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并未从‘少佐’口中得到任何消息,那人在沈老太太开口之前,他就服毒自杀了。
随着他的死去,他那仅剩的两个高手手下和一众倭寇,都自己想办法弄死了自己。
因为中了唐一菲的毒,这些人连站都站不稳,牙缝里藏毒的还好办一些。
那些倭寇自杀的时候更是五花八门。他们很想切腹自杀,却没那个力气,只能两两合作,或将刀卡在石缝里,自己压上去,用重量解决自己的生死大计。
可以说,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太过惨烈,也太过离奇。那些自杀的倭寇死前,都用那双赤红如恶鬼的眼睛凶狠的盯向四人。因唐一菲、沈老太太明显不吃这一套,他们将目标集中在年龄最小,还是个孩子的沈璧君身上。
小萝莉沈璧君已经吓得哭都不敢哭出声了,只躲在祖母怀里。
这地方已经无法落脚,有唐一菲之前扔下的炸.药造成的大面积伤害,和风四娘转大风车转出来的满地尸首。再有这些倭寇自杀造成的大场面。这儿已经是人间炼狱。
沈老太太叹息一声,手在孙女的背上,一下下拍抚着:“别怕,祖母在,别怕。”
她虽不知是为了什么,让这些东瀛人深入济南府,将她们祖孙二人掳来此地。可也知道能指使动东瀛人的人,必与东瀛人关系莫逆。或者说,就是东瀛人想从她们祖孙手中拿到什么东西?
没有足够的信息,供沈老太太来分析。她想不到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只好先将精力放在孙女身上,细心安抚。片刻后,又惊又怕,又累又饿的沈璧君哭过一场,已经睡了过去。
沈老太太:“让两位女侠见笑了,老身这小孙女没见过世面。”
风四娘叹道:“老太太就不必客气了,别说是她了,我也是头次见到这样恐怖的场景。”
唐一菲:“你们先聊着,我先去处理一下他们的尸体。”
风四娘:“阿菲,他们死有余辜,你还要给他们收尸?”
唐一菲:“四娘,这你就不懂了。不说尸体暴露在天光之下最易造成瘟疫。只说我是个品德高尚的人,管杀就得管埋。”
风四娘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信了你的邪,我来帮你。”
唐一菲笑了起来:“也好,不过,你还是小心些为好。这些人中有的人是真的死了,可有的人却是假死。”
风四娘不可置信:“什么?”
这般壮烈的死法,竟然还有人假死?怎么做到的。不行,她得好好学学,说不定哪一天,这样的技能也能救她自己一命呢。
唐一菲拍着风四娘的肩,殷殷嘱咐道:“四娘,以后,无论是再坏的大恶人死后,你都要记得为他们收尸。当然,你要气不过,可以先给他们补上一刀,但一定要钉好棺材板,深埋在地,保证他不能再从地下爬出来给你添麻烦。
如果遇到现在这种情况,你完全可以一把火将他们的尸体给烧了,既防止了瘟疫传播,也不怕他们假死。”
风四娘抱拳对着唐一菲做了揖:“学到了学到了!”
两人快速将所有尸体聚集在一起,唐一菲从厨房找了些食用油和烈酒,浇到他们身上,一把火直接给烧了。
冲天的火光中,忽然有一个尸体蹦了起来,疯了一般向外冲去,只可惜火势太大,他虽然冲出了火海,可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火人。
随着他的诈尸,又有两人站了起来,但他们二人也都赴了他们老大的后尘。
三人惨绝人寰的叫声,直听得人背脊发寒。
沈老太太忙用双手捂住孙女的耳朵,经了这样的事,睡也睡不安稳,小孙女怕是要做噩梦了。
而那三人的叫声,终于无情的大火中渐渐泯灭,想必死前这三人都后悔没真的咬破毒囊,反而吃了一枚假死药。他们要真死了,哪里还用受烈火焚身之苦。
这般惨烈的场面,就算是闻名江湖的女飞贼,也不愿多看,她早已转过头去,叹道:“还真有人假死成功了。感情这三个服毒自杀的都是假死。他们三个也太他妈不是东西了。”
唐一菲赞同道:“是呢,就是因为他们的死,其他倭寇都跟着自杀了。那些人是真的自杀,这三个却是假死。他们大概想不到,咱们这么好心,还想着为他们收尸吧。”
风四娘:“东瀛人狡诈多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及。要真被他们三个给跑了,我们以后只怕再无安宁之日了。阿菲,幸好有你在。”
唐一菲:“我一个朋友曾告诉过我,为人收尸是一种很好的品德,不论心里愿不愿意,也一定要去做。”至于是谁说的,她已经不记得了。不过这句真言,她却是记得牢牢的。虽然,以她现在的实力,并不需要如此谨慎。但这三人在她面前假死,真当她唐一菲认不出死人和活人的分别了么?
风四娘:“受教了。我风四娘以后也要做个管杀管埋的好人。”
沈老太太:……
现在的江湖人,都这么的……跳脱么?
不过,她是该感谢这两个跳脱的年轻人,若没有她们二人的插科打诨,就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她,心里也跟压着个秤砣似的难受得紧。可惜,这些人都死了,她还是没能知道,是谁要害她们祖孙二人。
唐一菲:“走吧,我们去地下看看,看看这些孙子攒了多少财宝,还有什么秘密。”
以她对倭寇的了解,这帮人根本就不像是纪律松散,随性而为的倭寇,反而像是正规军。也难怪海军奈何不了这些倭寇了,他们有组织有纪律,统一听从指挥,兵精粮足,移动迅速,又居无定所。这样的倭寇的确不容易对付。
风四娘:“终于到收获的时候了。”她都快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了,幸好阿菲还记得。
沈老太太抱着孙女,与她们一起下了密道。
地上只有几间房屋,还都被唐一菲给炸毁了,地下的空间反而要比地上宽大好多倍。
书房,会议室,卧室,餐厅,她们一个个逛过去,除了些金银珠宝,也只收获了一封似是而非,不知所云的信件。
沈老太太将它收进袖子里,显见她认为这封信与自己祖孙二人流落至此有很大的关系。
三人继续逛下去,转角就看到通道两侧一个个比床大不了多少的囚室,里面竟然还有活人。
只不过,他们的情形都不太好。囚室中有男有女,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上下,最小的也只有十二三岁。一听到脚步声,所有人都面露惊恐往后缩了再缩。
囚室本就不大,除了有一张木板床,一床被褥外,竟再没其他东西。而被囚禁在里面的人,连件蔽体的衣物都没有。他们只能钻在又脏又破的被子里,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着不健康的白色,在那一抹白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淤痕。
看到这里,风四娘咬牙骂道:“那些该千刀万剐的倭寇,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了他们。就该将他们也关在这里,活活饿死。”
唐一菲叹了口气:“四娘,我们去给他们找些衣服送过来吧。”
不知什么时候,沈璧君已经醒了过来。她一睁开眼就看到这样的场景,这些人眼中的绝望恐惧,比她之前看到的那满地死尸和红眼睛的恶鬼,还要让她心惊胆战。
她忽然就想到,如果没有人来救她们,她是不是也会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她年龄还小,并不太懂这些人都遭遇了什么。但她自小聪慧,她知道如果自己沦落到这个境地,她宁愿死,也不愿受辱。
可这些人难道就没寻过死么?还是说,他们连寻死的权力都已被人剥夺。这个念头一起,她的身体就不自觉颤抖起来。
沈老太太也被这一幕给震惊了,她们祖孙二人之前被关在另一面的通道里,她从没想到,与她们隔了两道土墙的地方竟是人间炼狱。那些倭寇是真的该杀。
直到沈璧君有了动静,她才发现孙女已经醒了,老太太忙捂上她的眼睛,抱着她转身走了出去:“别怕,祖母在。”
沈璧君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祖母,我怕,我好害怕。”
沈老太太一下下拍抚她的后背,却并未起到太大的作用,她叹息一声:“好孩子,你要害怕,回去就好好练武。这世上没有人能一直帮你,也没有人能一直护着你。只有你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使人不敢随意欺辱你,伤害你。”
沈璧君重重点头,显见是将这话给听进了心里。她自小千娇万宠的长大,虽骄傲于自己的出身,却从来都不喜欢江湖上的打打杀杀,自然也就不喜欢习武。若非祖母要求,她连轻功都不想练。
可经这一遭,她才发现,自己那些天真的念头,很有可能会害死自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沈璧君握紧了小拳头,此时再想起那些红着眼睛凶狠瞪向她的恶人,她竟不那么害怕了。那些人该死,风四娘说得对,死都是便宜了他们。
搜遍整个地下,救出二十多个苦命人。
唐一菲在这个世界并没有产业,风四娘居无定所,家无恒产。
唐一菲本打算带他们回中原,置办一份产业交给他们经营。
却没料到,沈老太太先开口了:“你们若愿意,跟我们回济南吧。别的老身不敢多说,让你们有饭吃,有衣穿,不受人欺负,老身还是能做得到的。”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抬起头来,定定瞧着沈老太太:“您能教我习武么。”
沈老太太叹息一声:“你们若愿意学,答应老身日后遇事三思,做一个明事理断事非,不烂杀无辜的人。老身很愿意多几个徒孙,跟我的孙女做个伴。”
小姑娘:“我要杀尽倭寇,为父母兄弟报仇。这样,您还愿意收我么。”
“杀尽倭寇,为我们村里的人报仇。”
“报仇。”
“报仇。”
……
“我们学了武功,就是为了报仇,您还愿意教我们么!”
面对一双双自死灰中燃起一丝希望的期盼眼神,沈老太太叹道:“不瞒你们说,老身与我这孙女,也是被人掳到了此地。幸而唐姑娘、风姑娘两人来的及时。否则老太太我还不知会落到怎样的下场,你们若不嫌老太太本领低微,沈家庄还有不知名的敌人隐在暗处,老身自然愿意收你们入门。”
风四娘很想为这些人做些什么,可她自己都居无定所,她的本事和名望与金针沈家相比,更是九牛一毛。
不过,沈老太太明显想收留这些人,而这些人也想学些武艺为自己报仇,她不如帮他们一把。
“沈老太太过谦了,金针沈家可是昔日名侠沈浪的后人,在江湖上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两位被掳怕是着了贼人的暗算。”
唐一菲讶道:“沈浪的后人?可是那个打败了快活王的沈浪。”
沈老太太脸上深深的皱纹难得带了一丝笑意:“两位姑娘竟也听说过老身先祖的事迹。”
唐一菲:……
她还以为,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呢。没想到,竟然又和沈浪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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