是以他马首是瞻,如今他出了事,我倒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皆对城主您不利。”

魏然的话满镇海不以为意,“既是风言风语又何妨,江岱勾结魔物已是铁证,连圣都都出了手,他们还能怎么样,况且之前屁也不放一个,现在假惺惺出来指责两句,真往自己脸上贴金。”

在他看来无论是一直与天水城交好的濮东城还是其他两个置身事外的,都不过道貌岸然罢了,天水城有难也没见谁肯站出来,恨不得立马撇清关系。

魏然叹了一口气,“只是觉得江岱的死很是诡异,那日城主赴约,可走不久,魔物却跨过边境攻击龙溧大军,我本以为是江岱想要声东击西,可又传来他的死讯,再接着城主与天水城交手,却损失不少黑云骑。”

这也是龙溧攻入天水城的引子。

满镇海见他话中有话,“你想说什么?”

正待魏然开口,匆匆跑进一个守卫。

“城主!天水城抓来的俘虏醒来便要自戕,如今已被控制,还请城主定夺如何处理此人?”

满镇海摆摆手,“带上来。”

很快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被押了上来,因为替江寻志挨了那一招,气已经是有进无出。

魏然示意把他头抬起来些,等看清这人长相,便回忆了起这人,“我认得此人,实乃江岱心腹,跟随江岱多年,立下过不少功劳。”

他转向满镇海,“既是心腹,必然会知道一些江岱的计划,城主大可审问一番。”

“呸!”那人朝魏然吐了一口口水。

魏然脸上染上一层寒霜,不等他们下任何命令,又开始挣扎起来,准备自尽。

但满镇海就在这里,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这硬骨头怕是什么也不会说。”一旁有人看得频频皱眉。

魏然建议,“不若搜魂?”

满镇海没有立即同意,搜魂这种手段于沧州都是极为上不得台面的,他还不屑使。

“你们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那人头被按在地上,依旧没有任何要屈服的意思,“迟早你得去见你那短命鬼儿子!”

被戳到痛处满镇海扬起手准备直接结果了这人。

可魏然给拦了下来,“城主,他在刻意激你杀他,如此一心求死,恐怕是怕我们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来。”

满镇海拂袖,冷哼了一声,“魏然,你来。”

魏然双手合十,“城主放心。”

先屏去闲杂人等,只留了满镇海心腹在场。

搜魂一用,这人必死无疑。

可还是没供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此时这人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在与他们抗争,搜魂没有成功。

“江岱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魏然也变了脸色。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从这人口中什么撬不出来时,只见他目光呆滞了下来,双唇动了动。

满头大汗的魏然也松了一口气,“说!江岱到底在搞什么鬼?”

“城主让我们守住边境,假死让满镇海放松警惕,好引他入天水城,趁机杀了他,彻底铲除龙溧。”

满镇海眼神轻蔑,“凭江岱就想杀了我?”

那人已经如同被控制的木偶,什么话都往外吐。

“城主手上有满镇海的把柄。”

此话一出,满镇海眼神疑惑了片刻,他有把柄在江岱身上他如何会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

“魏然,你这搜魂术看来是没练到家。”他大笑起来,却是在嘲笑江岱。

“当年城主与连衡共诱满彦宸进藏月沟,在他身死后剥其生魂,藏于元翼岛中。”

满镇海浑身血液都冷了下来。

怪不得当初他儿子死后,不仅尸首未曾寻到,连一丝一缕生魂也无。

“城主。”魏然担心不已。

满镇海面无表情,“继续。”

魏然施术的手都颤抖了起来,“说江岱为何这样做?”

“满彦宸天资卓越,日后一定会是天水城的祸患,必须先将其除掉,龙溧后继无人,迟早不会是对手。”

正当魏然还要问,这人最后一口气吐了出来,已然死透了。

“好好好!”满镇海怒极反笑。

魏然脸色苍白,“城主,此人的话或许有假。”

“搜魂审出来的话还能有假?”满镇海怪笑了一声,“魏然,我给你三日,必须想出渡无妄之海的办法,江岱不是想引我去?那便圆了他的心愿。”

……

无妄之海旁,一男一女看着眼前平静无波的水面陷入沉思。

“过不去。”沈听岚面纱下的表情愣住了。

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无妄之海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她疑惑时,背后传来一声冷喝。

“你们是什么人!”

龙溧的黑云骑已经两人围住。

柳慕白黑着一张脸,仿佛别人欠了他钱一般,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转身面对着无妄之海。

“江容予给我出来!”

一句话喊出了仿若有杀父之仇,黑云骑面面相觑。

这是寻仇?

江容予此时正盯着天水城各处递上来的文书发呆,十张里面就有九张是有关她的。

江岱的事早已发酵的差不多了,瞒已经是瞒不住了,几日光景天水城上上下下都知道江岱将传承给了她,等于她就是新任城主。

只是她不准他们任何人如此称呼她,太不吉利了。

城主只能是老爹。

“德不配位?呵。”她随手扔开一本,又捡起一本,“江容予心术不正,蓄养魔物,为祸……”

马上又换了一本。

“终日作乐不理政事,置万千百姓于不顾,若为城主吾等必血祭苍天!”

啪——江容予把这些全丢到了脚边。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东西写上来是给谁看的?向我讨伐我?”

陆挽宁弯腰将其捡了起来,“自然不是给你看的。”

江容予见他来了,收敛了自己的坐姿,“毕竟还是要过我的眼,天天见人说我坏话难免来气。”

如她离开城主府时所说,天水城会乱,一语成谏。

这些话可不是给她看,却是为她所准备,他们希望天水城再乱一些。

她从桌上开了印泥,碎魂熟练上去戳了一下,随意在批文上印上一抹红色,表示已知,再不做任何批复。

陆挽宁随手翻开一页,“沉迷男色,日日笙歌……”

他抬头与江容予对视一眼。

“这眼线未必也太不合格了,这怕不是等着被除名。”江容予方才也没注意写了些什么。

这些时日,大部分时间就耗在了陆挽宁身上,除了老爹就是围着陆挽宁转。

“对了。”江容予放下手中的批文,“已过几日了,还没动静,你确定有用吗?”

陆挽宁眼底染上了笑意,“快了。”

门前急匆匆跑来了个士兵。

“禀小姐!无妄之海外来了个疯子一直在吵吵嚷嚷要小姐去见他!”

“啊?”江容予望向陆挽宁。

江容予骑着焚月狐到了无妄之海边上,远远只看得见对岸小小的人影,一男一女,她还知道这两人后面还藏着虎视眈眈的黑云骑。

等把柳慕白二人放了过来,柳慕白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连江容予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快点走。”柳慕白拂袖而去,沈听岚迈着步子连忙追了上去。

江容予回头看了看眼陆挽宁,这是什么脾气?

“少谷主,走错了,是这边!”她忍不住提醒。

柳慕白脚步一顿,脸又黑了几分,转过身走向了另一边,沈听岚跟在他身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种气氛一直僵持到了营地。

江岱门口,柳慕白停了下来,侧目阴沉道:“一命换一命,以后要是再敢要挟我,我让天水城不留一个活物。”

翠玉笔被放到了江容予手中,动作却与语气截然相反的小心。

柳慕白只看了江岱一眼便有了结论,“一时半会又死不了。”

江容予被这句话一梗。

“师兄的意思是江城主还有救。”一旁的沈听岚连忙解释。

江容予寻声而去望向沈听岚,温柔干净的眼神让她心中渐渐安稳了下来。

她一直很疑惑,柳慕白这样说话,难道不该满天下的仇敌?

只留了柳慕白与沈听岚在房中,江岱周身都是她的魂力,她不担心他们二人会做什么小动作。

况且来的还有沈听岚。

她手中握着翠玉笔,“柳慕白竟如此看重这只笔。”

陆挽宁只是派人给神医谷传了个消息,说是江容予在圣都时修复翠玉笔秘法不太熟练,用错了一个招式,担心留下隐患。

仅此而已,就把柳慕白给引来了。

此时沈听岚也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刚好听见她的这一声感慨。

“师兄已将揽月视为另一半,自然是会紧张些。”

江容予:?

这个另一半是她想的那个另一半?

她咽了一口唾沫,不好继续问。

“江小姐可有空闲与我闲聊片刻?”沈听岚客气地问她。

江容予愣了一下,虽然不知她和沈听岚有何可聊的,但还是点下了头。

陆挽宁微微颔首,低声道:“不要太过亲近,我等你。”

江容予知道陆挽宁对沈听岚的态度还是一如从前,点点头,便与沈听岚绕去了一旁的小道。

她不担心沈听岚会暗算她。

只剩了两人,沈听岚取下了面纱,面容依旧清丽出尘,江容予却觉得她似乎哪里有了变化。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沈听岚眼神很平静,“我想向你道声歉。”

“道歉?”

“之前是我做事太过鲁莽,才会在江小姐大婚时做出如此逾距之事,还望江小姐能够原谅。”

沈听岚道歉的话语诚恳,把江容予弄的不太好意思。

“沈姑娘言重了了。”

江容予后来想过,那时候的沈听岚应该也是重生回来,刚好碰上两人成亲,担心陆挽宁为她所害,才会一次次提出带陆挽宁回神医谷。

“我其实后来有很多事想不通,无论是江小姐还是陆挽宁,似乎都和我印象里的不太一样。”沈听岚微微蹙眉,陷入了疑惑中。

她本来以为自己应该是喜欢陆挽宁的,可为数不多的见面,她就已经清楚这个人与她印象里的人虽然行为举行都一样,但根本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人。

她一点也不了解,更不是一路人,她甚至觉得前世她也没了解过这个人。

见他与江容予亲昵,甚至之前知晓他们已有孩子,她也不觉酸涩苦楚,就好像只是在看两个陌生人。

“大抵是因为人都是会变的吧。”江容予目光落在远方的山脊。

重生一世,有很多重新选择的机会。

可人总是会变的。

沈听岚与江容予毕竟不熟悉,说了几句后便没什么可聊了,两人一齐转身回去。

远远地江容予看见了等在那边的陆挽宁,眼神忽就亮了,连脚步都轻盈起来。

沈听岚笑着与她道别,眼神无比干净清澈。

江容予与陆挽宁并肩回了房间,江容予将方才沈听岚所说告诉了他。

陆挽宁听了眼神动了动,却也没表态。

碎魂刚好把批文一一都戳好了印子,刀身沾满了红色的印泥。

江容予从一旁取来了湿帕子,细心地给它擦干净,陆挽宁能感觉得到碎魂现在心情有多好。

余光落到翠玉笔上,他忽然想起了沈听岚刚才的那句话,柳慕白将翠玉笔当做另一半。

碎魂感觉陆挽宁忽然看了过来,眼神透着些危险,它警惕着,一动也不动。

陆挽宁将碎魂拿了过去,“翠玉笔没有问题,这几日让碎魂带着学点东西走个过场再给他好了。”

等碎魂带着翠玉笔离开,它才后知后觉,好像又上当了。

因为柳慕白到了,江容予心情一直不错。

直到持续到龙溧再次想要渡过无妄之海。

这一次江容予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立在无妄之海旁,看着对面黑压压的黑云骑,江容予开口问陆挽宁。

“传闻圣都雪麟卫七人配合天下无敌,那如果只有六人呢?”

“天上地下的差距。”

“飞鸢传来的消息,第七人一直不知所踪,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无妄之海仿若一片死水,无风无波,江容予的心底有什么呼之欲出。

“这第七人或许并非失踪,而是受命并未记载在册。”江容予握住了陆挽宁,手指紧紧扣住,声音带着些颤意,“或许这第七个人,就在我们之中。”

陆挽宁反手握住她的手,“来了。”

黑云骑这次不知使用了什么秘术,一排试探性地进入了无妄之海的范围。

江容予知道无妄之海并非无解,但对法宝要求极为苛刻,而且耗损极大,过一两个人可以,但多了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消耗得起。

有用!

黑云骑脸上一喜。

满镇海缓缓从黑云骑后骑着妖兽现身,周身散发着令人发寒的气势,眼神直穿过无妄之海锁定着对面的人。

“魏然。”

魏然回头,“城主放心!”

令人恐惧的无妄之海在黑云骑脚下却如履平地,江容予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陆挽宁亦有此感。

“江容予!让江岱滚出来!”满镇海双目阴鸷,若不是有无妄之海拦在身前,此时一定已经将人给抓在手中,好让江岱试试丧子之痛。

江容予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江岱如今的情况早就被细作传得满天下都知晓,不信满镇海不知道。

“城主,不必与他们多言,夺回宸公子生魂要紧。”

第一批黑云骑已度过一半,满镇海眼神越发阴狠,妖兽动了动身子也进入了无妄之海。

“他们气息不对劲。”

陆挽宁将江容予护在身后,往后退了几步。

江容予亦让天水城所有人往后退着。

就在这时江容予感觉无妄之海正在吸收着什么,但看去黑云骑似乎并无异常。

绝对哪里出了问题。

当机立断,江容予将黑云骑脚下的海水退了十几丈,将他们剥离出海水。

黑云骑见海水消失,当下一喜,可第一批双脚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有诈!”不知谁喊了一声。

满镇海一愣,拔剑出鞘。

江容予感觉自己被一头猛兽给盯上了,她毫不退让瞪了回去。

满镇海只觉得她在挑衅。

“城主!你看她手中是什么!”不知是谁在他耳畔提醒了一句。

满镇海视线落到江容予手边,她一手与陆挽宁十指相扣,另一手握着一只小巧的琉璃瓶。

琉璃瓶中似有什么不顾一切冲撞着瓶身,想要从里面出来,渐渐地他看清了是一个人形。

江容予注意到他的视线,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两指轻轻拈起琉璃瓶,在身前晃了晃,脆弱无比的琉璃瓶随时都会不小心落到地上碎成渣。

琉璃瓶中的人正在无声地朝着他招手呐喊,江容予一步步从无妄之海中走了过来,这时他看清了那个小人在喊什么。

“爹,救我!”

江容予挑起下巴,态度傲慢无比,琉璃瓶自她手中滑落,啪——琉璃瓶炸开。

满镇海脑子如琉璃瓶一样轰的一下炸开,跃起身使出全力一剑刺穿了江容予的身体。

看着鲜血顺着剑锋流下,他的双眼中只剩下了一片的红。

“满镇海!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一声冷喝。

满镇海缓缓抬起赤红的双眼,却在无妄之海的另一边看到了一脸震惊的江容予。

温热的血从剑锋落到他的手上,他僵在了原地。

被剑刺穿的黑云骑口中不断涌出着殷红的血,嘴动着却无力出声,眼神只剩下了不可置信和疑惑。

“城主……”魏然还维持着去拦满镇海的样子,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江容予也被满镇海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住了,她刚才被满镇海死死盯着,忽然他一副要同归于尽的表情,一剑将离他最近的黑云骑给杀了。

“他这是疯了吗?”

陆挽宁眼神幽深,“他们动手了。”

江容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此时远处不知何时已来了不少人。

南自峡、清风涧、濮东城三城城主尽数到齐,一侧还有圣都的云溯。

方才那声冷喝便是云溯发出。

满镇海杀黑云骑的一幕所有人都看见了。

云溯冷着脸,满镇海所作所为无疑是佐证了外界的说辞。

“你们这是何意?”满镇海手中剑还沾着血,看着身后突然出现的人。

云溯道:“满城主,三城联合向圣都揭发你,此时你还不知何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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