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的酒楼茶肆在说仙人的故事,大理的茶馆也一样,只不过,侧重点完全不同。
天子脚下的茶肆酒楼,在讲仙人下凡曾法衣法宝的同时,还变着法的称赞他们的官家,贬低那些早些年给官家使过绊子的‘元祐’派。
大理的茶肆酒楼,说起这些故事,在大讲特讲神仙降临的同时,他们主要讲的是大宋的哪位官员又挨雷劈了。
那说书的喝了口茶,继续道:
那高姓官员还在家中暗自得意,笑那赵家天子愚不可及,竟敢真拿官员誓言当真。想那黄河河堤前年刚刚修缮过,今年雨水又少,哪里还需要劳民伤财,加固河堤。这百万两的雪花银,至少有一大半是老爷我的了。
却不料,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一道闪电,接着一声闷雷在耳边炸响,高大人直接就昏死过去了。
雷声虽响,侍候的下人却并不以为意,毕竟他们身后的房子什么事也没有,在雷声过后,还听到他们家老爷关窗的声音。
等到这日傍晚,下人给他们家老爷送饭,叫了几声,房中无人应答,下人悄悄打开房门,却未看到房中有人。这一下,那下人受惊不小,立时叫来门口两个护卫,三人冲进去仔细查看,却见他们家的高大人就倒在窗前的地面上,整个人如同一块烧焦了的人形黑炭,焦煳的头发,和那半张着的嘴,都还冒着黑烟呢。
众人纷纷叫好。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大声道:正所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各位说是也不是。
众人再次高声应和。
萧峰也大声叫好,扔了一锭五两的银子下去。
那说书的抱拳连连称谢。
唐一菲不禁好笑道:“当日,你也是亲身经历,怎得还给他打赏。”
萧峰笑道:“我看这位先生,故事说的就很好。”
段誉好奇道:“那高姓官员不是被雷给劈死的?”
唐一菲:“当然不是。他现在还在煤窑里挖矿呢,怎么会被雷给劈死。”
段誉愈发好奇了:“唐兄,你就行行好,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唐一菲:“其实,我只是半路遇到了他们,并不知其中详情,你要知事情始末,还得问你萧大哥。”
段誉拎起一旁的酒坛给萧峰满上:“萧大哥,请!”
萧峰端起酒碗一口喝干,笑道:“其实说开了就没意思了。”
段誉继续给他倒酒:“萧大哥,你就满足小弟的这份好奇心吧。”
萧峰再干一碗:“两位也知道,我爹自三十年前那一战,就落下了心病。三十年来苦心孤诣一心练武,指望有一日能为我娘报仇。可他的身体却早已落下暗疾,这些年来,又强练少林武功,表面看起来还算康健,其实内里却越发不好了。
江湖上‘阎王敌’薛幕华素有神医之名,我欲请他出手为我爹治病,却不料薛神医得知我们父子武功高强,却要我去杀一人,才愿为我爹诊治。”
段誉‘啊’了一声:“薛神医怎会有这样的要求?他要萧大哥去杀谁?”
萧峰:“说来也巧,他要杀的人恰是逍遥派的叛徒,一个大恶人。”
段誉:“逍遥派真有大恶人在世,是四大恶人之一么?”
萧峰摇头:“是‘星宿老怪’丁春秋。”
段誉:“竟会是他!”他忽而击掌道:“我记起来了,星宿老怪闻名江湖的邪功,正是‘化功大法’,这与逍遥派的北冥神功竟有些相似之处。”
萧峰:“这套专化人内力的功法,正是丁春秋根据北冥神功的特性自创的功法。”
段誉不解:“明明有北冥神功可吸他人内力,他为何又要去创化人内力的功法呢?”
萧峰:“这自然是因为,丁春秋的师父无涯子看出其品性不端,并未将北冥神功等上乘功法传给他。”
段誉:“他心有不甘,这才叛出逍遥派,自‘星宿海’创立星宿派?”
萧峰:“若只是如此,薛神医就不会让我去杀他了。”
段誉被他说的愈发好奇,他知萧峰爱酒,忙又给他满上,连连催促道:“萧大哥,喝了小弟的酒,可不能再卖关子了。”
萧峰大笑:“好说好说。那丁春秋未能学到逍遥派的至高武学,一直心怀怨恨。终有一日,他对其师无涯子突下杀手,将其他打落山崖。他搜遍门中各地,未曾找到武功秘籍,又逼迫其师兄苏星河,想从他口中得知秘籍所在。”
段誉:“这丁春秋欺师灭祖,太恶毒了。”
唐一菲亦点头称是:“这样的人的确该杀。”
萧峰继续道:“那苏星河虽是丁春秋的师兄,却精通琴棋书画,医学占卜。在武学上,他并不是丁春秋的对手。
自此苏星河成为装聋作哑的‘聪辩先生’,其弟子‘函谷八友’也被遣逐。”
唐一菲:“薛幕华正是‘函谷八友’之一,想必他对于师父,师祖的遭遇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这也怪不得他要杀丁春秋了。”
萧峰叹道:“正是如此,至于那位被雷劈死的高大人,正是我去星宿海的路上遇到的。”
段誉:“等等,萧大哥,你先说丁春秋死了没。”他怎么也学了逍遥派的武功,逍遥派真出了叛徒恶贼,他也责无旁贷。
唐一菲:“这还用问,你萧大哥还好好坐在这里,丁春秋自然早已死了。”
段誉先开始一学不太明白,但稍加思考,就已明白了,丁春秋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又善于用毒,他若还活着,萧大哥又岂能好好坐在这里。
“是我关心则乱。”
萧峰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继续道:“那时,我急于赶路,错过宿头,恰巧路过一处行馆,见那大宅旁边有颗参天古树,就想在那树上将就一夜。却不料,恰巧听见有人在屋内喃喃自语,说什么‘河堤无损,雨水又少,这百万两的雪花银,倒是与那位请修河堤的曾大人,和这一路的官员平分了。’”
段誉虽早已听说书人说过,但此时听来,还是气得不轻。这样大逆不道,遗祸无穷的事,他也敢做,这样的官员还真该被天打五雷轰。
萧峰:“我当时听的真切,心中不齿此人为人。又怕这人真敢昧下钱财,误了黄河河堤。万一秋后雨水充足,岂非害了沿岸万万百姓。我便悄悄潜入他房中,将人抓了起来。却不料那人竟然屹然不惧,说什么纵死于恶贼之手,亦不敢泄露朝廷要务。若非我亲耳听他说‘要平分百万雪花银’的话,只怕也要怀疑自己抓错了人。”
段誉:“这人倒也狡诈,他定是没想到萧大哥听力非凡,竟早已听到他之前那番话,这才抵死不认。后来呢?”
萧峰:“后来,唐兄就来了。”
唐一菲笑道:“我见他死咬着不松口,还说什么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还将萧兄说成要害他性命的强盗。我当时还有事在身,也懒得问他那么多,就让他指天发誓,不曾为恶,不曾存了贪污朝廷修河堤银子的想法,刚刚所言不曾有半句谎言,就放过他。”
萧峰:“那位高大人,端得是一副清官模样,他先是不允,指控唐兄与我同是强盗。后见唐兄宝剑锋利,才不得不指天发誓。却不料,那誓言刚刚说完,黑夜里一道惊雷,就落到了他身上,将他劈的外焦里嫩,屋子里都是一股烤肉味。那一声惊雷不仅惊醒了行馆中的侍卫,那烤肉的香味还将起夜的下人引了过来。”
段誉哈哈大笑,直到笑够了,才道:“这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唐一菲微笑:“那日,我是去抓无恶不作叶二娘的,也是路过那处行馆,正巧就听到萧兄的声音,这才进去看看情况……”
她话未说完,猛地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言犹在耳,她的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萧峰赞道:“唐兄好手段。”
段誉:“她走得这般急,怕是又有大事要发生了。”
……
皇宫,紫宸殿。
今日大朝会,在京五品以上官员,都在这里了。可偏偏将要散朝的时候,竟接连出现意外。
先是有殿中侍御史汪图,借参奏之机,以袖中袖箭,箭射天子。
赵煦身边金甲金将挡过这一击,却不料,前来料理汪图的殿前侍卫忽然倒戈,在擒拿汪图时,竟也一枪刺向天子。
越来越多的侍卫涌入大殿,却都对着赵煦直直杀了过去,若非赵煦向来小心,身周绝不会少于十个金甲金将,此时怕是早已被人控制在手中了。
殿中重臣顿时陷入混乱,有纷纷躲避怕被误伤的,自也有上前救驾的,更有乱上添乱,打算乱中取利的。高声呼喝的,大喊救命的,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抢过侍卫刀枪,反杀回去的,整座大殿一时乱的不可开交。
本来在金甲金将的团团保护下,皇帝赵煦不该出现任何意外,可紫宸殿的大梁上,不知何时竟藏进了一批黑衣杀手,他们自上而下的攻击,打得赵煦措手不及。
他自己倒还罢了,有唐一菲送的法衣,可反弹一切攻击。可这些人杀起人来,先还有些顾忌,到后来,竟不再顾忌那满朝大臣,这些人虽未故意向他们动手,但还是有人受伤了。
赵煦只得大声呼喝,令他们莫要管自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由武将将文官护在其中,莫要伤了朕的肱骨之臣。
大臣们感动的涕泪横流,呃,也有可能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给吓的。他们也知自己这些人冲上去,完全就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和侍卫们的对手,只得识趣的聚在角落里,由往日里最看不对眼的武官,将他们护在身后。
金甲金将虽少,可他们的保护圈却不曾被攻破,哪怕来自头顶的暗袭,也一样都被他们击落,可殿外源源不断的侍卫,和顶上层出不穷的黑衣人,还是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不可能吧?
就算皇宫内所有禁卫行动迅速,可刺杀事件才发生了多久,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都知道了,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都奔了过来。再有那些黑衣人,哪怕江湖上的杀手组织一起出动了,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如滔滔江河,杀之不尽,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守在赵煦身周的金甲金将虽勇武不凡,可被三五个人合围在中间,那些人伤他们不得,就用自己的身体缠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压在地上。
眼见十位金甲金将,转眼又去三人。
赵煦见势不妙,先将手中书册翻开,用唐一菲教给他的方法,将元明清给放了出来。
元明清心中大喜,他总算能光明正大在人前行走了。他自侍卫手中抢过一杆长枪,大喝一声:“天下第一元明清在此,何人敢与吾一战。”
还不待他喊完,已有十余个侍卫已将他围在中间,上方黑衣人的暗器也到了他的头顶。
赵煦:……
他简直没眼看了,他放出元明清来,是想让他去外面求援,将自己的金甲金将给带进来救驾,谁能想到这位还想图大业的草莽英雄,一出来就充英雄去了呢。
不过,天下第一的武功果然不凡,里三圈外三圈,围的铁筒一般的敌人,也不过几个呼吸间,竟被他给撂倒了大半。
元明清:“官家,快请仙人过来,这些根本就不是人,扎死了不流血,尸体还会消失。”
他一开始或许还不太清楚,可这一交上手,就发现不对劲了,被他捅死的那些人竟没流出一滴血来,躺到地上的死尸,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这哪里是人啊,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妖怪,竟然敢直接用这些东西攻击紫辰殿和官家。
殿中大臣均是骇然,此时再定睛看去,两方厮杀了这么久,只金甲金将杀死的就有百多侍卫。可殿中的鲜血,却只有那么一小滩。
若按正常血量来算,只怕这其中,也只有一两个是真正的人类吧。
赵煦心知不妙,匆忙联系唐一菲,却不料,他刚刚按下玉牌上的按钮,还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他整个人竟被人给撞飞了,而他手中玉牌也被抢了过去。
众大臣:“官家!”
他们之中,虽然大半以上的人,对于赵煦的许多政策,心里还存了些抵制。可五年来,大宋的变化,他们都看在眼中,自然知道,官家的政策才是对的。
尽管官家的种种举措让他们失去了许多既得利益,可到此时,看到年轻的官家被人撞飞,他们的心还是提了起来。
若是官家没了,这大好局面,五年改革,岂非又白费了,大宋终将走向何方?
在他们自己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大多数人,竟都奔向了赵煦,有人将他搀了起来,更多的人将他围在中间。
“官家,您可还好。”
赵煦:“诸位爱卿放心,朕很好。”除了丢了一枚玉牌和面子,他从没这么好过,这些官员能在危难时来救他,挡在他身前。足以证明,他这个皇帝当的还是很成功的。
元明清急得满头大汉,他大喝一声:“快别愣着了,通知仙人,这些鬼东西的力量越来越强了,我要顶不住了。”
如果一开始,他一枪能捅死一个,说一句话的功夫,就能杀掉三五个,可此时,他已不敢用手中长枪与这些东西硬碰硬了,他的力气竟然快成为受压制的一方了,若非他武功高强,枪法凌厉刁钻,只怕早就死翘翘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