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又加了一百两,“事成之后,另有重赏。”
袁胜海走镖十数年,哪里遇见过这样的大雇主,但——他还是摇头,“规矩就是规矩,岂能因一时之利,而坏了规矩。”
杯盏落回桌面,那清脆的声音让袁胜海心头一怔,却见赵朔睨他一眼,“真不肯?”
“很抱歉。”袁胜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行走江湖多年,还是头一回不敢对视别人的眼睛。
赵朔的桃花眸,美则美矣,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能窥视天下的冷傲,清贵之中带着几分慵懒。他微微扬眉,微微勾唇,便宛若凝聚了无形的威慑力,教人根本不敢靠近,更何况与他对视。
他笑,笑得从容,眼底眉梢染尽桃花色。却教你无法辨别他是真的笑,还是杀戮前的平静。此人深邃难料,心不可测。
李焕望了赵朔一眼,但见他不紧不慢的起身,终于站在了门口。
下一刻,赵朔突然开门,外头的虎子未曾防备,整个人都扑了进来,刚好摔在赵朔脚下。虎子愕然仰头,视线刚好触及赵朔投下的冷戾目光。
赵朔的眼神,冷得刺骨,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还有一个呢?”他冷飕飕的瞧着脚下的虎子。
虎子一骨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我一个。”
赵朔也不恼,斜睨身后的袁胜海一眼,幽然轻语,“东西我就先放这,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两天后,我会回来的。”
语罢,他快速朝着外头走去,李焕疾步跟上。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他迟缓了脚步,绝美的脸稍稍左侧,睨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别有深意的勾唇,这才走出镖局大门。
紧闭的房门后头,夏雨极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不敢往外窥探半分。
“爷为何不把人带回来。”李焕驱车离开。
连李焕都知道,赵朔发现了夏雨,何况是夏雨自己。
上好的玉片,不紧不慢的修理着自己的手皮,赵朔淡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何况——猫捉老鼠,不会第一时间吃了老鼠,而是先把玩一番。
他这辈子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缺的是人生乐趣。
这丫头虽然脑子不好使,唯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但动作与反应却是极快,倒也有趣。不教她吃点苦头,她是不会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门外传来虎子的声音,“阿雨,出来吧!”
夏雨赶紧开门,“走了?”
虎子颔首,“不过留了东西。”
在袁胜海的跟前,摆着一个木匣,没有上锁,随时可以打开。
“海叔,这趟镖接不得。他们两个不是什么好人,你别信他们。”夏雨盯着眼前的木匣,她是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赵朔给他自己托镖,到底意欲何为?而这木匣里,又会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袁胜海皱眉,视线紧紧的落在了夏雨身上。
夏雨压低声音,“因为——他就是睿王赵朔。”
袁胜海的眼眸骇然瞪大,“你说什么?他——是睿王!”语罢,他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面色煞白如纸。
“海叔似乎对京城、对达官贵人——”夏雨抿唇,“是因为发生过什么事吗?”
袁胜海将视线落在夏雨身上,眼底的光晦暗不明,“什么都不要问,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当。阿雨,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吗?”
夏雨点了点头,“海叔当年说过,我若想跟着你学武,必须答应这辈子都不踏入京城半步。可睿王爷摆明了找贾大海,所以——”她定定的望着袁胜海,“海叔还是去躲一躲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王爷走了,你再回来。”
“我知道,你是个重诺的孩子。阿雨,记住自己的承诺,海叔不会害你。”袁胜海摆了摆手,“你们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夏雨出门的时候,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袁胜海一眼。
袁胜海的面色依旧苍白,神情略显呆滞。她从未见过海叔这副模样,身为镇远镖局的掌柜,海叔从不轻易展露颓废之色。而今天却——夏雨便明白,海叔遇见了强敌。
“我爹好像有好多秘密。”虎子坐在祠堂前的台阶上。
夏雨与虎子并肩而坐,“而且,好似与京城的某些人有关。否则怎么会让我们当着灵位发誓,这辈子不可踏入京城半步?你是海叔的儿子,不能入京也就罢了,怎的还带上我?”
语罢,二人起身朝着祠堂走去。
祠堂内供奉着两个灵位,一个用黄布遮盖,也不知供着是谁的牌位,长明灯终年不熄。还有一个则写着:贾大海之灵位。
犹记得那年年幼,夏雨入海叔门下,跟虎子对着灵位发誓。
夏雨问:海叔,这人是谁?
袁胜海神情微恙的盯着她,说:就是我。
夏雨瞪大眼睛半天没回过神。
袁胜海笑着抚着她的小脑门:阿雨会为海叔保密吗?
夏雨斩钉截铁的点头。
袁胜海轻叹一声,将她轻轻抱在怀里,说了一句话,夏雨至今都没能明白。他说:阿雨,海叔对不起你。但现在的生活对你而言,或许才是最好的。
她不明白的是,海叔到底哪里对不起自己?她也不明白,海叔为何改名换姓,为何分明活着,还要给自己立牌位。
海叔教她武功,任她胡闹,闯了祸还帮忙打点,甚至于虎子若是欺负她,都能挨上一顿鞭子。对于夏雨,袁胜海真的是当女儿来疼的。
可夏雨却时常能在袁胜海的眼底,看到一丝愧疚,一种难以言说的疼惜。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海叔也从未说过缘由。
“王爷是怎么知道,贾大海这个名字的?”夏雨顾自呢喃,“除非海叔来自京城。”
这话一出口,连夏雨自己都吓了一跳。
难不成海叔跟京城里的人,有过节。赵朔是王爷,所接触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所以跟海叔结怨的人,若不是赵朔,也该是个非富即贵之人。
虎子愣住,“可我爹说,他没去过京城。立那个规矩,也只是不想招来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