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屁孩说的有聊的地方就是出后门往右拐过了一条巷子的繁华街道,这条街上是什么都有,像以前读的大学旁边的一条女生常去的小步行街,不过卖的东西肯定不是一样的。
“师傅,汤包来两个。”
“好嘞,刚蒸出来的热乎乎的汤包咯。”中年老板一边吆喝一边拿出两个汤包给旁边的小女孩包起。小女孩大概是他的女儿,一双眼睛水灵灵的,长大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给你一个,这家的汤包这可是比府里的山珍海味还好吃,你尝尝。”
“有这么夸张吗?”小屁孩一脸的不削,待尝了一口,才点点头道,“确是别有一番味道,是我没尝过的。”
“呵呵,你就装吧。”
“你怎么知道,这一条街的,看你一小姐,平时能出来么?还有那府里的守门去哪里了,你怎么大摇大摆的就出来了?”
“我自有我的办法,这就不与你细说了,反正还有更好玩的,你记着还我钱就是了。”
“小气,我也不稀罕知道。”
这委实不是我铁公鸡,我总不至于告诉你,自从我知道伊尔根觉罗·暮念原本就不是个安静的闺女后,我就放肆了,也不怕露出现代人的本性了,然后蹲在后门蹲了两天,终于知道守门的每天在什么时候都要去大便,然后我就趁机溜出来吧。
“喂,快点,这边,你看那个女孩,她会软骨功。”小屁孩又惊讶的叫到,从出来到现在他鸭子般的叫声就没停过,这叫什么事呀,好歹应该也活了十几年了吧,就不能矜持点。
“什么软骨功,是从小被师傅塞进小盒子历练出来的,你没看那个小女孩痛苦的脸么?肯定是强迫自己才那么痛苦。”
“既然这么痛苦就不要表演,难道就为了听到别人给她鼓掌。”
“你二呆呀,不表演就没饭吃。”小屁孩的脸瞬间跨下,看他摩拳擦掌的该不会要打抱不平吧,我的膝盖才刚好,我可不想再添新伤,“走吧,你可别惹事,就你这瘦小的样子能与他们那些大个子的打么?就是能抵过他们,你倒是打了一架,那些个小女孩回去定是要挨打的,难不成你把她们都卖了回去一概养着。走吧,看别的去,力所不能及的事就只能任他了。再说这世上的事多着,你能有颗七窍玲珑心去管么?”
我拉着小屁孩的手想快点离开,可是就是有这么些人,你明明就不爽了,他还能再给你添些氨气。
我甩掉小屁孩的手,上前就抓住一个大个子的手,“大哥,这光天化日的,你也敢干这偷鸡摸狗的事,胆子也真大。”
“嘿,你这小丫头,你大爷我,爱干嘛干嘛,要你管,你欠打呀。”
“呀,我的银子。”刚刚还看表演看得入迷的憨厚的书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银子被偷了,从我手里接过银子,连连道谢,拉过那个大个子的手说,“你这天子脚下也如此放肆,跟我见官去。”
谁料那个大个子手一甩直接将那书生摔到地上去了,“见官,见什么官,我跟你说,老子上头有人。”
我听着这话怎么这么熟悉,敢情这话古今皆用的。刚想说什么,小屁孩冲上来,指着高个子大义凛然的道,“凭你有什么人,你也是犯了法的。这京城岂容得你胡闹。”
“去你娘的。”大个子一拳下去,小屁孩白嫩嫩的脸上就多出了一只熊猫眼。
趁大个子还没反应小屁孩一个回旋踢将大个子撂倒在地上,我连忙呼好,结果那些演杂技的几个大个子都过来了,跟小屁孩打起来了,那书生倒是义气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对那些大个子拳打脚踢,只是这绣花拳确实没什么用,小屁孩又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有衙役来了,有衙役来了……”
情急之下我冲着他们喊道,大个子都停手四处张望,我拉起小屁孩的手就跑。那群人反应过来就穷最不舍。还好有一家院子开着后门,我拉着小屁孩进去躲进了一口没水的大缸里。
过了许久,大概那群人已经走远,我们才出来,“啧啧,这家小院主人不知是谁?你看这装潢真是典雅,还有那么多书,这主人肯定不俗。”
“装潢?我家也有很多书,怎见得就不俗。”小屁孩左右瞧瞧这家墙角种着几棵湘妃竹和几株海棠的院子,一把竹藤椅旁放着茶具,主人好像正看到《易安词》之醉花阴,“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翻开的书上有一朵刚摘的海棠,难不成,这院子的主人是位女子。
我想寻找一下这位不关门的主人,喊了两声却不见人答应,只好作罢。
“小屁孩,走吧,这没人我们也不好待久了,还有个好玩的,跟我去吧。”
“你怎么叫的,我都十五了,应该比你大吧。”
“谁叫你没发育完全,要不我叫你什么?对了你叫什么?”
“你叫,你就叫我阿星。”他看着天空说。
“那行,你叫我阿月。哈哈……”我看着他极不协调的熊猫眼笑到肚子疼,他却毫不客气的也跟着我笑。
“夜市应该开始了,我带你去见识见识,还有卖花灯的,你没见过吧。”我拉着阿星的手跑一直向前跑,却忘了我是在清朝,怎忘了道德礼仪,就这样牵起一位男子的手。
多年后他也在这样的月下对我说,“我那时一颗心狂跳,你说怎么就有这么大胆的姑娘,就敢拉一个男子跑,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大胆,让我从此以后心心念念再也忘不了你了。”我才知道,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你只是无心的一举手一抬头,它却宣判了你此生。阿星,如果我知道那夜之后我们将卷入命运之轮纠葛一生,我还会牵起你的手吗?我不知道,我只明白多年后我只想回到那个纯真的夜晚再看一回那轮皎洁的明月,却无法如愿。你我终不能如初见时那样开心的笑、无邪的贪玩了。
“阿月,你看这个花灯,像你么?”阿星拿着一只酷似猪的花灯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顺手拿了一个猴子似的花灯道:“这个真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然,你认它做个弟弟。”
“你总是不饶人,”他说着,又拿了一个双莲花灯问老板,“这是什么灯?”
“说你没见识吧,你还不信,这叫月老灯,在两个灯柱上刻上两个人的名字放到前面的河里,两个人就可以相伴到老了。”
“这姑娘是内行人,要不要买一个?”这老板真幽默,我不过就是出来看过一群姑娘在前边河里放过,知道了这灯是什么名堂,竟成了个内行人了。不过是想叫我买一个吧,买这个往河里放,即浪费钱又不环保,还显得特没文化,这灯往河里一放就能与相爱的人相伴到老啦,迷信,我可是二十一世纪高等知识分子,能上你的当么?
“老板,我买这个。”
“啊?”一男的还行这个?
“走,阿月,陪我去放灯?”
“这个是假的,你也信,你有心爱的姑娘了么?”
“信不信放了再说,走。”我只好给了钱,跟着他走。
到了河边他从腰间拿了一把精致的小刀,在花灯的灯柱上刻了两个名字,我还想看看谁是他的心仪之人,结果他手长脚长,几番争抢硬是没让我看到,他就把灯放河里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看就不看。”我看着那灯悠悠的飘向下游,憋了一肚子火,只想河里扑出来一只怪鱼把那灯吃了才好,后来发现自己怎么不切实际到这么幼稚了,只觉得好笑。阿星就更搞笑了,眼巴巴的看着那灯,好像什么心肝宝贝似的。
那对月老灯飘呀飘,中途一阵风把其中一只蜡烛上给吹灭了,我扑哧一笑,阿星一脸焦急的问我:“那只灯怎么灭了?”
看他表情觉着自己太没道德了便伸长了脖子看着那盏灯严肃的说:“估计你那位姑娘比你先死。”
他一听我这话,转身就跑走了,我在追上去。“你这是干嘛?”
“把它追回来。”
“都飘那么远了,追不回来了。别追了。”
“不行,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你不能比我先死。”
“什么?”是不是跑太快了,我突然觉得心脏跳得好快,脸上像有团火在烧。
他跑到跟灯平行的河岸就下去了,河水才齐他的腰身。艰难的追上了灯,他便拿着灯原路跑回来,气喘嘘嘘的蹲在我的前面拿出火折子点那盏湿漉漉的月老灯,可是怎么也点不燃。
“它湿了,点不燃了,我们走吧,太晚回去他们们会发现的。”
“不行,等一下就好了,一定能点燃。”他就像个固执的小孩,一直的点那盏灯,可是灯芯湿了。月光下,我看到他眉间皱起的眉头,好像吃了奶油巧克力,我的嘴里到心里都是腻的。只是那只被打过的熊猫眼让我又觉着好笑。
“我不信这个的,两个人能不能相伴到老有一盏灯怎么能决定呢?我们回去吧,不然我要被小姨骂了。”我蹲下将手绢递给他,要他擦自己满脸的汗和水。
他对着我笑,将月老灯放入河里,可能是湿了的缘故,没多远它就慢慢沉下去了。他牵起我的手紧紧地握住,“那我去把那只猪灯买下来给你。”
我不好意思的抽出手,你说这算什么事,我可比他大好多,竟然被他表白了,还像不懂事的小妹妹一样矫情。不过我这身子还真是十二岁的小女孩,难道老天看我单身太久,把我弄到清朝来还要给我一段爱情故事。
他又拉起我的手,我想抽出来,可是他握得太紧,我只好作罢。就这样,他在前拉着我的手,我跟着后面,走到了卖灯的那家店,他用他的小刀给我换了那盏一副猪样的灯。
今晚的月光很亮,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背影。四周那样安静,他牵着我,我们的脚步声、他轻微的笑声还有我心脏的跳动的声音都在耳边旋转,旋转,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晕头了。不说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也是个待选的秀女,而且他是谁我都不知道,难道就这样我就对他有了感觉,就是因为他的灯。我心如乱麻,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头绪。
可是,阿星,如果我知道全部的故事,知道我们的结局,我一定不会一直困在迷局中,该爱的时候不敢爱,该断的时候又太优柔,只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历史不会记录这些,所以我一直在犯错,一直在犯错。
我们到后门时,看门的大叔刚好坐在门边,我拿出回来路上买的一瓶酒,“呵呵,大叔,你真辛苦,别人都在园子里热闹,你却要守门,给这瓶酒犒劳您的。”
那大叔却一脸无奈的说:“暮念啊,这回大叔可帮不了你了,快进去吧,主子和福晋正在前厅等你呢?”
“啊?怎么回事?”
他看了下我身边的阿星,“有位阿哥不见了,说是宫门要关了还没回来,一院子的人找了好久,问到我这里,我就不敢瞒了。”
“你别担心,我跟他们说。”他拉着我的手往院里走。
我用劲甩开了他的手道:“谁要你说情,你就是成心害我的吧,这一路上你有多少时间告诉我,你却故意瞒我,你是不是在宫里呆着无聊了,拿我寻开心的。”
他一个侧步挡在我前面,“你这是什么话,我不说是怕你知道了就怕了,再说我要是闲着没事也不用那么麻烦出来拿你寻开心吧。”
“你……是啊,你要寻开心,宫里大把的人在,你快回去吧。”
“你怎么喜欢乱理解别人的话,我是那个意思吗?好了,我陪不是,你别窝气,我要不是真心,仔细明天像那盏月老灯一样沉到河里去,可好?”
“你乱说话被别人听了,我就是罪上加罪了,我不和你闹,现在只先去见十三爷和小姨吧。”
“那你这是不生我的气了吧?”
我正要说什么,冬湘就人未现声先至,“我的姑娘,你可回来了,我们可好找,快去前厅吧,都在等着呢,派了好些人出去找。”
我只好莫不吭声的跟着她,阿星走上来,冬湘连忙行了礼。他便走在前面,我和冬湘跟在后面。
刚进大厅,就有一个身穿水绿长袍的人笑着走到阿星前用拳头捶了他两下,“哈哈哈,十四弟,你这是去哪里偷乐了,叫我们好等。”
“十哥,你们去骑马不叫上我,到来说我,幸好碰到暮念,本想要她带我去马场,结果她倒是比我还不识路,就迷路了,寻到路才回来,也只怪我。”
我往房间里一看,刚刚那位应该就是十阿哥了。小姨正一脸怒气的站在十三阿哥旁,四贝勒正站在窗口看着月亮,好像其他一切都与他无关。还有几位,应该是各位阿哥了。我终于是在今天见到了清朝众阿哥,可是却是以这样的方式,是在难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