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64章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的话,碎魂小小的一只转瞬落到了江容予掌心里,就像几岁孩童把玩的玩具。

陆挽宁看了它一眼,视线又重新回到了江容予身上。

偶人同时也被他取了出来,江容予微微一愣。

“圣都不比外面,万事小心为上,若有意外,你便先回,剩下的交予我便好。”

江容予耳尖微微染上了红色,小心翼翼接过了偶人。

回到床上躺好,闭上眼睛的同时偶人动了动手指。

碎魂也变得与偶人差不多大,刚好可以让她坐在上面。

陆挽宁看着他们离开,目光中只剩下了床榻上睡得安详的人。

从江容予回来后,他就察觉她似有些心绪不宁,像是在担心些什么。

江容予无论是现在还是偶人,都是完整独立的人,不该永远为了她的安全将她纳于一隅之地,外面的世界那么美好,她总要出去亲眼看看。

打着保护之名的禁锢并不是真的保护,只会让其变得更加脆弱而已。

“十三。”他唤了一声,一直守在外面的韩十三闻声赶了进来。

江容予坐在碎魂身上,离开房门后碎魂却没有着急离开,围着焚月狐停了一会儿,炫耀似地又在它身边转了一圈。

碎魂只觉得自己现在比这只狐狸威风极了,它又厉害,还能飞,狐狸就只能在院子里吃饭睡觉。

焚月狐打了个喷嚏,认出来江容予,软糯糯叫唤了一声。

碎魂立即带着江容予飞走了。

碎魂飞的很高,江容予俯视着圣都,本来打算朝着热闹的地方去,毕竟明日天帝大婚,那位夫人少不得要准备准备,可绕了一大圈,根本没见着哪里要热闹一些,根本和来时没有什么区别。

完全不像是有喜事的模样。

只得另想他法,脑海中浮现出清秀神官送来的地图,立即排除了已知的几个地方,朝着圣都深处找去。

尤其是往云凌的那条线上,那位夫人既然那么疼爱云凌,孤儿寡母总该舍不得放云凌太远。

她身上还穿着之前的那身衣裳,小小一点,在夜色中很难被发现。

在路过某处时,她让碎魂停了下来。

她远远看着那里,这个地方并没有出现在地图中,让碎魂慢慢飞下去,离近了些,一座白玉石雕筑而成的大门出现在她眼前。

上乘的玉石珍贵无比,让她注意到的是门上的浮雕。

又是凤凰,这么巧吗?

一人一刀刚刚准备靠近些,江容予感觉到门里边有人要出来了。

她和碎魂此时算不上活物,没有气息没有心跳,但又不是不存在,看见了还是会暴露。

在那人出来之前,一人一刀落到了台阶上。

江容予紧紧贴着台阶角落,站得笔直,就像一截枯树枝,碎魂学着她的模样,也紧紧贴在台阶上,一动一动装作自己只是块石头。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一双白色的鞋子从他们头顶垮了过去,江容予松了一口气,圣都的神官们就是有个好,走路向来目不斜视,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他们悄悄溜到了玉石门口,门关着,碎魂肯定能打开,但动静着实大了些。

不过这时里面又传来了一个人的脚步声,江容予立即蹲在了门槛下,碎魂也学着侧着刀身。

依旧是位神官,江容予脑海里飞速转着,魂力趁机越过玉门,门那边暂时没人在,在神官出来的瞬间,碎魂微微抬高,江容予垫着就跑进了玉门中。

进去玉门后,江容予飞快顺着墙藏到了角落里,蹑手蹑脚的模样就像一只溜进了人家的小耗子。

碎魂学着她的模样,刀尖在地面上一点一点,如果是人此时大概就是弓起身子贼兮兮的模样。

江容予也说不清现在在的地方怎么样,但经过一番小心搜索后,发现了一道镂空雕刻着凤凰的屏风。

看来是来对了,这里即便与云凌的母亲无关,至少与那个对她动手的人有些联系才对。

正打算用魂力,心里就响起了陆挽宁说的话,他都提示自己不要轻易动用魂力,这是否就意味着她的魂力可能会被人识破。

她看了看屏风,又看了看房间的布局。

脑海里已经有了路线,所幸房间有不少珠帘布幔,给了她躲藏的机会。

几番周折,终于到了屏风后。

屏风后并没有什么,简单无比的布置却让江容予愣在了原地。

这个地方不就是五蕴灵镜中所见到的场景吗?

那时候那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就躺在这张玉榻上小眠,每一处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可能有错。

之前的猜想成了真,心中的震惊无以形容。

陆挽宁的母亲为什么会出现在圣都?

正当她理不清问题所在时,有一道气息靠近了。

不由她多想,立即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碎魂带着她落到了高高的房梁上,视野极好,能将下面的一切看得清楚。

一个梳着云髻的女人出现在她视线里,拖着长长的裙尾,哪怕还没有看见正脸,也只能感受得到这个女人的美丽。

凤池秋缓步走到了玉榻前,习惯地倚了下去。

玉榻上温和的灵力总会让她舒服不少。

江容予在看到那张脸后,整个人一时间差点无法思考了。

凤池秋与五蕴灵镜中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甚至真人还要更美更年轻,仿若二八少女,根本看不出已为人母。

那双似水眼眸盛满了星光,美丽极了。

这是个极为美丽也极为危险的女人。

江容予感受着熟悉的气息,明白了在云凌住处对她动手的人是谁。

可陆挽宁不是说过他娘只是个普通人吗?为何此时身上的气息如此迫人,实力绝对很强。

没一会儿,凤池秋脸上出了点细汗,脸上带着一层红晕,似乎并不太舒服的模样。

“池秋?”一个温柔的男声响起。

江容予连忙敛起心思,是天帝。

天帝换了一身素衣,人看起来清雅了不少。

他走到了凤池秋身边,强大的灵力围绕着凤池秋,很快凤池秋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

“是我无用,让你受苦了。”

凤池秋露出一抹浅笑,“是我没用才是,不过人还是不能太过贪心。”

天帝眼神越发温柔,伸手将她鬓边一缕乱了了青丝绕到耳后,“明日大婚委屈你了。”

凤池秋反手握住天帝的手,“是我让你为难了,本不该奢求这么多的。”

“这一天我已经等很久了。”天帝换了个姿势,将凤池秋抱在了怀里,“再说凌儿天资聪颖,前途无可限量,可要在圣都真正立足,总要有个说法。”

就在这时,云凌的身影出现在了天帝身边,像只小猫一样,坐在了凤池秋身边。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刺痛着江容予的双眼,她紧紧掐着掌心,天帝和陆挽宁的母亲……

云凌已经快十四了。

十四年前,似乎离碧凌波的那件事也没过去很久。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被丈夫和儿子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女人当年有什么苦衷,可她却无比心疼陆挽宁。

云凌出生的时候,陆挽宁在徐家正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直到他逃离了徐家,面对的又是颠沛流离苟且偷生的日子。

云凌呢?

不仅衣食优渥,还有父母的疼爱。

陆挽宁什么都没有。

“我还有些事。”天帝起身,又嘱咐云凌,“你母亲身子不太舒畅,你不要缠得太久。”

云凌乖巧地点头。

等天帝走后,凤池秋笑着让云凌走开,随即便从玉榻上下来,云凌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她的身后。

江容予在房梁上换了个方向,见凤池秋将云凌带到了窗边,推开了窗,此时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了明月,月光洒在两人身上,似岁月静好。

“你爱吃的点心。”凤池秋将小桌上的点头推到了云凌面前。

云凌眼里有了亮光,伸手便去拿。

江容予认得这东西,当初云凌也给过她这东西,不过被陆挽宁给挡了回去。

心里忽生出一种荒唐之感。

陆挽宁恐怕想不到自己那时候离自己母亲那么近。

凤池秋看着云凌眼中满是慈爱,转身又取出了一件新衣裳,直接放到了云凌身边。

“花了我不少时日,明日便穿这件吧。”

连试都不用试,肯定不会是第一次了。

江容予已经从见到凤池秋时的惊艳变成了抵触。

新衣裳,陆挽宁没有,点心,陆挽宁也没有。

她轻轻拍了拍碎魂:走吧。

她不想再看他们母慈子孝了。

碎魂还理解不了太复杂的情绪,它不知道江容予怎么就不开心了。

江容予与碎魂顺着横梁悄无声息退出了这里,原路回到了玉门,可此时玉门被关着,出去不了,只能一直等到云凌离开,他们才趁机溜出去。

修行者有个缺点就是过分依赖灵力,云凌的灵力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碎魂又溜的快,他完全没有发现。

“去滦合楼吧。”江容予给碎魂指了个方向。

一事已了,她还没忘记说过要帮陆挽宁找法阵。

滦合楼是圣都放藏书的地方,其中绝对藏着不少法阵的消息。

大抵是因为刚才凤池秋与天帝一家刺激到了,江容予本来不打算动圣都的,现在都恨不得把圣都全搬给陆挽宁。

找到了滦合楼所在,江容予看着圣都唯一守卫森严的地方有些犯难。

很快想到了什么,江容予与碎魂沟通了一下,碎魂将她带着飞得极高,看准了滦合楼飞快落了下去。

停在了滦合楼顶端。

他们此时与庞然大物般的滦合楼比起来就是两只蚂蚁,很快就找到了最高一层的窗户。

窗户上有封印,但这封印都是针对活人活物,江容予与碎魂没有任何阻拦就进去了。

这一层没有任何藏书,也没有任何柜子杂物,空旷无比,但四周地面房顶上似有金光流动。

江容予走到了一处,脚下法阵亮起,然后开始发生变化,换了一处也是如此,法阵的每一个细节都被展示在眼前。

看来是来对地方了,越往上东西越是珍贵。

总共有五个大阵,不多但对没有研究过法阵的江容予要全记住还是有些困难。

“对了!”她眼神忽然惊喜起来。

碎魂身上有情人心,可以随主人心意发生变化,也会将变化记录下来。

碎魂呆呆地望着法阵,它觉得自己头好晕,它只破过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它不想学呀。

但是又不想让江容予失望。

它可是最厉害的刀了。

最后还是将法阵用情人心记录了下来,碎魂不理解法阵,所以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江容予觉得也足够了,让她来指不定一个也记不住。

“碎魂真厉害。”

碎魂刀身微微颤了颤,终于从法阵的痛苦中解脱了出来,它挺了挺刀刃,那当然,它就是最厉害的。

正打算原路返回,刚刚离开窗户,一只黑色的猫砸了下来。

碎魂吓了一大跳,它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黑乎乎有尾巴眼睛还会发亮的东西,江容予一个没稳住从碎魂身上掉了下去。

碎魂正准备去接,江容予已经落到了陆挽宁的掌心中。

陆挽宁借力一跃,消失在了滦合楼上。

碎魂惊在原地:怎么不带我?

见主人离开,赶忙追了上去。

他们刚刚离开,两位手执书卷的神官便飞了上来。

“怎么又是这只猫?”

“我就说你疑神疑鬼。”其中一个将受惊的猫拎了起来,“还是与夫人说一声吧,以免它什么时候触动了机关,出了事就不好了。”

江容予又重新被放到了怀里,她拉开衣领,冒出来了个小脑袋。

她望着陆挽宁的下颌,脑海中全是刚才所见到的那一幕,眼前的人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孤独。

回到住处后,江容予便回到了身体里。

陆挽宁走了进来,温暖的烛火落在他的身上,江容予却总觉得他身上还留着夜风的寒气,她不禁起来朝着他走了两步。

她挤出一个笑脸,“我和碎魂还真找到了几个法阵,你看看有没有用,碎魂它可厉害了。”

陆挽宁眼底有了一丝笑意,“嗯。”

可江容予看着不知怎么总觉这个笑隐隐令她不安。

“阿予还有别的事和我说吗?”

江容予嘴微微翕动,她很想告诉他他找了那么多年的母亲就在圣都。

但他会很失望的吧。

“也……也没别的事。”

她似听到一声叹息,人被紧紧纳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我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