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刺客夜袭

辽阳城收复,大顺军与高丽军皆伤亡惨重。

城中原本六万高丽军,经过这一场大战,仅剩下两万趁着战乱逃出,日夜兼程逃回了高丽。而十四万大顺将士,四万骑兵精锐只剩一万余人,十万步兵也伤亡了四万余人,急需休养生息。

这场仗是打赢了,可真正没有硝烟的仗,还没有开始。

整个辽东都在紧张的战后整顿中。这日,天光正好,李峤难得清闲,决定带展椒在辽阳城里逛逛。

仗打完了,辽阳城里避难的百姓陆陆续续的又都迁移了回来。街市重开,大街上一改往日的冷清萧条,又变得热闹了起来,各色的店铺罗列,人来车往,熙熙攘攘。

“还是不打仗的好啊!”展椒感叹。

“是啊!”李峤应道,执了她的手,沿着长街缓缓踱步。展椒本来是极兴高采烈的,可渐渐地她发现,他俩走在一起,实在太招摇了,路人频频回顾。这也无怪路人,两个身形挺拔,皎若玉树俏公子走在路上,还拉着手,谁不想驻足看几眼呢。

展椒很快发现了症结所在,抽开了手,咳了咳道:“李峤,我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好。”

李峤笑着,捏了捏空空的手,带着展椒走进了街边的一家酒楼。

小二将他们引到二楼的一个雅间落了座,她正想问小二有什么好吃的,余光一扫,竟然顺着雅间的窗户,一眼看见了对面的翠红楼上,站了一个黑衣人人。照理说翠红楼这种青楼早就因为战乱关门大吉了,应该没人了才对,那黑衣人是谁?

李峤瞥了一眼窗外,朝身旁的初一递了一个眼神。初一出去了,他才拉着展椒坐下,开始点菜。

毕竟战事刚熄,酒楼的酒菜自然也就不够丰盛。展椒没想到,竟然还可以吃到辽阳的特产,沟帮子熏鸡。她两眼开始放光了,掰起一个鸡腿就吃。

“你慢点儿!”

“诶?初一呢?”

“我吩咐了事儿,他出去了。”

展椒点了点头,看到李峤转眼望向了翠红楼,她知道,初一肯定是去见了黑衣人。至于是干什么,她没有问。

李峤看展椒专心致志吃鸡的样子,低声笑了笑。心想此刻的静好来得好不容易,等回了京城,他一定要让她认祖归宗、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妻,要她每时每刻都能在他身边。

他们都没看到,一街之隔的翠红楼上,还潜伏者另一群黑衣人。

***

是夜,展椒被一阵马蹄兵戈声惊醒。

她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听了听,是刀剑碰撞和士兵呼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离他们这间屋子还有些远。

“外面出什么事了?”

李峤翻了个身,伸出一条腿压着她,缓缓将她抱住了。他连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道:“别管他,继续睡。”

“可是好像打起来了……”

“有刺客夜袭军营罢了。”

她吃了一惊:“刺客?可是仗不是都打完了吗?难道城中还有高丽人?”

“就是仗打完了,大家都卸下了戒心的时候,才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她闻言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客桓的人?还不死心,揪着他们不放?

她伸手推了推他,“那你怎么还不起来啊?都火烧眉毛了还不着急?”

谁知李峤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拉过腰上的手,将她抱得更紧了,道:“这种小场面用不着本王出马,他们应付的来。”

她急道:“这还小场面?万一他们一会儿杀到这儿来了怎么办?”

“不会的,放心睡吧。”

李峤摸上了展椒的腰,挠着痒痒。展椒咯咯笑起来,挣扎了一会儿,问到:“难不成你知道是谁?”

“嗯……”

“是谁?”

“吕乔?”

“是那个通敌叛国的小将?你怎么知道是他?”

“阴谋败露,他自然要将功折罪呀。”

“你是不是……在高丽军那边儿有内应?”展椒抬起头,用力去看清枕边人黑夜中的眉眼,可怎么也看不清。

“是。”

“现任高丽王客桓的弟弟,客恒。”展椒笃定道。

听她平静地叙述着,李峤并未惊讶。而是“嗯”了一声,点头时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可感。

“高丽刀在你手上?”展椒又问。

传闻在高丽,谁拥有高丽刀谁才能是名正言顺的王。李峤与客恒交易的筹码,必然是那把高丽刀。

可她明明记得,高丽刀在李南松手上,那李南松岂不是……

“李南松是你的人?或者说,李南松是你放在东厂、放在三皇子李峙身边的眼线?”她咬了咬牙,她知道,她在问一些她不该问的东西。

“是。”

李峤抱紧怀中人,微微岔开了话题。

“客桓生性多疑,狡猾残暴,倘若真叫他做高丽的君王,恐怕大顺与高丽邦交将废,高丽人民也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我与客桓之弟客恒早就相识,他仁爱宽厚,有治国之能,若能扶他上位继承王位,两国可免战矣,辽阳也可复矣。”

“那为何还要与客桓一战?为何不直接言和?”

“傻丫头,这一战避无可避,哪儿那么容易言和?况且,客桓不败,如何失军心民心?辽阳不复,我如何得军心民心?”

他笑,却没有看到黑暗中,她茫然而悲痛的眼神。收复辽阳,原来是一场注定胜利的战役,妄她、妄那么多将士还拼尽了全力,甚至性命都不要。

一想到战场上的厮杀,一想到那些鲜血与头颅,她就顿觉鼻头酸痛,眼泪就要忍不住了。她知道战争无可避免,她知道这不应该怪李峤,可她就是觉得他们的交易太不光彩。为了自己的野心,客恒通敌叛国,李峤玩弄阴谋。难道王位君位就这么重要吗?

阴谋诡计怎么能是初心?

思绪间,展椒又想起多年前破庙雨夜那道长说的话,说李峤会君临天下、泽披苍生。可是他若真得了这天下,会覃恩极虑,保容苍生么?

还会……要她么?

“展椒?”

“展椒?”

李峤说完见展椒没有应声,以为她睡着了。将怀里人抱得紧了紧,自己也睡了过去。

展椒睁着眼睛,默默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的骚乱声还在继续,夜袭的似乎并不止一拨人,但声音都离他们很远,似乎都无法靠近他们这边。看来,李峤肯定早就已经提前部署好了,所以才能高枕无忧,安心地睡大觉。

唉……

希望目之所及,明日便是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