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好烦哦。
学会计使我苦不堪言,傻逼甲方使我言堪不苦。
人们对行业的刻板印象真是要了命,我自从被命运选中送进了会计系,人生就开启了hard模式。偏偏还有无数无知群众,争先恐后地来问我,“你学会计的啊,一定会做假账吧?”
对不起,我不会。
保持微笑。
好难,笑不出来。
我真的不会做假账。
君要臣死,臣可以不死,甲方要乙方死,只需要异想天开地张嘴叭叭叭就好。
提问:按照公司法及中国证监会公司改制上市的规定,非公司制企业改为股份制公司上市,需要达到发起人至少为五家,连续三年盈利,资产以历史成本计算的要求。
那么,一家发起人数量不足、利润未达标的非公司制企业想要借东风挂牌上市,该怎么办?
答:虚(做)构(假)利(账)润。
啊!我真的好想拿着我的CPA注册会计师资格证糊到他的脸上,告诉他做你的梦呢,当证监会眼睛瞎吗?
呸,或者我直接给甲方爸爸跪下来,哭着告诉他资格证是我买来的,这笔账臣妾做不到啊。
xx会计师事务所早晚要凉。
我,预言家本家今天就要奶这一口。
敢在违法的边缘左右悍跳(这种程度的行为,不是试探,是悍跳啊,同志们),阻碍我国建设诚信市场环境,增加金融风险,我决定,提名《凉凉》当xx会计师事务所的年会主题曲。
对了,请大家务必要去听一听《凉凉》这首歌。里面有一句歌词,叫“折旧的心还有几分前生的恨”,请大家注意“折旧”这个词,这是一个会计专业术语,指的是一件物品使用的年限和物品价值的比值。
我们一般常说固定资产折旧,指固定资产在使用过程中逐渐损耗而转移到商品或费用中去的那部分价值,也是企业在生产经营过程中由于使用固定资产而在其使用年限内分摊的固定资产耗费。
这一段话看得很烦吧,学会计就要每天看这些,所以我每天都很烦。唉,不明白为什么这段话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连在一起就让我语言功能障碍。
不过这不重要,请大家相信我复制这一段话只是为了向大家解释“折旧”的概念,而不是为了水字数。
本着实事求是的科研精神,在学生时代,我与我的好友去探讨“折旧的心”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用法,以及一个人的心脏是否可以当固定资产折旧。
我的好友缺乏我这样的探索精神,他让我区分好会计实务和语言修辞,没事少做点梦多做点会计分录。
他真的好无趣,好想把他当做固定资产清理给处理掉。
02
但这个人是我的暗恋对象。
这又是一段学生时代不想提起的往事了。
按照惯例,一般在这样一个我的第一人称故事里,我的暗恋对象是不能有姓名的。
不过我这个人呢,就是为了打破惯例而存在的。
我要在这个故事里,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威风八面地大声说出我的暗恋对象的名字——你猜。
对不起我是狗,把暗恋对象的名字写出来真是太羞耻了,我们还是称呼他为我的待处理财产损益吧,不过这笔账务十有八九是盘亏,我们可以简称他为C君。
什么,盘亏为什么要叫小C,你问我这句话的前后逻辑是什么?
很遗憾地告诉您,在接触借贷的第一天起,我就把我的逻辑打成一个中国结,解不开了。称呼他为C,只是因为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两长两短就选B,同长同短就选A,长短不一选择D,参差不齐C无敌。
或者可以这样理解,C君就是我那折旧的心里,不知道选什么的时候会出于本能做出的选择。
只是我以为这是正确答案,结果却是如果不选C,说不定我的高级财务会计就能上90分了。
C君和我这种在xx会计师事务所里摸鱼的咸鱼不一样,他在大学期间就考过了十四门ACCA,大二下学期就开始进四大实习,毕业后直接转正,现在在做审计工作。
他是一个优秀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呸。
他明明是个学婊。
表面上大家一起骂事业单位会计老师的课上得烂透了,背地里我在打游戏,他却悄悄地把PPT全部打印出来,还买了习题册。课不认真听,答疑的时候却在老师面前疯狂刷存在感,试图用这一次机会弥补之前的无数次缺勤。
而且每次都很有用。
好气。
算了,看在他每次打印PPT都会帮我一起打的份上,我选择原谅他。
而且他会在期末考试的时候给我划重点啊同志们!
这是什么人间大爱与大义。
想象一下,当我靠着暖气管子拿着PPT为借什么贷什么泪流面目的时候,他拿着整理过的会计分录笔记走到我的面前,为我答疑为我解惑,为我讲解考试的题型和重点,那一瞬间,圣父圣子圣灵……这世间所有的圣光全都汇集到了他身上,直接闪瞎了我的眼。
于是我喜欢上了他。
头秃。
我是个gay,他是个和尚。
啊……他当然没有出家也没有剃头,我只是想用个修辞来表达一下我复杂的心情。
大学四年,人生最美好的四年,他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只有一门接着一门考过的ACCA。
不过我猜测他是个直男。
毕竟当年有个健身房偶遇的肌肉猛男型帅哥和我撩骚的时候,他对我们俩表达了他极富有会计知识分子意味的厌恶和谴责。
他说我们俩在一起会借贷不相等。
这句话有多恶毒,你随便找个学会计的对他说一句“我祝你一辈子借贷不相等”,你看看他会不会把你的头铡掉。
不过我马上要去找C君吃饭了。
为了这个傻逼甲方。
啊,好烦。
03
C君挑了一家颇有格调的东南亚菜馆。
果然啊,男人有钱了就要开始装模作样,搞得好像当年为了和我抢学校门口十二块钱一碗的砂锅米线大打出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幸好我也是个很有骨气的男人,决不因为他是我的暗恋对象就心慈手软,最心爱的鱼丸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拱手相让的。
除非他是我的男朋友。
要是他是我的男朋友,那我一定把砂锅米线里的所有鱼丸都让给他。
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的,让了鱼丸也不会有男朋友的,我还是要鱼丸吧。
“来了?”
C君到的比我早,外套搭在椅子上,西装穿得挺括,连头发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我扯了扯自己的卫衣帽子,仿佛看到我和C君之间的阶级差距。
“稍等我一下。”C君到了餐厅里,依然带着笔记本勤奋工作,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框眼镜,眉头微微皱着,“有个报表需要立刻审核。”
我慢吞吞地坐到C君对面,安静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心里头的尖叫鸡已经叫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帅啊!姐妹们,他穿西装的样子也太帅了。要是xx会计师事务所里的会计师看个报表都能像C君一样性感,我他妈以后一定努力工作,绝不摸鱼,为xx会计师事务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xx会计师事务所里都是被生活磋磨得满脸疲态的油腻中年男人。
C君是我见过审报表审得最性感的男人辽。
我又可了,我可以把所有的鱼丸都让给他了。
真想看C君西装革履扮人杰,□□做流氓。
啊,我一边告诉自己不要开车,一边在心里把我的跑车开出了城市边缘。
C君审报表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我还没来得及把眼前这个男人和印象里教我做会计分录的少年比照完,他就利落地收拾好笔记本,叫来侍应生要了菜单。
“想吃什么?”
我接过C君递来的菜单,翻了翻,又把菜单递给C君:“今天我请你吃饭,还是你来点吧。”
C君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家东南亚菜,然后点了几道店里的特色菜,就把菜单递还给了服务员。
等待上菜的间隙,他问我:“怎么忽然想到请我吃饭?”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呗。”我朝他眨了眨眼,“你说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
C君笑了,用一种玩笑似的语气问:“总不会是找到男朋友了,请我吃脱单饭的吧。”
这话说得我就不太爱听了。
“哪能为了这事。”我掰了掰手指,给C君算道:“Aloha上有那么七八个,Blued上撩骚的也不少,要真为了脱单请你吃饭,我得欠你多少顿了。”
C君顿时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我还笑呵呵地跟他解释:“你知道Aloha和Blued是什么吗?不知道就别瞎注册着玩啊,吓死你。”
“你就……”C君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被来上菜的侍应生打断了。
“两位先生,请慢用。”
“吃东西吧。”我拿起餐具,“饿死我了。”
04
吃完了饭,我才把xx会计师事务所接的这个傻丨逼甲方的事情给C君说了一遍。
“虚构利润、调整报表这种事,我是真的做不来。”提到这个甲方我就苦,忍不住跟C君抱怨,“会计师是要对财报内容的真实性、准确性和完整性承担个别及连带责任的。现在可不是十几年前,信息的公开度和透明度越来越高,从技术层面调一调会计分类和重分类也就罢了,这傻丨逼甲方是直接想财务造假呢!”
C君永远是冷静和理性的,他问我:“公司那边怎么说?”
我挤出了一个微笑:“公司说,这是今年的大客户,这个案子做好了,年终奖给我包个大红包。我可去他妈的吧,我怕等不到年会上放《凉凉》,我就先去唱《铁窗泪》了。”
C君淡定地勾了勾嘴角:“看不出来你道德底线这么高,拿交友APP约炮倒是驾轻就熟,处理个财报就不敢了,现在的上市公司,有几家的财报没问题?”
真是夏虫不可以语冰。
“约什么炮啊约个屁,你不知道什么是遍地飘0,孤苦0仃,无1无靠吗?”我强行把话题扭正,“再说了,这不是道德底线的问题,这是法律底线啊。审计师先生,注意你的发言,就是你们这群做审计的,把财报鉴定当生意,明码标价,无视审计意见的独立性和公允性,才使得市场环境江河日下。”
C君笑了一下,说:“辞职吧。”
“啊?”我惊讶地看着C君,“大哥,我只是想问问你的审计意见,和你讨论一下怎么处理这个虚构利润的问题,最好能够找到一个充分的理由,告诉老板无论怎么作假,都逃不过你们审计的一双慧眼,让他放弃这个危险操作,我可没想着直接撂挑子走人啊。”
C君说:“你的老板会告诉你,审计那边他来解决。找个相熟的第三方机构,再塞一笔钱就好了,没有你想的那么麻烦。”
这万恶的金钱社会哟。
我把头埋到胳膊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辞职吧。”C君又重复了一遍。
我翻了个白眼,抬起头,问他:“辞职没钱了你养我啊?”
C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以。”
05
可以个大头鬼。
男人的嘴,就会骗人。
C君看我一脸不相信,问我:“为什么不辞职?你连注会都考过了,拿着证随便找个公司挂靠,都要比现在混得好。”
C君的话不无道理,可我对xx会计师事务所还是有感情的。
我毕业就进了xx会计师事务所,CPA也是在工作的时候考下来的,刚入行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公司里的前辈给了我很多帮助。
我是个很长情的人,这一点从我暗恋C君这么多年不动摇就可以看出来。
我是真没想过现在辞职。
C君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他等了我半天,也没等到我说话,于是又问:“难不成你还放不下那个学长?”
哪个学长?
我疑惑地看向C君,第一次意识到我们俩竟然如此信息不对称。
“什么学长?”
C君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内推你进这个事务所的那个学长,许什么来着。”
“啊……学长都外调两年了。”我也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你还记得那个学长?”
C君低着头,看似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水杯:“怎么不记得,大四那会儿,你一天要把那个学长夸上三百遍。”
啧,是不是冬阴功里头柠檬叶放多了,怎么这么酸。
“我留在这儿跟学长没什么关系,学长一直都有女朋友啊。”
“是吗。”C君抬起头,看着我。
东南亚餐厅的灯光偏暗黄色调,光影落在C君的脸上,又欲又撩。
C君简直可以恃脸行凶。
“我以为,你这么些年一直扎根在那个小事务所里,CPA证到手了都不挪窝,是为了报当年的知遇之恩呢。”
C君似乎有点疲惫,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
我没敢继续看C君,怕再看下去,让他察觉我是个觊觎他灵与肉的变态。
我清了清嗓子,说:“没……没想那么多,不挪窝可能就是因为懒吧。”
“哦。”没抬头都能感觉到C君在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他说,“那就趁这次机会,挪个窝吧。你要是想继续干财务,我这边有不少企业可以推荐给你,你要想进四大,我现在也可以给你内推。”
C君这语气,怎么那么像功成名就后衣锦还乡,对着当年的故人说,富贵不相忘,爸爸带你飞。
有点可爱。
我笑着向C君道谢:“四大就免了,你们那儿工作强度太大,不适合我这样的咸鱼。辞职的事情,我还得再考虑一下。”
在我辞职这件事上,C君少见的执着:“如果你老板坚持要接这个单子呢?”
我认真地想了想,答复C君:“假账我是不会做的,到时候……恐怕,算了,到时候再看吧。”
C君叹了口气:“什么事情都到时候再看,你就不能多想点事情吗?”
我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倒是想啊,可惜脑容量不够,想不了那么多。”
C君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我——印象里,他不是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
我还记得他当年说话的语气,和刚刚一模一样:“你就不能再努力一点吗?”
不能啊。
C君这样的精英分子,大概一辈子都不能理解,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的,野心没有那么大,天赋也没有那么高。
生来平庸,我已经很努力了。
06
结完账,我打了个车,准备送C君回去。
C君问我:“你晚上还有安排?”
夜色里,他连皱眉头的模样都这样好看。
我笑了笑,扶着车门,没管住手,摸了摸他的眉毛:“明天是周末,还不允许我今晚有点夜生活啊。”
他愣了愣,然后忽然扣住了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拉进车里,脸上的不高兴明显得过分。
车后座地方不够宽敞,实在容不下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为了不让整个人都撞到C君的怀里,我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撑住C君的胸口。
这样的行为,有点过界了。
我只要略微松开手,就能把C君拥到怀里——对我来说,这诱惑简直不啻于金苹果之于雅典娜。
我没说话,看着C君。
他脸上的戾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迷茫的神情。他似乎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他更不知道,对于一个gay来说,这样的行为里潜藏着多重的性暗示意味——简直像是在邀请。
结合C君今晚的行为,我都开始忍不住自作多情地揣度,有没有可能……
司机师傅见多识广,对后座两个男人搂搂抱抱但又长久沉默的行为抱有极大的宽容度,好半天才问:“去哪儿呀?”
这一声询问,好像终于把C君从地狱拉回了人间,他松开了拽着我手腕的手。
我后退了些,挨着车门重新坐好,叫了C君一声:“报你家的住址。”
“你去哪儿?”他仍旧看着我,眼神晦暗不明。
我挑眉笑了,C君今天简直都不像他了。
据说性向这个东西不是非黑即白,还据说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座断背山,我不知道C君今天搭错了哪根弦,但我不排斥带他去看看柜子外面的世界。
其实做直男挺好的。
柜子外面看起来光鲜热闹,轰轰烈烈,其实又孤独又糜烂,像烂泥地里开出来的花。在这里,幸福只属于只有极少数的人,大部分人都只想也只能玩玩而已。
但如果C君要弯,必须得是我的。
我辛辛苦苦拿了爱的号码牌这么多年,熬到铁树都开了花,凭什么让别人摘去。
“去月半弯。”
我看了一眼C君,他看着车窗外,华灯潋滟,对我的行为没有丝毫异议。
07
月半弯也可以叫胖弯弯。
酒吧的老板是个壮硕的北方男人,个头将近一米九,按照横截面来算,有我的两倍,因此开了个酒吧,就叫月半。
我带着C君进了月半弯,先去吧台跟老板打了个招呼:“月半哥。”
C君听到这一声月半哥的时候,嘴角抽了抽。
老板姓付,却不喜欢人叫他付哥,总觉得这样叫他的人是想让他请客付钱,于是都让我们叫他月半哥。
月半哥虽然心宽体胖,但极其抠门,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叫越有钱越小气。我来他这里泡了多少次吧,大家都熟到了能一起痛骂骗炮双插头渣男的程度,他却不愿意给我办一张能打折的会员卡。
还他妈每个月让我帮他看账,就一个破gay吧,天天逼着我给他编资产负债表、利润表和现金流量表。
也不给钱。
就会天天骗我,说给我介绍对象。
结果,好男人他都自己内部解决,送给我的全是歪瓜裂枣,比不上我们C君一根手指头。
多么令人痛心。
付老板热情地同我打招呼:“乔乔,快过来,今天给你介绍一个极品天菜。”
“呵。”我拉开吧台前的椅子,坐了下来,“你有极品天菜还会给我留着?”
付老板给我调了杯酒,放到我的面前:“乔乔,你说这个话就不对了,哥哥我有什么好的没想着你,这次真的是个极品天菜,还说就喜欢你这型的。”
我挑挑眉,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C君。
C君把大衣拿在手里,西装理得笔挺,领带打得整齐,从头发丝到眼镜片都一丝不苟,偏生背后是酒吧喧嚣浮华的灯光和吵闹的人声——他和这一切格格不入。
一个禁欲的男人站在了欲望的漩涡里,只会想让人摘掉他的眼镜,扒开他的西装,扯掉他的领带。
睡他。
“乔乔,来,这是小票,这杯酒还是要付钱的哦。”付老板打印好小票,才看到站在我身后的C君,他吓了一跳,“这位先生,您是税务局来查偷税漏税的吗?还是法务部来查违章经营的?”
付老板站起来,准备拿他的营业执照给C君看。
“先生,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人!”付老板再三保证,“可千万别罚款,小本生意,折腾不起。”
我哈哈大笑出声。
C君皱着眉坐到了我旁边的椅子上:“我是乔岸的朋友。”
“哎呀!”付老板长长地舒了口气,两只手合在一起,拍了个巴掌,“原来是乔乔的朋友。”
朋友两个字,从付老板嘴巴里头说出来,就多了点暧昧的意思。
付老板问我:“你还要见那个天菜吗?”
“怎么不要。”我斜了一眼C君,勾着嘴角,“是真的朋友,直男,只能看不能睡的那种。”
C君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付老板连声感叹:“可惜了,太可惜了。来来来,他们在右边喝酒呢。”
我问C君:“你是在这里坐着,还是跟我进去?”
“进去。”C君抿着嘴,脸色在灯光下发白。
我好心劝他:“你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这里头也没什么好看的,你看月半哥的品味就知道了,绝不是什么高端风雅有文化的场所。”
“呸。”付老板从吧台里走出来,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整条街上好看的男人都在我这里了,还要怎么好看。”
我端着月半哥未经允许擅自给我调的酒,和C君一起往酒吧里头走。毕竟付老板小票都给我开了,我只喝了一口也太浪费了。
其实这也不是最主要的,就怕付老板这样的奸商,会把这杯酒重调后再次售卖。我可不想让别人再次喝我的口水,但付老板就会想着节约原材料。
毕竟付老板每天都还在做着“合理避税”的美梦。
08
今天来月半弯,是因为有个圈内的朋友过生日。
“乔乔和月半哥来了!”
月半哥推开门,里头就有人招呼。
“再来晚点,我们可要切蛋糕了。”
“乔哥迟到,得罚酒三杯。”
我把手里原本的酒递给了C君,然后笑着接过朋友递过来的一杯威士忌:“喝一杯意思一下就行了啊,别太过分。”
付老板给我指了指坐在沙发最右边的男人,小声地在我耳边说:“喏,那个,留给你哒,加油呀,乔乔宝贝。”
然后付老板推着我坐到了那个男人的身边。
C君犹豫了一会儿,也走过来。
“哇!乔乔有男朋友了?”朋友们尖叫成一团,“感天动地,谢天谢地,操天日地,小王八蛋乔岸终于脱单成功。”
我没解释,付老板先说话了:“呵,做什么梦呢。人家纪检委的,过来扫黄打非,你们一个个都跑不了,抱头蹲下,身份证拿出来,检查一下。”
“月半哥,扫黄打非不归纪检委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既然不是乔乔的男朋友,那我就还有机会了。帅哥,对属性有要求吗?我上下皆可,419和谈恋爱也都可,你考虑考虑我呗。”
立刻就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围到了C君身边。
“小哥哥,领带系着不难受吗,我帮你解开好不好?”
C君一手拿着外套,一手端着我那杯酒,有些无措地后退了一步,然后看向我。
“不闹了不闹了啊。”我无奈地笑了笑,站起来替C君挡桃花,“你们要吓着人了。今天是小程生日,别喧宾夺主了。”
寿星程沛原本就是个爱玩的,过生日就是个把大家都聚起来浪的由头,这会儿见我护着C君,带头闹着更加欢了:“乔乔哥今天太过分了,酒也不喝,男人也不让我摸,还知道是我的生日呐。”
我把C君拉到身后:“不是不让你摸男人,是这个不让摸。”
一伙儿人叽叽喳喳地闹腾:“乔乔太有意思了啊,又不是你男朋友,你管那么多?说不定人家喜欢程小沛,要让你断了姻缘。”
“我看就是乔乔哥的男朋友,亲一个!”
C君用他看报表的眼神扫了一圈起哄的众人,目光尤其在那个付老板要介绍给我的天菜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起哄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C君看报表的眼神冷冰冰的,气场太强,真有点吓人。
C君把大衣扔到了我手里,然后他摘下了眼镜,把领带松了松。
“不请自来,叨扰了,我罚酒吧。”
C君先一口喝完了我塞到他手里的那杯花里胡哨的调酒,然后又拿过威士忌,倒了三杯,全部喝完。
程沛带头起哄尖叫。
“别为难乔乔了。”C君把酒杯放到桌子上,挨着那棵天菜坐了下来。
日。
他刚刚叫我乔乔。
灵魂暴击。
C君素来只喊我的名字,念乔岸两个字,跟念资产负债一样,特别没得感情。
天爷啊,他刚刚叫我乔乔乔乔乔乔,我现在快要变成敦煌的壁画飞天了!
“你刚刚叫我什么?”我坐到C君旁边,戳了戳他,“再叫一次?”
09
C君说:“乔岸。”
嗯,还是熟悉的味道,就跟念“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一模一样。
我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
我一定是瞎了眼,才暗恋这个狗这么多年。
C君终于笑了,这是他今晚的第一个笑。
月半哥介绍给我的天菜,这时候也和我打招呼了:“你好,是乔岸吗?”
我越过C君,朝他颔首:“我是,请问怎么称呼?”
C君向前俯身,伸手去拿桌上的酒,不偏不倚,刚巧挡住了我和天菜要天雷勾地火的视线。
“赵子启。”天菜笑了一下,“乔乔,你太可爱了。你刚刚说话的语气,让我以为下一秒你就要给我递名片。”
赵子启稍往沙发里头坐了些,刚巧从C君背后探出半个身子。
只是万万没想到,赵子启刚刚冒出个头,C君又端着杯威士忌往后靠上沙发,再次把这棵天菜给挡住了。
C君可太狗了。
我心里头想笑,表面上却绷出了个不怎么开心的模样,弹了一下他的酒杯:“你干什么呢?”
赵子启似乎一开始顾忌C君是我的朋友,不好说什么,这会儿见我先对C君发难,便也有了底气。不过他表面功夫做得很足,依旧笑得很客气:“不好意思,我们能换个位置吗?”
坐在里头的程沛高兴地晃了晃手里的香槟酒瓶:“好!新来的这位帅气哥哥挨着我坐,我给你开香槟哟。”
C君眼睛微眯,目光在我和赵子启之间转了一圈,他靠近了我些,问:“你是想跟我坐,还是想跟他坐?”
C君这个问题太好回答了,我想都没想,直接说:“我和你换个位置就好了啊。”
这样我左边就是可发展对象天菜,右边是多年暗恋对象C君。
妙不妙!
爽不爽!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要不起。
但面上不能怂。
朋友们为我鼓掌为我喝彩:“乔乔牛逼!”
我也觉得我牛逼,但其实我是个怂逼。
“乔乔哥不脱单,天理难容!”
我不脱单虽然天理难容,但其实也情有可原。
“乔乔你不左右各亲一口就不是个男人!”
啊……我不是男人我就是个大猪蹄子,我不求左右各亲一口,我只要能亲到右边一口,就满足了。
我又做什么梦呢。
程沛一边大喊着一边开了香槟:“乔乔哥,亲一个!乔乔哥,亲一个!”
“子启,乔乔害羞你主动啊,亲到就是你的,怎么看都是赚。”
到处都是瞎起哄的,我这都交了一群什么朋友哟。
赵子启似乎有些心动,他看着我,站起来,似乎准备越过C君,直接到我身边来。当然,他仍然不忘绅士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C君没给我回答的机会。
他直接转过身,把我压在了沙发上。
我的大脑宕机了。
十分钟前我还觉得自己只是变成了壁画飞天,现在我宣布壁画飞天已经灰飞烟灭了。
C君脱下西装外套,盖在我们俩头上,挡住了外头吵吵闹闹的起哄声。
我一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直勾勾地看着C君,问他:“你……要干什么?”
C君头又低了些,他看着我,我们俩鼻尖对着鼻尖——他要再把头低下一丁点,我们俩就要亲!上!了!
C君说:“你太笨了。”
???
嗨喽,这位朋友是不是脑子有点不清醒,要不要送你去杨永信电击学院清醒一下?
然后我发现是我的脑子不清醒。
C君低下头,咬住我的下唇,轻轻地啜了一口。
10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C君的吻像是在探索,他先是咬住我的下唇,再一点点地用他的舌头,描摹着我的唇线。
他也会慢条斯理地尝试向更深的地方探索,但仅仅是个探索,他满意了,就收回他的斥候——但你心里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当斥候摸清了敌情,接下来就是大军压境,真正的攻城略地。
“很软。”
C君微微抬起头,我们俩仍旧挨得很近,他说话的吐气声就拂在我的脸上。C君用他的拇指按上我的嘴唇,恋恋不舍地按照刚刚亲吻的轨迹,又摩挲了一遍。
这个动作特别丨色丨情。
“亲上了就是我的。”
不知道月半哥刚刚扫黄打非的特别行动组还在吗,请快过来好吗,这里有个男人在耍流氓!
我的脸现在一定红得像个烂番茄。
我的心脏也变成了一个跳跳蛙,不停地跳啊跳,我想让心跳得慢一点,但这个心脏吧,它就不听我的。
C君终于舍得收回西装外套,拉着我坐起来。
程沛一只手拿着香槟,一只手看着手机计时器:“四分二十七秒!”
他兴奋地报时:“刚刚我们乔乔被一个男人按在沙发上亲了四分二十七秒,好一个激烈的法式深吻!”
哪有那么长时间!
超过一分钟我就谢天谢地了!
还法式深吻,C君的亲吻纯情得像十几岁的少年,嗯……顶多再多了点成熟男人的温柔和克制,不能再多了,离法式热吻还差得很远好不好。
但他还是我十几岁时爱上的那个少年啊。
温柔又纯情。
我特别想问问C君,西装外套还穿吗?不穿能借我挡一挡我那红得像烂番茄的脸吗?
赵子启重新回到了座位,遥遥朝我和C君举杯敬酒:“看来我没机会了。”
C君昂起头:“你原本也没机会。”
11
我连灌了自己三杯冰啤酒,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觉得C君得给我一个解释。
趁着给程沛关灯唱生日歌的时候,我拉着C君悄悄地溜走。
出了门,C君小声地问我:“就这么走了?”
C君初来乍到,还没认识到这群人的恶劣本性,我拉着C君迅速往月半弯门口跑:“再不走,接下来就会有蛋糕糊你满脸,然后付老板还会过来朝你索要额外的清洁费。”
听到蛋糕糊满脸,C君离开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出了喧闹的酒吧街,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C君按在了一台自动贩卖机后面,圈住了他:“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自己这气场,特别攻!
C君笑了笑:“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
“那你想在哪里说?”
我的心都跳到嗓子口了,C君竟然还要跟我玩欲擒故纵的那一套。
他可真不愧是个心机学婊!
C君说:“那你等我一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此时此刻,我的心肝脾肺肾都火气旺盛,我觉得我能现场给C君表演一个葫芦娃喷火:“你难道还要去上个厕所不成?”
C君轻轻地推开了我的手臂,他走到自动贩卖机前,扫码购买了一罐汽水。
我的表情现在是这样的:)。
我又想把他送到杨永信电击学院去了。
C君打开了那罐汽水,然后把易拉罐拉环单独拿下来。
他重新走到我的面前,这次我们俩的位置对调,他把我圈在了自动贩卖机的柜子前,手里还拿着那个丑丑的易拉罐拉环。
“乔岸先生。”
C君,我的芳心纵火犯。
“我刚刚吻了你,这感觉比我想象里的还要好。”C君微笑着单膝跪下来,他托起我的手,放到他的掌心,“虽然这句话说得有点晚,但我喜欢你的时间其实已经不短了。”
“我想和你共度一生,你愿意吗?”他想把易拉罐拉环套在我的无名指上,但拉环太细,没套进去,“诶,这戒指不太合适。”
什么沙雕电视剧里学来的桥段啊,我都不知道这会儿脸这么红是气的还是臊的。
“你好意思说这是戒指啊!”
C君特别好意思:“是你要我现在说的。乖,明天我就给你买个新的。现在你就告诉我,愿不愿意?”
这可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做梦,还是先点头再说。
我疯狂点头,眼泪都要出来了:“愿意,非常愿意,特别愿意。”
C君长舒一口气地笑了,他起身抱住我:“宝贝儿,我很高兴你愿意。”
我问C君:“你真的喜欢我吗?”
C君说:“喜欢。”
“那我能掐你一下吗?”
“……为什么?”
“我总觉得像在做梦,我掐掐你,你告诉我痛不痛。”
C君又笑了:“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看出来?”
我迟疑了一下:“大概是您感情藏得太深?”
C君被我气笑了,他反问我:“要是不喜欢你,谁没事给你打印PPT,还陪你复习给你划重点?”
我一愣:“这不是感天动地兄弟情吗?”
C君又问:“要是不喜欢你,我干嘛每次都把砂锅米线里的鱼丸让给你?”
我继续发愣:“可你不是每次都把鹌鹑蛋抢走了吗?”
C君脸上的笑没了,他继续问:“你知道我为了看住你,搞走了你身边多少男生吗?”
我是真的愣:“我以为你是直男恐同……”
C君终于无话可说,他给出和刚刚一模一样的结论:“你太笨了。”
说完,C君直接吻了上来。
这次我明白了,他喜欢我。
希望C君也明白,男人之间表达感情不能太含蓄,话说得太多了,就没时间干别的了,他还是直接动手比较实在。
毕竟,我同时觊觎着他的灵与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