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的少女沉默了一下,随即笑意渐浓,像是没有被对方那相当破坏氛围的话给怔住,只是觉得可爱一般,轻声细语道,“这不是假发。”
萧时强颜欢笑。
她当然知道不是!
但现在情景就尼玛很离谱。尽管除去面发色和瞳色,面前的人与海洛长得一模一样,可任谁都能感觉出两人气质的不同。
海洛沉默寡言,外冷内热,正如莎莉所说,绝大多数人对她的第一印象都是——像是“冰块”一般。
而这人简直就如春日桃花,一颦一笑都沾染着春风十里的柔和温暖,少了侵略性多了几抹浓墨重彩的艳丽。
虽然不清楚为何对方拥有与海洛相似的脸庞,但这头耀眼的绯红色头发,的确是神女无疑。
“这个世界的神女可不是什么善类哦”。
商人的话骤然浮现在脑海里,萧时决定装憨憨,不点明对方身份。
“啊哈哈。”萧时干笑几声,佯装被什么东西吸引住视线,伸出手随意指了一处道,“哎,海洛,你看那里。”
红发少女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全然没有多给其它东西一个眼神,对“海洛”两字也是欣然地收下来,似乎她真的就是本人。
萧时默默地收回孤零零悬在半空中的手,感到了无人对戏的寂寞,顺带还偷偷瞥了眼对方的红发。
不得不说,很好看。
少女微微歪头,注意到了萧时的视线。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眼角弯出了月牙弧度。
“你要摸摸看吗?”
萧时“啊?”了一声,原本起身的动作一愣,一屁股重新坐回了地上。
少女笑意快要从中溢出来。睫毛扑扇之间,眼中似有碎金流动,如繁星,余晖、也如骄阳,明亮到了极致。
她俯下身子,似是悄无声息靠近猎物的雌豹,缓慢而不容置喙地靠近萧时,用近乎软弱可欺的表情问道:
“你想摸吗?我的头发。”
萧时:“……”
说真的,要不是后面几个字,这语气让她怀疑对方不是要她摸头发,而是摸些其他的东西。
萧时有点脸红,唾弃自个一番,为逝去的纯白灵魂哀伤。随后立即将警惕心提高了一百二十度。可一抬头对上的是海洛的脸,她心里竖起的百米高墙就有些支撑不住晃了晃,摇摇欲坠。
眼看少女越靠越近,萧时果断伸手“啪”地一下抵住对方不断在眼前放大的脸,也不遮着掩着了,直接挑明了问:“你是谁,为什么长着海洛的脸?”
红发少女“唔”了一声,哭笑不得错开脸庞,揉了揉发红的额头:“因为我就是海洛啊。”
“准确来说,”少女垂下眼帘,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拨弄着地上的花草,“我和你口中所说的她都属于‘海洛’的一部分。”
萧时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什么叫都属于海洛的一部分?
“曾经的海洛在无尽渊待过一年,在杀尽所有的生物后,离开了这里——这是她告诉你的对吗?”
“……是的。”萧时没想到对方知道这些事。
“其实,海洛从未离开过无尽渊,一直都被囚禁于此。”
少女眉目清浅,赤色的发丝搭在白皙的脸颊旁,垂落着柔软的弧度,声音中含着一如既往的笑意,轻声道:“无尽渊开门的目的是为了寻得合适的守门人,每当找到,它就会关上。当年路西法以残忍的手段剥夺了海洛情感,那些情感感染上魔力,拥有自我的意识,化作了人形,被当做守门人囚禁于这不见天地的无尽渊。以此为代价,路西法还有那具空壳般的海洛安全地离开了。”
“而我,成为了守门人,永远地埋葬在于无尽渊。”
萧时哑然地看向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很不公平,不是吗?”少女笑着说出这句话,但从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怨恨与愤怒,仿佛只是在平静地诉说他人的悲惨故事,稍加感慨而已。淡淡语气里甚至有着几分不在意。
“海洛呢,她在哪里?”萧时也不好多说什么,最终问的是这句话。
无论怎样,在她看来,面前的人永远都不会是她所认识的海洛。
少女瞳孔微缩如针芒,她垂首,绯色的长发落在苍白的指尖上,像是汩汩流出的鲜血。
“你放心,她没有事,只是离我们有些远。”再抬头时,少女依旧是眉目如画,笑容明亮的模样。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说:“你在海里寻找的是这个吗?”
萧时一看,是块金色的骨头:“这是龙吟骨?”
“嗯。”少女笑着说,“你拿着吧。”
虽说无功不受禄,但龙吟骨极其重要,萧时想了想,道了声谢谢,收下来。
“这次是你打开门的吧,还有在假的无尽渊那里,是你救的我,对吗?”萧时说,“你想做什么?”
“上次是为了救你,但这一次,只不过是想看看你。”少女折下几株白色的花朵,手指灵活地动着,将它们编成花环轻轻套在了萧时的手上,神情十分温柔。
萧时原本想收手,可一见对方与海洛无异的脸,就不由自主地心软下来,乖乖抬着手。
“她走出无尽渊后的一举一动我虽看不见,但都能够感受到。清清楚楚的,并且是千倍万倍地反馈到我的感觉中。”少女若无其事地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她喜欢你的感情我也一同承受着。”
同样,也是千倍万倍地承受了下来
萧时:“!!!”
她被这话吓得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喝凉风呛嗓子,拍着胸口咳地要死要活。
少女伸手替她顺气,贴心地没再多说什么,低眉顺眼的模样就像古时候的小媳妇。
“你应该想多了。”萧时逮着喘气的机会解释,“没那回事,真的没。你这是不是感应的时候中途出了差错,电路搭错了?”
对于萧时的胡言乱语,少女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五个字:
“你脸好红啊。”
像是在热水里泡澡的小番茄,一个劲上下左右咕噜噜翻滚,似乎一戳就破,头上冒着蒸蒸的热气。
萧时赶紧摸了摸脸,有点烫手。红着脸做了几个深呼吸,她活到现在,头一体会到何为靓女语塞。张嘴“你”了好几下,也没“你”个什么出来,最后爪子一拍,振振有词地表示:“我这不叫脸红,我只是天生长得像关羽而已。”
少女歪歪脑袋,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见她下一秒就要恼羞成怒跳起来的样子,还是很给面子的点点头:“嗯,很像,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萧时听着这话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不会将你留在这里太久。”少女主动翻篇,没逼着对方直视自己敞开的心思,笑意盈盈地望向她,“只是想让你做一件事。”
萧时说:“什么事?”
“陪我在这儿待一会儿就好。如果无聊,我可以带你逛逛无尽渊。”
萧时:……
逛啥?
逛无尽渊?
她心中两手抱拳以表佩服。
“还有,你叫我海洛吧。”少女眉眼里浮现出刹那间一丝阴郁的执拗,但很快就消失不见,笑如花靥,“这也是我的名字啊。”
…
萧时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能在无尽渊里看风景。
红云压地,巨树夺星,若是没有危险因素的存在,无尽渊的景色绮丽蔚为,世间再无第二个地方有如此绝景。
可就算这石头里能开花,天山能下红雨,萧时也无心欣赏,一路上心不在焉地应和着对方的话,拐弯抹角地问者海洛的情况。
少女似是无所察觉,轻轻牵住她的手腕,笑眯眯在渊中行走。萧时动动鼻子,几丝糖果的甜味儿一直萦绕在周围。
走了许久,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大坑,坑的边缘围绕着几只巨大畸形的及妖,正在探头朝土坑里望着什么。
萧时屏住呼吸,脚步僵在原地不敢靠近。少女察觉出她的紧张,回眸一笑:“不用怕,只是些小东西。”
萧时默默地看着不远处那明显一胳膊就能把她送上天炸烟花的几个庞然大物:“……嗯,真是小东西。”
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听到动静,那几只及妖不约而同转过头来,在看见少女的脸后,它们像是惊弓之鸟骤然发出短促尖利的叫声,转身就逃,萧时甚至从它们的背影中看出了几分弱小可怜味道,其中一个还跘了一跤,震得地都微微颤抖。
这见鬼的样子让萧时不由自主看向身边人。
少女有所感应,歪过头对她展颜一笑,简直比清晨的光芒还要灿烂。
萧时:“……”眼睛有点痛。
两人走进,萧时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土坑,根本看不见底,越往深处越是一片漆黑,犹如深渊。
“这是什么地方?”萧时似乎能感受到从深渊中涌出的寒气,不由摸摸手臂。
“无尽渊底层。所谓的底层并不是一个地方。往下走,有一层,两层……外界人将它们统称为底层,却从未有任何生物到达过真正的底层。越往下走越痛苦,我曾经在闲暇之际去过十二层,以整个身体为代价,在那里我融成了一滩血水。”
萧时立即把扒在坑边的两爪子缩回来。
两人接下来继续往前走,少女像是个尽心尽力的小导游,努力地为萧时介绍无尽渊有多么好,整得她差点误以为自己在看房子。她瞄了眼天色,没有太阳月亮,从始至终的赤红,根本摸不清过了多长时间。
少女蹲在清澈透明的溪边正在清洗着从一颗古怪的树上摘下来的果子。这地方也是布满大大小小的土坑,像是古代神兽踩下的脚印。少女避开那些坑,走到萧时面前,抖抖果子上的水,递过去道:“很甜。”
萧时伸手接过,没有吃的念头,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东西,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问:“你什么时候送我和海洛离开?”
少女脸上的笑容有一瞬凝滞,扬起的嘴角缓缓抚落了些,那笑容就像是画上去的一般,多了几分不真切和虚假。
她掀起眼皮,眼中的墨金似是染上了朱红的血腥,瑰丽到了极点,如附在白骨之上的吞噬血肉的邪花,此刻开得正盛。
“一定要离开吗?”她说,“这里不好吗?在这里,我可以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在我身边,只要喊我名字,只要向我微笑就可以。”
少女动作温柔的扣住萧时的五指,说出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浓郁的血腥与噬骨的寒意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像是一个怪物张大了嘴巴。
“那我将你绑起来,你还会离开吗?”
萧时后脑勺发麻,想抽回手,对方五根指头却跟铁块似的,不动如山。咬了咬舌尖,她不知道这人突然抽什么疯,只是冷静地说:“应该离开不了。但我说不定会死的。”
少女一愣,似乎没想到会听见这种答案,眼里居然有了无措和惊慌。
萧时面无表情地瞅着自个被握得紧紧的手,暗中给对方敲了三个字在头上。
有毛病。
萧时拧起眉头,冷冷地说:“放开我,你要这么想绑人,绑你自己不行吗?”
萧时说这话本是无心之举,结没想到对方眼中一亮,露出醍醐灌顶般的表情。随后将两只手举到她面前,像是在希翼着什么,脸颊两侧是漂亮的绯色,轻声说道:“那你把我绑起来,绑在只有你能看见的地方,好不好?”
她在拥有自我意识的那一刻,无时无刻处在一片业火中燃烧。
因为她是在海洛极度痛苦与怨恨的感情中产生。
她坠于不见天日的无尽渊,整日被无穷无尽的苦痛所折磨,承受着那人深不可见的恶意情感。就像是专门遗弃垃圾的废墟,即使海洛离开无尽渊,她依旧被迫加倍的接受着对方在外界所产生的冷漠与恶意。
在这片无止境的苦海里,“喜欢”的感情,于她而言是场甘霖,也是唯一种满的花朵的珍贵之地,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即使是透过她的眼睛,我也一直在看着你,”少女将整颗心捧到她的面前,乞求垂怜,“也比她,更加地在乎你。”
萧时眉间抽搐,内心深深谴责了一番自己所具有的不同寻常的魅力,而后苦口婆心地拍了拍对方的手,就像是老干部在劝新来的小同志。
“上次见像你这样的还是在法制频道,最后那人抓牢里接受改造去了。”
少女虽然听不懂,但还是从萧时慈祥万丈的笑容上感受到了什么。
她在透过海洛眼睛看向外界时,就发现了萧时拥有有趣而纯白的灵魂,使得她每每都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但要是这有趣两字降临到自己头上,那她可就笑不出来了。
红发少女沉默片刻,问:“我和她究竟哪里不一样?”
萧时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两人内在差距,便说外在:“头发颜色就不一样。”
少女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假发。”
萧时:“……”
你也是菲拉?
她假笑几声往后走,话已至此,她也没什么想多说的了。
少女却是不愿放过她,眉间一片阴郁,伸手就要故技重施抓住她,一道寒光转瞬即逝。
顷刻间,少女两只断手滚落在地,黑色的血液从断口出喷涌而出。
鸣声嗡嗡,一把骨刀深深地插.入地面。
不等萧时反应过来,海洛从天而降,出现在了两人中间,她衣服一大半变成了破烂,染尽血色,露在外面的手臂白得吓人,青筋明晰,显然是新生出的胳膊。
“是你搞的鬼?”
海洛将萧时护在身后,眼中的狠戾令人胆寒。在看清对方和她相似的脸庞后,海洛微微愣怔,随即抿紧唇瓣,看了眼身后正在重启脑袋瓜的萧时。
像是在看搞替身情人的出轨丈夫。
萧时:“……”
她惊恐地捂住脑袋。
她最近怎么回事!想象力为何如此奔放不羁!
海洛见对方一言不发,唇瓣抿得愈发紧,看起来能拿去弹皮筋。
“呃……嗯?海洛,你衣服怎么回事?”萧时眼尖地瞧见那片不一样的肤色,担心地问道,“你受伤了吗?”
海洛绷得紧紧的皮筋嘴有所缓和,低声道:“嗯,有些疼。”
萧时如自己受到了伤一般,五官扭成皱巴巴的一团,小声说:“这么严重啊。”
少女没有多看一眼自己断掉的手,脸上的笑意终究是淡漠了。她安静地看着萧时,像是一个听话的小孩,不吵也不闹,只是乖乖站在墙角等待对方的目光。
垂首看向自己的手,她无声地喃喃道:我也受伤了啊。
海洛心中蓦然一悸,猛地转回头。不假思索地撕咬下手指上的肉,她用着血淋淋的白骨指向对方,冷冷地道:“你是谁。”
少女说:“看不出来吗?我和你一样,都是海洛啊。”
海洛嘲讽地扬扬嘴角,就差没把“疯子”两个字写在眼睛里。
萧时扯了扯海洛的发尾,附到她的耳边,叽里咕噜地解释了一通。
海洛神色复杂,不过惊讶只是瞬间的事,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另一个海洛语气轻柔,“只是想找一个人陪着我而已。”
至于那人是谁,她眼神黏在萧时身上,与指名道姓无异。
海洛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坨死人,话不多说,直接就伸手往对方心窝里戳去。
“没用的,你看,”少女侧身躲过。手臂微动,骨肉青筋瞬间从断口中涌出,倏忽,两只手就从中长了出来,“和你一样。我不是人类,不是及妖,无法死去。但是我比你要多一些东西——”
随着她的话落下,她的手上浮现出淡淡的红色鳞纹,竟是和萧时之前在丛林红雾中看见的怪物一样。
萧时果断拽住海洛:“我觉得,打不过。”
她说这话是为了打消对方硬碰硬的念头,先跑再说,但海洛明显是没理解萧时的良苦用心,眼底漆黑,阴鸷地说:“如果一次杀不了,那我就杀上百次千次,同归于尽。”
萧时:“……”
我们果然没有默契。
说罢,似是为了避免萧时被战火波及,海洛一言不发地抱住她,将她放入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坑里,那坑还挺深,萧时只能露出个头在外面。
海洛:“你躲好。”
语毕,一阵风似的没了踪影。
萧时:“……”
小时候,单纯无知的她会幻想有两个帅气的男孩子为她打架。而她在一边,穿着白色的裙子,像是一只无助的小白兔,喊道:“你们不要打啦!不要为我打架啊!”
但现实中,却是两个女孩在为她打架。而她在坑里站得跟个胡萝卜似的。
萧时在土坑里蹦蹦跳跳,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她索性扯着嗓子大声喊:“海洛!你让我上去啊!”
什么回应都没有。
萧时气不打一处来,脸鼓得跟个河豚似的,愤愤地踢了踢土灰,自言自语道:“海洛,你要永远失去我了。”
话音刚落,两颗脑袋就同时出现在了土坑上方,一个满脸的血,眼珠咕噜往下掉。另一个面目全非,破破烂烂的碎肉黏在脸上摇摇欲坠。
萧时深刻的体会到了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被实验的员工注视是是怎样的感觉。
满脸血的那位弯下身子,似是要进来抱她上去,直接被后面的那位一拳头捅穿了心脏。
被捅穿心脏,那人也不喊疼,沉默着扯下对方一只手臂。
随后,两人再次扭打到了一起。
断手断脚,掏眼挖心,各种狠毒的招数一个不少,并且层层递进。
萧时呆呆地站在坑中,被溅了一脸血珠。忽然脑壳一痛,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她的头上。她慢慢地把那玩意儿来下来,一看,是颗鲜血淋漓的墨金色眼珠。
那眼珠似是还与主人感觉相连,见着萧时,居然十分兴奋地在她掌心滚了一圈,随后讨好地在她拇指旁蹭了蹭。
萧时:!!!
她两眼一翻,果断昏了过去。
这一昏就是好几个小时,最后还睡着了。
等着风声渐大,萧时哆嗦着两条眉毛,哼哼唧唧地睁开眼。
天空还是红色,但不像之前那么纯粹明朗,似是被调暗了几个度,仿佛有什么黑色的鬼魅隐藏其中,暗中窥视。萧时手臂发麻,有东西压在那里,跟个铅球似的,抬也抬不动。
她费力地扭动身子,低头一瞧,红发少女正睡在她的手臂上,整个人快眼嵌入她的怀中。惨白的脸说是病态的潮红,也不知做了什么梦,脸上挂着幸福甜美的笑容。
萧时再一转头,海洛睡在另一侧,像是只树懒抱住她,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抵在红发少女的腹部,似乎只要对方再靠近一步,就会捅穿她的肚子。
而且,看少女肚皮上空掉的一块衣服,显然是已经被捅过了。
萧时感慨良多,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能体会到左拥右抱的感觉。就是姿势有点难受。
也不知道她昏倒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有这发展,和谐地躺在地上睡觉。
萧时想把两人扒下来,可一个比一个牛皮糖,甩不开。
萧时怀疑这两人压根就没睡着,使劲把胳膊抽出来,走到燃烧的火柴边,一屁股坐下。
屁股还没坐热,有人就跟着坐在了她旁边。
萧时转头一瞧,是海洛。
“你还好吗?”海洛伸手替她抚平衣服上褶皱,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在侧脸上,添了几分温柔。
萧时说:“挺好。不过你们怎么回事?”
她以为醒来还要看一次血腥现场,没想到居然是岁月静好的画风。
“打累了,暂时休战。”海洛摇摇头,似乎提起对方,她就很是疲惫与不舒心。
“那你决定好怎么对待她了吗?”萧时问。
海洛给火添了几根柴,照得眼睛亮晶晶,她没有丝毫动摇,声音是萧时熟悉的清冷:“无论她说的是否说真的,我和她并不是同一个人。我只想带着你离开这里,在你的身边做你想做的事。”
萧时听着这话,蓦然想起先前红发少女所说的话,不由老脸一红。
海洛疑惑地问:“你在想什么,脸好红。”
萧时嘴快:“我在想她说的话。”
海洛:“……”
那温温柔柔的火光顿时与鬼火一般。海洛面无表情地掰断一根又一根树枝,看上去不像是要添火,而是要去将红发少女掰成两半。
“她说什么了。”
火烧得有多旺,海洛声音就有多冷,掉了一地冰渣子。
萧时抓耳挠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心里又在期待着些什么,她想了想,还是将内容重复了一遍。
“海洛,她说你、说你喜欢我。”
一句话,萧时念得磕磕绊绊,还咬了几下舌尖。
海洛原本是清清冷冷的脸色,并且颇有几分大雪纷飞的味道。可听完这话,神情一愣。
随后,她低下头,垂下眼帘没再看萧时,飞速地给火添柴。
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就是那露在外面的耳朵染上了深深的红色,快要滴出血一般。
萧时戳戳海洛的手:“你…把头转回来。”
海洛动作一僵,游刃有余的动作顿时混乱不堪,差点直接把手伸到火堆里来个火中取栗。
萧时“啧”了一声,逮住那只手,然后把海洛的脸转向自己。
不出意外,看见了一张粉红的脸,像是贴了桃花色,海洛脸颊绯红,浅色的瞳孔里是隐藏不住的心慌意乱,水汽弥漫,湿漉漉的眼睛看起来似是快要抽抽噎噎的哭出来。
更多的是——相当明显的肯定。
就像是眼里住了个小人,正在拿着小喇叭拼命挥着小手,对萧时表达心意——她说的是真的,我喜欢你!
海洛两只手在发抖,声音也在发抖:“我、我、我……”
见她这样,萧时反而镇静下来,再海洛做复读机一个劲“我、我”的时间,她撑住身子,仰头看着天空,认真思考什么。
“我曾经以为我喜欢的是男的,但现在——”
萧时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海洛停下人类本质的表演,红着脸静静地听对方说话。
“我发现我喜欢漂亮的。”萧时说,“准确来说,是喜欢你这样漂亮的,再准确点说,其实我就是喜欢你。”
她挠挠脸蛋,头次告白,饶是她也会紧张害羞。这份感情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但如今注意到时,就已经占据心窝深处,发芽开花了。
跟着海洛动作,萧时也往火里添柴,似乎这么做能让她平静,一鼓作气把话说出口:“我就是喜欢你。你要是愿意,就委屈委屈,和我在一起吧。”
海洛要是有萧时这性格,估计早就欢天喜地的边放鞭炮边呐喊:“我不委屈!我愿意!你快点到我怀里来啊!”
可她没有,只能脸红的比太阳还厉害,好不容易才将打结的舌头捋平。
“嗯。”海洛磕磕巴巴地说,“我也喜欢你,我们一起。”
萧时“唔”了一声,实在受不住了,笑得比太阳花还欢乐,害羞只是短暂的功夫,她现在高兴地只想举铁青蛙跳,顺便放鞭炮。
喜上眉梢,笑着笑着,她忽然闻到了糊味。
很浓的那种糊味。
萧时一瞧,发现在她们两孜孜不倦地喂食下,原本中规中矩的篝火蹿出了一米高,因为风向原因,几根柴火趁着两人甜甜蜜蜜的火热表白时滚到了前方的树丛间,因为不堪寂寞做起了真正火热的事——点燃了草丛。
红发少女是被热醒的,她其实不需要睡觉,但在萧时身边,她久违地感到了困意,那是精神因为满足而放松的表现。
起初她做了一个美梦,和萧时在无尽渊中快乐的过日子。但过一会儿觉得很热,就像是在油锅上的煎肉,身上甚至出了汗。
耳边是劈裂啪啦的声音,她掀开眼皮,入目的是一片火海。
熊熊大火,烧得正旺。
“……”少女瞳孔微缩,愣怔在原地,“这是怎么回事?”
她眼眸一转,瞧见了萧时心虚的模样,瞬间了然。她颤抖着嘴唇,难掩愤怒:“你就如此想离开这里吗?即使是葬身火海,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萧时:……
妹妹,你想的真的有点多。
海洛更加简单明了:“呵。”
少女看着对方与自己一样的容貌,头一次发现这脸长得居然如此欠打。
“你这样做不过是无用功罢了。明天,我会打开无尽渊的门,让你们离开。”少女攥紧拳头,眼圈泛红,唇瓣失去血色,惨白如纸,看起来宛如柔弱的小白兔:“萧时,不要因为我,伤害你自己。”
萧时还没来得及说话,海洛第一个站出来,战斗力全开,冷嘲热讽:“你想得美。”
少女身形一顿,也不柔弱了,面无表情地回道:“啊,你还是去死吧。”
她倏忽消失,下一秒出现海洛身后,一手刺穿对方的胸口。
海洛冷笑一声,不甘示弱扭断她的头。
就这样一个断头,一个心上出现个大洞,两人依旧打得热火朝天。
萧时:神仙打架,我不配参与。
即使她们都恨不得对方死的连肉渣都不剩,但现实中,就算打了一天一夜,两人最后还是完好无损地站在了萧时的面前。
“时间到了,我送你们离开。”少女说。
萧时正啃着果子看戏,猝不及防听见这句话,疑心重重地咽下果肉:“真的?”
之前还一副嗑.药的疯魔样,现在就轻而易举的放过她们了?
萧时不相信的目光刺痛了少女,她眼里是深深的伤痛,带着几分泫然欲泣,苦笑着说:“我不会骗你的。”
十分容易让人心软。
就算对方眼里喷出喷泉来,海洛也不会心软一点,她看着对方的样子,抹干净嘴角的血液,将断掉的牙齿吐在地上:“恶心。”
少女歪歪头:“牙都断了就不要说话了。”
萧时见两人又要打起来,赶紧横在她们中间劝架,几番折腾,在红发少女的带领下,萧时和海洛站在了那颗巨树前。
“再等等。”少女凝视着天边,看起来的确是在等待什么。
萧时皱着眉头,心中生出几分不安的感觉,但眼下来看,除了相信对方,别无他法。
约莫过了一分多钟,面前的巨树忽然抖动起粗壮的枝干,就像是人类的手臂在空中寻找着什么。
“时间到了,我要打开无尽渊的门了。”少女的笑容称得上是愉悦的,星夜般的双眸里倒映出萧时的脸庞。
海洛想都没想把人挡在身后,眼中的狠戾几乎要化为实质,就像是面对外来者入侵时,守护珍宝的龙族。
少女轻笑一声,眉毛轻挑,眼中的暴虐一闪而过。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脖子,轻轻闭上双眸。清风拂过她绯红的长发,在绮丽的风景中,宛如泛黄羊皮卷上古老而华丽的画。
萧时看在眼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海洛心有所感看了她一眼,抢先一步,说了一个字:“丑!”
萧时:……海洛,这么说你自己真的好吗?
就在她无力吐槽之际,三人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座如小山般高大的铁门,门扉处雕刻着形状诡异的图案,给人一种奇异而恐惧的美感。
接着那扇门缓缓打开了,门外是一片纯白色,什么都没有,仿佛是另一个时空。
红发的少女率先走向铁门,而后在门口处停下,微笑着朝两人说道:“这就是无尽渊的门,你们从这里走出去,便能离开。”
萧时与海洛相视一望,皆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怀疑。
海洛软下神色,牵住萧时的手,希望能够让她平静。
少女将二人的举动纳入眼底,喉间涌出一股鲜血的味道,她忍住冲动,缓缓地露出笑容,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当萧时走近时,她蓦然抬头,依旧是温柔清浅的模样:“只要一直向前走就行了。”
萧时“嗯”了一声,抬起了脚,却在那一刻,生出变端。
少女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变成红色的兽爪刺穿了海洛的胸口。
这一幕,今天已经在萧时眼前上演了四十多遍,但这次,海洛的伤口没有愈合。
就像是绽放得盛大的花,源源不断的血液从中滴落,灌样了黑色的泥土。
萧时呼吸一窒,惶然的想要靠近,却因为身旁人的动作,没有办法离开一步。
海洛喘着粗气,半跪在地上,痛苦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随后是近乎暴虐的阴狠,她呕出一口血,五指扣住地面,骨头快要刺穿那层薄薄的肌肤:“你要做什么?”
“你和我诞生于同一个人,但终究到底,真正占据了本体的是你,我只是没有实体的附属品而已。”少女说,“比起我,无尽渊更愿意将你作为守门人。”
似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巨树的枝干伸得极长,似是无数条巨手交缠重叠着朝海洛靠近。
萧时挣脱不了,怒急攻心,两脚对着少女又踢又踹,对方全部一一受下,眉头舒展出惑人的弧度,她像是喝醉了一般,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克制而又容忍地摩挲着萧时手腕处的软肉,说出的话像是情人间呢喃细语:“我们出去后,你想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我们会很幸福。”
萧时毛骨悚然,她遇见过变态,但没遇见过这样变态的。
没救了,要死了。
海洛咬碎一口牙,但心脏的伤口给她带来的痛苦让她无法看清前方的路,手脚在变得冰冷,每一次动作,都是在那本就残破不堪的心脏上撕扯出新的伤口。
海洛曾经痛恨过自己不死的怪物身份,但这一刻,她渴望做个怪物,只有这样才能站起来重新握住萧时的手。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爬过去,却无可奈何地陷入黑暗。
“海洛!”萧时双腿发软,发疯似的挣脱对方的手,少女生怕她伤到自己,只得加大力气钳住住她:“她没有死,毕竟是要成为守门人,我只是暂时抑制住了她的自愈能力,让她失血过多晕倒而已。”
萧时泪哗哗地流下,闻言抽泣着向海洛望去。
即使很微弱,但的确是在呼吸。
萧时一颗悬得高高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但那些树干已经如藤蔓般缠上了海洛的脚腕,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拖走。
萧时的心立即重新悬了起来。
“果然,无尽渊选中了她。”少女低低笑着说,“就像你一样,也只看着她。”
突然,那些树枝松开了海洛,像是得了命令的千军万马,争先恐后地朝萧时袭来,零星之间,就缠住她的腰肢,倒提了起来。
萧时:???
这他妈的是看上我了?
要不是萧时此刻情绪波动激烈,搁平日她说不定还要夸一句“有眼光”,但萧时现在只想骂娘。
特别是当某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幽幽响起时,她张口就骂了句“狗比!”
“呵呵,你这个低级的物种,不枉我神降在此书上七天,终于找到你了。”神愤恨地说道,“上一次让你躲掉了,这一次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神的声音只有萧时能听见,因此少女全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好端端地,无尽渊居然中途改变了计划,放弃了海洛选择了萧时。
但不论如何,她都是不会让无尽渊得逞的。
这是她的宝物,只属于她,没有人可以触碰。
少女面色阴鸷地跃上树枝,赤色的兽爪并拢,像是冰冷的金属,狠狠地砍上树枝,想要强行将它砍断。
相碰之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嗡鸣声,似是刀剑交锋,噼里啪啦,强度下风的那一把必然逃不开折断的下场。
断掉的是少女的手。
模样骇人的嶙峋兽指硬生生成了参差不齐的两半,破碎的晶石细末从残缺伤口处飞溅。
少女不可置信地张张嘴巴,肌肉绷得紧紧的,随后露出要吃人一般的目光,黑漆漆地盯着这根树枝,不要命地砸下去:“没事的,没事的,我会救你出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一来二去,她的两手已经看不出原样,皮肉烂成黑红的肉泥。树枝却毫发无损,紧固住抓到的猎物缓慢地向后移动,回到巨树的身边。
萧时见她神色里已有疯癫,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卯足力气扯开脚腕上的枝梢,但除了磨出一手泡,毛用都没有。
神面露得意之色,在她耳边喋喋不休:“你逃不开的,除非你让这两人变成那完整的海洛,砍断树根,哈哈哈。”
萧时:“……真的吗?”
神私以为萧时短暂的沉默是绝望,笑得更欢乐:“啊哈哈,白痴的人类哟,吾可是神!骗你干嘛!”
于是萧时立即火烧眉毛地朝少女喊道:“你和海洛能变为一个人吗?”
神:“……!!!”
自从上次神降萧时就感觉这狗比神的智商不怎么高,貌似还有点傻逼的意味,如今她自信的把“貌似”去掉。
“如果你们俩变成完整的海洛,就能砍断树根!”
少女停下动作,喘着气,因疼痛和失血过多的苍白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能。”
那声音里,竟是有着几分伤感。
“……等等,这样做,是不是会给海洛带来什么不好的事?”萧时有所察觉,问道。
少女笑容愈深,哑声道:“可能我会消失吧。”
萧时一愣。
“我作为情感,本就是从她心中取出来的一件附属品。融合后,自我就会消失。但于她而言,不过是多了些不好的记忆和情感。”少女笑容后是深刻的悲伤,“我一定会救你的。”
她从诞生在世界的那一刻起,只有黑暗与痛苦。
直至短暂的生命消失,也未曾获得光明。
“你……”萧时艰涩地咽了咽口水,“你不问我原因吗,就因为我的一句话,你……”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少女跃下枝头,走到海洛身边。
萧时呼吸有些絮乱,在海洛的口中,她听过同样的话。
神:“……你们聊得很欢啊,当我是死的吗?!”
说着,它就甩出一根空闲的树枝条朝少女袭去。
但慢了一步。
顷刻间,她融成一团血水从海洛胸口的伤渗入了体内,伤口在以肉眼无法跟上的速度愈合,就连身上的衣服也焕然一新。
一片落叶因为树枝掠过的风轻轻的翻滚。
而地上的人,黑色的头发变成了绯红的长发,她睁开了双眼。
后面的事,就很顺理成章了。
海洛一言不发,起身的瞬间,就砍断了树根。
简单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一秒结束。
萧时以为还要来个大战三百回合之类的,万万没想到居然如此迅速。
万万没想到的还有神,嘶声力竭地吼着:“不可能!我明明削弱了她作为神女的力量。”
萧时这时已经两脚站在地上了,被这一吼震得来个平地摔,这一摔,她和某个趴在草丛里穿着荧光绿花衬衫戴墨镜的女人对上了眼。
商人赶紧做了“嘘”的动作。
萧时:“……”原来你在啊!!
商人做了个口型,萧时也没看清,对方就像是一团烟雾没了踪影。
而耳边,神吼得一声比一声高,萧时面无表情地听了一会儿,夸奖了一句:“不错啊,还能唱三段高音呢。”
“……”神这回开腔吼出了歌剧魅影前奏。
不消一会儿,神就没了声音。
同一时刻,无尽渊发生了剧烈震动,山体轰然坍塌,树木锤地,头顶的天空摇摇欲坠,给人快要掉下来的压迫与窒息感。
两人面前的巨型铁门也在变得透明。
身体比脑袋快一步行动,她握住呆呆站在一边的海洛的手,向门外跑去。
就在两人跑出的瞬间,铁门发出一声轰响。
人群,建筑,日光,一切都在眼前骤然出现,耳边是熟悉的摊贩叫卖声。
没有人注意到凭空多出的两人。
萧时看着面前“通灵占卜”四个大字,还有那在门口甩着尾巴的小毛驴,眼眶一热,抬起脚就要走过去。
海洛握住她的手,默默无言地看着她,萧时问怎么了,她才露出一个笑容,温柔的,明亮的。
“我回来了。”
那是另一个海洛的笑容,即使是伪装出来的,也足够让萧时铭记于心。
但此刻,却是真情实感,海洛捧住她的脸,垂下眼帘,似是要亲上去,但在下一秒,那敛出如水温柔的双眸猛地一震,就像是捧了个炸弹似的,海洛啪地松开手,踉踉跄跄往后退几步,脸蛋比后边水果摊上的苹果还要红上几分。
“我、我、我……”海洛支支吾吾,两手摆动出虚影,让萧时怀疑她会不会就这样飞上天。
萧时摸了摸下巴,琢磨出了些许意味来:“海洛,你和她是不是……”
话没说完,有人拍拍了她的肩膀,是挎着菜篮的威娜。
威娜激动的捂住嘴巴,喜极而泣:“您终于回来了!您消失了两天,这两天我是多么的担心啊!”
萧时心中一暖,“别哭了,我没事”几字还未出口,只听威娜继续道:“您再不回来,我们就要饿死啦!维威那蠢货都哭着喊着要吃小毛驴了!”
萧时:“……”
威娜擦擦眼泪,目光落到海洛头上。她搓了搓鼻涕,说:“染发了?还挺好看的啊。”
海洛:“……”
回到屋里,大家都在,神官目光空洞地躺在椅子上扇风,嘴里反复念叨着“钱,钱”,西岚正和莎莉捣鼓着做药水,维威则满脸严肃地向几人说着驴肉有多么美味,多么补人。
总言而之,没一个担心她们的。
神官漫无目的的游离着目光,第一个发现了萧时,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双眼发光大喊了句:“钱来啦!”
萧时:“。”
后知后觉自个说了什么,神官赶紧改口,适当地露出惊喜的表情:“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见着海洛,她一顿,随后恍然大悟:“我说您怎么没了踪影呢,原来是带海洛去做头发了。”
萧时:虽然没有做头发,但我现在很想做了你。
她这一出声,其他几人也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回来啦”“染头发啦”“终于能吃饭啦”,其中只有西岚的话是不同的,她对着莎莉努努嘴,“您不在的两天里,莎莉还说您是不是掉入了无尽渊呢,也太好笑了,这运气得差成狗屎才能掉进去把,哈哈哈哈!!”
其他人一起“哈哈哈哈”。
语罢,跟风来了句“海洛,头发颜色很亮眼哦。”
海洛悄悄瞅了眼脸上正吹着黑色风暴的萧时,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萧时:“……莎莉说的没错,我的确掉入了无尽渊。”
屋子里快活的笑声立刻断了,脸色从欢乐变为了不可置信,中间还夹杂一丝神奇。
唯一没有参与欢乐海洋活动的莎莉说:“唔,看来我想的没错。不过你们能活着出来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
“对啊!”西岚大腿一拍,好奇地问,“您和海洛看上去活蹦乱跳的,也没受伤,究竟是怎么从无尽渊里出来的?”
萧时对海洛使眼色,眼神询问能说吗?
海洛对此没有隐瞒的打算,点点头。
于是萧时简短的总结了在无尽渊的二日游:“进去后,遇见了守门人,是她给我们开的门,虽然在快离开的时候发生了许多变故,不过还是一一被我们克服了。”
西岚感觉自己听了一个很辣鸡的故事。
尽管枯燥成这样,但她还是坚持不懈地发挥求知欲:“无尽渊原来真的存在守门人啊,长什么样啊?”
神官插一句:“神奇吗?”
威娜探脑袋:“单身吗?”
维威也凑个热闹:“帅吗?”
莎莉不甘示弱:“他的物种是人类吗?”
萧时仿佛是被叽叽喳喳的小孩子们围住的幼稚园老师,正在遭受十万个“xx吗?”的提问磨炼。
“不是人类,不帅,漂亮,单不单身很难说明,十分神奇。至于长什么样,”萧时拉过海洛。“就张这样。”
维威撅着嘴巴,失落的说:“唉,那是挺漂亮的。”
神官说:“也是真的挺神奇的呢。”
威娜表示疑惑:“为何难以说明是否单身?”
萧时一直很想吐槽这究竟是什么辣鸡问题,不过面对威娜饱经风霜,让人忍不住想要喊“奶奶”的脸庞,她还是乖乖回道:“因为我和海洛在一起了,但她说自己是另一个海洛,现在和海洛融为一体,成为了一个人,不过似乎还保留有自己的意识,所以我虽然和海洛在一起,但是又不是和那个海洛在一起。”
莎莉:“黑化肥发灰会挥发;灰化肥挥发会发黑。”
萧时:???
莎莉:“啊,我以为你突然想念绕口令。”
萧时:“……”不,她并没有这种灵光一闪的想法。
不过这绕口令是直接原封不动的从现实世界了里copy下来的吗?就没人发觉画风很不对劲吗!
其他几人的思考方式还是很正常的,没拐到绕口令上,震惊地看着海洛。
而后又同样以震惊的目光看向萧时,同时里面还混杂着几丝敬佩与感叹。
连无尽渊的守门人都敢搞,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牛逼啊!
萧时:不,我没搞。
又聊了一会儿无尽渊和海洛的事,萧时支撑不住了,打着哈欠挥挥手说要睡一会儿。海洛立即安静地跟了过去,一同进去屋子里。
维威啃着萝卜问:“你们说,大人和海洛这恋爱进行到哪一步了?”
神官:“牵手?”
西岚:“亲嘴?”
威娜:“给孩子取名?”
莎莉:“???”
她问威娜:“你的物种是人类吗?”
威娜:“……是啊。”
莎莉真心实意地表达疑惑:“那你为何不说人话?”
威娜:“……呵呵。”
最后是维威西岚劝的架。
萧时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海洛捨起她扔在床旁边的衣服,从包裹里找出针线盒,一针一线地缝着,十分贤妻娘母。
不过缝着缝着,海洛柔和的表情陡然一变,像是换了个人,粗鲁的拽断线,抱着衣服就滚到了萧时的被窝里,如同一只巨型犬似的左蹭蹭右蹭蹭,最后笑眯眯地抱着对方,啾了脸蛋一口,美滋滋的闭上眼睛。
第二天,阳光明媚。
三大魔法灵器全收齐,接下来就等商人出现指示下一步。一件大难事解决,萧时心情更加明媚,带着大家吃了一顿饱餐。
莎莉的解药已经做好,但苦于没有感染的人实验,不清楚效果究竟如何。
到了中午,外面更加热闹,动人的乐器声传遍街道,萧时推开门,发现不少酒馆小店前都挂着几条彩色的带子,商人和摊贩则在手上系着彩带。
“要过节了。”神官站在太阳下四处瞅了瞅,磕着瓜子说,“我差点忘了,过几天就是龙川国的国节了,待会我也去买几条丝带系房子上。”
萧时从神官手里掏了一点瓜子,问:“国节?”
“举国上下同欢的日子,是为了纪念龙川国第一代国王,整整持续一星期,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会举办各种活动表演,还会放烟花——啊,您知道烟花吗?听说特别漂亮,我还没见过呢。”
“烟花啊,我还放过的呢。”萧时露出怀念的神色,“确实挺漂亮的,”
神官好奇怎么放的。
萧时说用路西法屁股放的。
说完了,嫌太阳晒人,她就先进屋了。徒留下神官一人痴呆地站在原地。
萧时一进屋,海洛就黏在她屁股后面,恨不得吃喝拉撒全跟着。
萧时镇定自若觉得对方还挺可爱,没事伸手摸摸海洛的脑袋,海洛不苟言笑的脸上就开始开花了,连着那背景,都是闪亮亮的,要是长出根尾巴,估计此时已经激动欢乐地甩出了龙卷风。
另外几个看在眼里,闪瞎在心里。
维威羡慕到咬手,流着泪说:“我也想要爱情。”
“别哭了。”威娜温声细语,“哭起来更丑了。”
维威眼神一凛,说你不会还没忘记我吧。
威娜笑着说想什么呢,你没男人喜欢,我可不是。
维威气得鼻涕也流了下来。
到了晚上,西岚提着一只黑色的鸡回来,往莎莉面前一放。
鸡翅膀上还有深黑色的花纹。
莎莉说这是什么。
“及妖。”西岚想了想,觉得不够严谨,补充道:“及妖鸡。我从一个卖稀奇古怪东西的神秘人手里买来的,你先用用。那神秘人绝对不一般,说起话来自带贵气,可厉害了。”
莎莉沉默片刻,拎着这及妖鸡去了后院,再回来时,手上是只普普通通的土鸡。
西岚一愣,随即喜悦的说道:“你给它喝了药!让它从及妖鸡变回来了!”
“不。”莎莉说,“我只是给它洗了澡。”
西岚笑容一僵,气势汹汹地拎着菜刀冲出家门:“那个鳖孙!老娘要剁了他!”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三天,商人在一个晚上出现在梦境里,让她先耐心等一段时间,她有个东西要弄到手,等到手后,她就会回来进行下一步计划。
待到了第四天,节日便开始了。
王都在节日期间对所有平民开放,萧时还挺好奇龙川国的王都是什么样,于是和大伙儿一起早早地出门。
海洛不喜欢热闹,也跟着去了,眼睛都比平日亮上许多,偶尔好奇地询问萧时“那是什么”东西的样子,透露出几分单纯,让萧时忍不住捏捏脸蛋。
于是理所当然,没一会儿,两人很快又黏糊到了一起。
维威:“……我要找男人,受不了啦!我真的要找男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滴都没了。感谢在2020-05-0519:31:15~2020-05-0602:0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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