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的剑一碰就断,罗长老眼睛瞪的如铜铃,他二话不说,将那把断剑用力掷向李长老:“李长明,我要杀了你这个阴险小人。”
剑宗无人拦他,气宗又被唐一菲给点穴了,李长老就这么死了。
罗长老手持长剑,走到气宗众人面前,一剑杀了李俊义,又要杀岳不群。
岳不群被骇的面无人色,他张口欲为自己辩解。
就听一位师兄大喊:“快住手,罗长老,您老人家对毫无反抗之人的动手,就不羞愧么,卑鄙小人。”
岳不群哀叹一声,天要亡我。
果然,罗长老理也不理,一剑刺进岳不群的心窝,才大声道:“谁卑鄙,谁有你们李长老卑鄙。这个老货的徒弟也包藏祸心,联合外人,算计我剑宗弟子。我杀他杀错了么?你们说,杀错了么!”
那人纵然想为李长老三人辩解,也不能答。
岳不群死不瞑目,他很想回头看看,刚刚是谁在替他说‘好话’,让他失去了一个自辨的机会。可惜,他再是不甘,最终还是倒在了地上。
唐一菲见罗长老持剑,又要冲向刚刚开口说话的人,还是出手拦住了他。
“罗长老,诸位,且听我一言。”
罗长老朝唐一菲抱拳一礼,又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他是恨不得趁此机会,将气宗的人斩尽杀绝,以除后患。可是,当着这么多人,还有一个外人在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完成这一心愿,只能向现实妥协。
唐一菲叹道:“我不知道,你们华山派为何有剑气之争。在我看来,武功么,自然是什么好用用什么,什么适合自己就学什么。打起架来,用着顺手就可以了。
我的剑法,向来是随心所欲,任意施为。
你们想想,如果一个人在出招前,还要考虑是用内力打败对方,还是用剑法将对方击倒?那在你胡思乱想的时候,敌人很可能就把你脑袋给摘下来当夜壶给踢了。
再说,武林中人向来以武为尊,以强者为尊。谁会管你用的是内力还是剑法呢?历来内力与招式,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既然你们有那个条件,为何不一起练呢。”
众人若有所思。
罗长老叹道:“唐前辈,您说的道理咱们都懂。可您也看到了,我们两宗之间的仇怨已深,李长老杀我徒儿徒孙,又暗中替换我的武器,若非您老来的及时,我只怕早就死在他手下了。”
乾长老痛心疾首道:“再这样下去,除了造成更大的伤亡,伤人伤己,还能有什么益处。华山派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众人均是一阵默然,想想吧,如果唐前辈不来,能从刚刚那一场混战中活下来的,能有几人?
华山派是不是就此落没了?
到那时,是没有了剑气之争,可华山派还是华山派么?
众人心头发寒,剑气之争最终的走向,并不是他们心中想要的结果。
罗长老闭了闭眼:“不知气宗的同门怎么想的,反正我老罗与他们同处一个屋檐下,以后睡觉都得争着一只眼。”
气宗众人:……
他们要恨死李长老了,做下这么多龌龊事,竟然还当着所有人的面,都给说出来了。
此情此景,还真是令人为难。
剑宗有分派之意,气宗众人虽不说话,但只看他们的表情,唐一菲也能猜出一二。
唐一菲叹道:“你们若是愿意分开,我老人家倒是可以给你们做个见证人。”
风清扬:“前辈,您的意思是说,华山两宗自此独立成两个门派?”
虽然,他以前从未想过,让华山分裂,可事情到了这种程度,或许分成两派,关系反而能缓和一些。
毕竟,到那时候,他们若不联合起来,就等着被其他门派欺到头上来吧。
唐一菲轻轻点头:“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一切还要看你们自己的想法。其实,你们若能放下仇怨,不分开更好。”
风清扬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罗长老又道:“我建议分派。一派留在华山,一派另择山头。你们意下如何?”
此时来看,剑宗占尽上风,要离开的自然得是气宗。气宗众人心中不服,却又无可奈何。
唐一菲:“这样也好,等真的分开了,你们日后想守望相助共同对敌也好,想联合外人相互攻击也罢,至少还有点距离。至少不会再出现因一个损人不利己的小人,只拿些毒.药,撒在井里,就能将你们全给解决了的冤案。”
众人:……
想想这种可能,他们就觉心头发寒。李长老死了,但他做下的事,和他想做的事,都已成了众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他老人家可是真的想下毒的,若非怕误伤自己人,只怕剑宗的人早就被他给毒死了。
话虽如此,可是有剑宗和气宗的华山派,气势才这么强大,是五岳剑派中的老大哥,无人敢与他们扳手腕。真要分成了两个门派,华山派与嵩山相比,就再不占优势了。
甚至于,到那个时候,嵩山是老大,他们只能退居后方,听从别人的指挥了。
罗长老大声道:“分派分派。我们剑宗向来以剑为尊,只懂得习武练剑,从来不愿意搞那些阴谋诡计。咱们这些粗人再和气宗凑在一起,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呢。”显然,他对于李长老换了他武器的事情,是心有余悸。
剑宗之中,大半以上的人,都出声应和,赞成之声不绝于耳。
气宗众人:……
他们现在没有话语权啊,要知道,他们此时还被人点中穴道,动弹不得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忽然有一道清亮的女声大声道:“我反对。唐前辈,诸位长老,诸位师叔伯,师兄师姐。剑气之争不知从何而起,又争了多少年,也的确有许多矛盾和摩擦。可我们之中,像李长老,李俊义、岳不群这种宁愿联合外人,也要害自己人的小人毕竟是少数。
华山派一旦分裂,就给了魔教,甚至其他门派可乘之机。万一他们趁此机会,攻上华山,逐个击破,我们华山派百年基业,还能保存下多少实力,谁也说不好。”
这姑娘年纪不大,生得颇为英气,一双大大的杏眼,明亮动人。尽管被唐一菲的气势一挫再挫,先是冰冻,又被点了穴道,还被讽刺挖苦了几回,又听到李长老做下那些阴私事。
但她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水,内含光晕。
唐一菲:“这位姑娘说的也在理,只不过,你们不分开的话,以后为了各自的理念,免不了还要生死相搏。到那个时候,可就没有今日的好运气了。”
小姑娘大声道:“前辈说的在理。不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以前,是我等见识浅薄,师长说什么就听什么,师长说武功不可速成,剑法只可走轻灵飘逸,中正平和的路线,其他都是诡道。我就从未敢多踏出一步,更不敢像剑宗的师兄弟那般,敢于创新,从心而为。
可今日,诸位师兄师姐师叔师伯们,咱们都看到了,唐前辈内力深如渊海,剑术天下无双。她可以一体双修,我们为什么不行?”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几分煽动人心的力量,她大声道:“都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是没钱吃不起。有钱了,为什么不可以一起吃。
内功心法是咱们华山派的,剑法也是咱们华山派的,为什么不能一起练?”
其实,他们以前也是一起练的,只是理念不合,有人认为必须以内力为主,稳扎稳打,有人认为以剑法为主,走剑道的路子,内力只是辅助。
小姑娘继续道:“于剑道上进益快的师兄弟,那就多练剑法,与内力上进益快的,那就多修内力。
我们在晋升为内门弟子之前,都已打好了基础,也早就知道内力的重要性,没有人会真的只练剑术不修内力。
也没有人认为只有内力没有招式,能打得过同门。
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鱼与熊掌兼得’,两样一起吃,不更好吃么?
我们难道不能放开成见,以后再无剑宗、气宗之说。
所有弟子进入内门之后,只需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多做下苦功。
日后比武,只以武力取胜,管它是用的剑法,还是内力。胜了就是胜了。”
众人议论纷纷,不管心里怎么想,但至少面上都显出了几分佩服之色。一个小姑娘虽然虑事还不周全,但她有这份胆气和见识,已是不易。
小姑娘还在继续煽动人心:“我们在山门中比武,还分剑气之别。日后到了江湖上,他们也会只和我们比剑,或比内力么?”
这当然不可能。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分剑宗和气宗,我们都是华山派的人,我们可以剑气同修。”
唐一菲给小姑娘鼓起了掌:“好,小丫头说的好,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微微一笑:“晚辈宁中则拜见唐前辈。”
唐一菲:“很好,你是个好孩子,很有些见识。我只想着息事宁人,日后让华山派少流些自己人的血。你却能想到放弃成见,接纳对方。如果华山派中众人,都有你这样的胸襟气度,华山派的繁荣昌盛指日可待,日后说不定能成为天下第一派。”
宁中则被唐一菲给夸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上几分。她凝视着唐一菲,郑重道:“前辈,我会努力的。”
唐一菲微微点头,已经明白了小姑娘的决心,她笑道:“好,我等你。”我等你走到武道巅峰,前来挑战我。
小姑娘兴奋的脸更红了,她握了握拳给自己加油。
风清扬也在微微点头,这位师侄很不错。
有人赞同,自然也有人反对,像罗长老等年长者,却并不看好这个办法。
能放下成见的能有几人?
就算所有人都放了成见,再不说剑气之争,可往日里的仇恨又当如何?
要知道,剑宗死在气宗手下的,不可能只有风清扬的师弟和师侄三人。
而气宗的弟子,难道就没有死在剑宗手上的人么?
如果再无剑气之争,那么往日里的恩怨,也要一笔勾销?
天下有几人,能真的放下自己的成见,放下仇怨!
看起来,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建议,可是他们真的能握手言和么。
气宗中一人忽然大声道:“你们谁见到掌门了,这样的大事,难道不该请示下掌门么。”
所有人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然后看向彼此。
对哦,掌门人呢?
风清扬:“几位长老,你们可知道掌门在哪里?”
罗长老摇头:“掌门去更衣了,怎么还没回来。”
其他几人也是这句回话。
气宗弟子中,忽然有一人小声说:“师父让我在掌门常用的休息室里的茶水中加了迷药。他说,若掌门在此,必然又要从中说和。”
众人:……
罗长老冷冷道:“你是李长明的弟子。”
那弟子恨不得将脑袋缩到泥土里:“是。”以后李长老的弟子可不吃香了,怕是要被同门用防备的目光来审视了。
风清扬已经去找掌门人了,这位老人已有六十余岁,自当上华山派的掌门,他就没过过一天清闲的日子,每天充当泥瓦匠,在剑气二宗之中和稀泥。每日里提心吊胆:千万不要打起来,打可以,千万别死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老好人,还是被人给药倒在了他执掌的宗门之内。
可以说,这位掌门人,也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唐一菲本以为,这般没存在感的掌门人,定然是个软脚虾,不想,这人竟还有几分能耐。
等风清扬又当着众人,向掌门叙说了一番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掌门于宏远听得心里哇凉哇凉的。不说他被自己放倒在宗门内有多憋屈。只说李长明做下的那些好事。和之前两宗相争,险些死伤殆尽的大事,就让他觉定,以后再不做一个和稀泥的掌门人,他得立起来,给这些没脑子的混蛋们一点好看。
但他面上不显,先是向唐一菲郑重道谢,行了大礼,又请风清扬代他请唐一菲去后山游览华山风光。等他处理完华山内务,再请前辈赴宴共饮。
显然,这位掌门人并不太想唐一菲这外人插手华山内务。
不过,这样的做法才是正常的。
唐一菲微微一笑:“那倒不必了,今日此来,不过是给风清扬算了一卦,特来印证我的卦象。还有人欠了我的卦金,我要去追回,就不在华山多做逗留了。于掌门,风大侠,诸位,来日有缘再会。”
说话间,她已解了气宗众人的穴道,直接跳上大雕的背,转身就要走人。
风清扬:“唐前辈,您……”
唐一菲打断他的话,笑道:“风小子,别忘了,你还欠我百两纹银的卦金呢。”
见她并未因掌门想支开她而生气,风清扬这才放下心来:“前辈放心,待华山事了,晚辈必前去拜会,以谢前辈相助之情,救命之恩。”
唐一菲微微点头:“好,再会。”她又看向宁中则:“这小姑娘我老人家很是喜欢,你若在华山待的不顺心,或有人欺负你了,你可以来西湖找我,我还缺个跑腿打杂的童子。”话虽如此,但能在她这样的武林前辈面前跑腿打杂,她又怎可能不授他们一招两式呢。
许多时候,童子比徒弟还贴心呢。
宁中则上前一步,向唐一菲深施一礼:“晚辈多谢前辈照拂,他日会与风师叔一同前往,拜会前辈。”
宁中则没说会不会给唐一菲当打杂的童子,唐一菲也没问。
她只是担心,在她走之后,有人日后对未能在今日分成两派,各自执掌自己的地盘,而心生不满,怨怪到这小姑娘身上。这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