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西边,天气越干燥。
九皇子彻夜地骑马赶路,他手里紧紧抓着苏皖离别时赠予的软剑,心间瞬间充满了力量。
抬眼看向天空的星星,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想起了苏皖依靠在自己肩头看月亮的夜晚,想起了自己趁着夜色,翻墙跳入苏皖的闺房,说要娶她。
可如今,真真是肠断天涯,人各一方。
马蹄纵情奔驰在广阔的乡野间,呼啸的风从九皇子的耳边刮过。
突然,骏马嘶鸣,被绊倒在地。
一个巨网向九皇子袭来,将他裹住,吊在巨大的古树上。
一行黑衣人从草丛中钻出,为首的黑衣人首领吹亮火折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画像,又看了看巨网之中的人,问道:“你就是九皇子吧?”
“噗嗤”一声,九皇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一个人赶路,身边没有半个随从,怎么可能是天潢贵胄的皇子呢?”
首领旁边的黑衣小厮说道:“老大,莫不是抓错了人?好像和图中的人也不太像,眼前这个人似乎更加清瘦一点。”
“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放箭!”
首领一声令下,十多只羽箭向九皇子射去。
他从袖中掏出匕首,电光火石之间将巨网划开,翻身而下,将身旁的一个黑衣人踹飞,夺了他的马,策马狂奔。
九皇子拼命抽着马鞭,趴在马背上,身后的羽箭如潮水般向他射来。
黑衣人们驾着马,不停放箭。
一支箭射中了骏马的后退,一阵嘶鸣,跌倒在路上。
九皇子一个翻滚,手持软剑,静静看着追赶而来的黑衣人。
“你现在若是自刎,也算痛快。否则,被我们抓住了,可要让你尝尝五马分尸之刑。”黑衣人首领沉声说道。
“我答应了一个人要活着,好好地活着,活下来娶她,所以,我还不能死!”
九皇子双眼腥红,冷冷地看着对面。
面对十多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他自知绝无再次生还的可能。
只是,他答应过苏皖的,要好好活着。
他不敢不听她的话,他怕她知道后会怪自己。
他最怕她生气的模样。
他突然笑了,为她战死,是自己这辈子最高的荣耀。
九皇子提着剑,向黑衣人冲了过去。
他仿佛是不怕死的地狱修罗,剑法快、准、狠,顷刻间两个黑衣人死在了他的剑下。
奈何这十多个黑衣人都是绝顶高手,他们使出车轮战接连攻向九皇子,过了三十多招,便退下,换另一批人继续上。
饶是九皇子武功再高强,也支撑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后,九皇子实在支撑不住,被一个黑人一剑刺中肩膀。又被另一个人一脚踹飞出去。
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九皇子跌落在混着泥水的地上,血流不止。
黑衣人首领走上前去,捏着他的脸,吐了一口唾沫:“知道吗?你阿娘卑贱,你更卑贱,连我们主子的女人,你也敢觊觎。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让手下将九皇子的头和四肢套上绳子,走上前,将他的头踩在泥土里:“殿下说了,让你好好上路,忏悔着上路!”
黑衣人加大了力气,踩得九皇子的脸颊骨嘎嘎作响:“说,你错了没?苏皖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夫人,你竟然将她拐跑,你错了没?”
血水从九皇子的脸颊流下,模糊了他的双眼,他仿佛看到了苏皖站在雨中,对她莞尔而笑。
他闭上了双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轻声呢喃着:“皖儿。”
天空电闪雷鸣,黑衣首领的一声哨响,五匹烈马开始狂奔,九皇子咬着牙,在脑海里想着苏皖最后的样子,轻声对着天空说了句:“别了。”
就在九皇子以为要毙命当场的时候,另一伙黑衣人突然蹿出,为首的几人用大刀一举将烈马的前蹄斩断。
闪电混着雷鸣,两群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九皇子躺在地上,血染了他一身,死里逃生让他心有余悸,一时间竟无法起身。
雨越下越大,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兵器的碰撞声,人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九皇子终于站起身,朝着先前黑衣首领的心窝刺上一剑:“需要忏悔的是你的主子。”
不一会儿,那伙黑衣人便被屠戮殆尽。
“殿下,属下来迟了。陛下特嘱咐我们护送你前去西津。”
九皇子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朝西津奔去。
皇宫内,一个老太监接过信鸽,将竹筒递给陛下。
陛下抽搐竹筒内的信纸,嗤笑一声,叹道:“这下,吾儿总该知道权力的用处了吧。”
老太监不敢答话,静默在一旁研着磨。
姚菁自打知道姑母要将自己许配给太子殿下做侧妃后,回到府里便欢喜异常,热火朝天地捯饬起自己的嫁妆。
只不过之前姚皇后嘱咐她在赐婚的懿指下达前,不可伸张。
姚夫人不明所以,问她是不是有了心仪的人。
姚菁秀红着脸,拨浪鼓似地摇着头。
这天,她又跑去了长公主府,撒着娇,要她办一场马球赛,邀请京里的达官贵人们悉数出场。
长公主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便点头答应了。
苏皖接到请帖之时,嘲讽地笑了笑。
上辈子自己也去了,可又得到了什么呢?
那时候的自己是如此谨小慎微,也堵不住她们的悠悠众口。
在一旁的看席上,官家女眷们议论着自己用尽一切手段爬上太子的床,才得以替嫁。
又有人猜测是自己在嫡姐婚嫁之日迷晕了她,才得以坐上花轿。
自己模仿着阿姐恬静的模样,刻意地讨好太子,最后他竟将战利品送给阿姐,现在想来,也是可笑。
“把帖子拒了,就说我染了风寒,还未痊愈。”苏皖吩咐道。
姚菁正在公主府喝着茶,听闻苏皖不来,立刻急了,央求着长公主务必要苏皖来观看马球,说是自己曾经不懂事,要当面致歉,才能心安。
长公主正色道:“你从前如何惹事,如何欺负苏皖我不管。可如今她已然成为了三皇妃,你打她的脸,便是打整个皇家的脸面,知道吗?”
姚菁轻昵地扑在长公主怀里:“我的好表姐,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真的有这么坏吗?”
长公主被她逗笑了,拍了拍她的屁屁:“你比我说的还要坏。”
苏皖本以为装病可以躲过那些乌烟瘴气的聚会,没想到长公主竟然派太子为自己诊脉。
那太医也是厉害,几服药便让自己的伤寒彻底痊愈。
太子一直没有收到暗卫得手的信号,这些天,他一直焦虑着。
这天,他等着苏皖,一起去参加马球赛,便见郭朗走来,眉宇间透着一丝伤感。
“如何?”太子问道。
“兄弟们都死了,等其他的暗卫发现他们时,肉身已经被踩狼虎豹啃食干净,只剩下骨头。还是从现场的玉佩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太子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此刻,他突然有一丝后悔,在小时候怎么没有把那个孽障杀了。
如今,纵虎归山,是无穷的祸患。
他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望去,便看到苏皖一袭红衣,犹如浴火重生的凤凰,大步走了过来。
太子片刻愣神,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前世的苏皖总是学着阿姐,穿着白衣,踩着细细莲步,娇滴滴的样子让人心生厌恶。
苏皖径直从太子身边走过,坐上了马车。
太子回过神来,连忙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向公主府驶去,苏皖闭目不语,太子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她,清了清嗓子,道:“听闻阿姐为这次马球准备了丰厚的彩头。你若是喜欢,我必帮你争回来。”
听到“彩头”儿子,苏皖心里一颤。
上辈子的彩头是长公主的发簪,当太子夺了第一时,周旁是女眷们羡慕又嫉妒的眼光。然而,太子竟然将那发簪送给自己的阿姐,说是赔罪,赔罪他没有遵守诺言娶她过门。
她忘不了太子送出发簪的那一刻,周围的人的讥笑与怜悯。
自己虽是庶女,虽在不祥的二月出生,虽自小被家人抛弃在西津的别院。
可是,自己也是一个人,一个有着自尊的人。
试问,自己的夫君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发簪赠予他别的女子,那是怎样的一种羞辱?
“好不好?”太子见苏皖久久不答,以为她是羞涩难当,不愿说话,便抓着她的手问道。
苏皖回过神来,抽回自己的手,冷冷道:“殿下,何必要故作深情呢?你明明爱着我阿姐,有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太子紧捏着拳头,捏着苏皖的下巴,咬牙道:“苏皖,你不要没事找事!”
苏皖不气反笑:“是说到你的痛苦了吗?明明爱极了我的阿姐,却被迫娶了我。你若是看我不顺眼,尽管一纸休书休了我便是,何必要动怒找茬呢?”
太子松开苏皖的下巴,冷冷道:“想用激将法,骗得一直一纸休书然后去西津和九弟双宿双飞?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提到九皇子,苏皖心中一悸,她看着太子冰冷的眼神,脱口而出道:“你没有派人追杀他吧?”
“你说呢?”
“你答应过我,说是要放了他的!”
“那晚,我确实放了他。”
苏皖看着轻笑的太子,觉得他就像个街头的痞子无赖。
“无耻!”苏皖气得浑身发颤,一字一顿道。
“我劝你趁早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安心留在我的身边,否则捏死一个没有势力的皇子,不过眨眼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