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性转探花3

这处林子离官道也不过三五百米,几个壮汉和那两个妇人都做农人打扮,可看他们脸上毫不掩饰的恶意,明显不是朴实的村民。

还有被他们围困在中间的十几个孩子,正站在一个坟堆前,大的约有十一二岁,小的只有四五岁,个个狼狈不堪,身上大都带了血迹,看那痕迹,竟是被人用鞭子打的。

面对围上来的四人,唐一菲皱起了眉:“你们是拍花子的。”

那壮汉冷哼一声:“小白脸,爷们本想打断你一条腿消消气,留你一条狗命苟延残喘。却不想你招子这么亮,兄弟们,这人留不得了。”

另一人嘿嘿笑道:“大哥,这小子生得不赖,南边不盛行南风馆么。咱们送他到那里去,怎么也能得几两银子呢。”

“嗯,这送上门来的银子不收,老天爷也看不过去。注意点分寸,别伤了他的脸。”

被当作小白脸的唐一菲神情古怪,见过作死的,就没见过这么能作死的?她倒想看看这些大放厥词的人贩子有什么能耐。

五个壮汉都跑过来围攻她,那十几个孩子终于缓过劲来,不再瑟瑟发抖,只是他们看着唐一菲的目光有些担忧。

其中一个七八岁男孩从坟堆前拾起一块石头,示意其他人跟他学。他手中石块对着那大汉的头就扔了过去。其他孩子有样学样,抓着石块就朝那些人贩子扔。

“大哥哥,他们都不是好人,你快跑。”

唐一菲:……

她还没出手呢,倒是这些孩子竟然先动起手来,还想为她拖住恶人,好让她先跑。

见她站在原地没动,那孩子恨铁不成钢道:“书生,你快跑啊,你走了,去官府报案或叫人过来,咱们才有机会活命。”

一群孩子边扔石头边哭喊着让她跑。

几个拍花子的也顾不上他了,边躲避石头边向孩子们扑了过去。

唐一菲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站在那不动,只因她有足够的本事,这些人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再将他们擒下送去官府,岂不方便。

她哪想到这几个孩子竟然这般为她着想。看他们身上那伤痕,大概就是逃跑不成被抓,才打成这样的。如果她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些孩子被抓住得遭多大的罪。

她心中思绪万千,手中动作不停。

如恶狼般猛扑的五个大汉和两个妇人,忽的来了一个平地摔,‘啪叽’一下扑倒在地。他们刚刚可是蓄力扑向那些孩子,不说这一摔有多痛。就说他们脸先着地,鼻血糊了一脸,有那倒霉的,鼻梁已经摔断了。

孩子们手里举着石块,嘴巴张的大大的,他们愣愣看着这群整齐划一表演平地摔的恶人。

就见恶人们哼哼唧唧从地上爬起为,晕头转向,有的继续扑向孩子,有的向唐一菲冲去,还有那心思活络的已经想着转身逃跑了。那文弱书生想来并不是书生,而是哪位大侠假扮的吧。

只不过,不管他们的目标是什么,最终都在迈开步子向前走的时候又直直摔了下去。

如此三番四次,这些人躺在地上再不敢起来了。虽然浑身上下无处不疼,他们却不敢发出一个音节。只因刚刚还大声嚎叫骂‘妖术’的妇人,嘴里忽然出现了一团乱糟糟的烂树叶。

孩子们看得目瞪口呆,一开始还有些恐惧。他们自己走了两步,并没出现任何异常才就放下心来。

见拐带他们,虐待他们的人贩子得到了惩罚,孩子们欢欣雀跃,喜悦过后纷纷扔下手中石头。

其中一个孩子哽咽道:“咱们得救了。”

“得救了。”

喜极而泣,涕泪横流,几个孩子欢呼过后,在其中一个孩子的带领下,走到唐一菲身前,用一双双星星眼望向唐一菲。

领头那孩子躬身行礼道:“多谢恩人救命之恩,我等长大后,必报答您的恩情!”

孩子们的衣服显见都被换过了,个个都穿着打了补丁看不出原色的粗布衣衫。尽管如此,刚刚说话的这个孩子还是能看出与其他孩子不同。

他抬头挺胸,往那一站,如同挺拔的青竹,一双眼睛带着些暖褐色的温暖,当他微笑的时候,那双生机怏然的眼眸好像会说话一般灵动非常。

他在人贩子手底下还能组织起这些孩子,带着他们逃跑反抗。能做到这一点,显见不是普通孩子。只看站姿就知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再从其行为和能力上来看,此人机智聪慧、人格魅力、领导能力都很强大。

那孩子站在前面说,后面十几个孩子有样学样,将那句感恩的话说的情真意切,如同誓言,看得唐一菲欣慰的同时又觉心酸。

她喜欢管闲事,是因为她有这个本事。可这些孩子明知不可为,却还手举石块相助于她,可见他们的品格比之自己更高尚。

在他们举起石头相助自己的那一刻,唐一菲就决定帮帮他们。本来,她只是想将他们送去官府,由官府来为他们找到家人,安排他们以后的生活。可现在,她竟舍不得了。

“好孩子,你们家在哪里,我送你们回家。”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都迟疑了。

还是领头那个七八岁的男童对唐一菲道:“大哥哥,我家就在保定,是这些恶人趁家下人不备,将我从府中秋千架上给偷出来的。他们大都是被坏人从外地拐卖过来的。”他被拐也有两三天了,对自己这些难兄难弟大致都有了些了解。

唐一菲:“没关系,从近处开始送,只要还记得家的,无论多远,大哥哥都会送你们回家。”

八九岁的孩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将一张脸弄成了个大花猫,黑一道白一道的煞是可爱。

“大哥哥,你是个好人。可我没有家了,我爹给我娶了后娘,又生了个弟弟,后娘嫌我没用,说家里养不起赔钱货,就把我给卖了。”这个脸上脏的看不出原色的孩子竟是个女娃娃,她能想到把脸涂成这个样,可见是个聪明的孩子。

有一个开口的,其他孩子也七嘴八舌说出自己的情况。

他们之中,竟有大半是被家里人给卖掉的。也有位家里奴仆成群的孩子,人在家中睡,祸从天上来,一觉醒来就落入人贩子手中了。还有两个被人贩子直接绑走的小乞丐,他们被绑自然是因为他们长相好,能卖个好价钱。

另有两个孩子为了给家里的弟弟、妹妹留口饭吃自卖自身。可她们自卖自身的时候说好了,是去当地大户人家做丫环。可人贩子没诚信,只想拿她们多赚些钱,要将她们带去江南卖个好价钱。

最后几个孩子年龄太小说不清家在哪里,却是在外面玩的时候落了单,被人贩子直接抱起来带走了。

但他们之中,除了领头那孩子,和几个不知家在何方的,竟再没一个想回家的了。

就连那位家里仆奴成群的小少爷都不想回家了。他说继母生了弟弟,爹爹早已经不要他了。那些仆人其实连表面恭敬都做不到,经常在外面受了欺负,回来就给他摆脸子。他们背地里都说他生而克母,乃是不祥之人。

……

原来,家对于他们来说,早已不再是温暖的代名词。反而是贫穷、痛苦、饥饿和冰冷可怕的代名词。

唐一菲叹了口气:“你们的家乡可有天灾发生?”正常情况下,不该有这么多人卖掉自己的孩子吧。

那大些的孩子回道:“也不算是特别严重的天灾,去年春夏雨水少,收成不过往年的一半。”他顿了顿才又说:“其实,一天给我半个窝窝头、一碗稀粥,再撑上一段时间,等到麦收,我们家就有粮了。”

他低下头去,低低道:“我很能干的,我可以去挖野菜,去河里抓鱼,我还会去山上挖陷阱抓兔子。”

那声音有些颤抖,也不知他家人是怎么想的,这样个十一二岁的大孩子,在穷人家里已经可以顶大半个劳力了,竟然舍得把他卖掉。

唐一菲拍拍他的肩:“不想回去,就不回吧,我还有些银钱,不怕多添几双筷子。”

其他孩子都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唐一菲,唐一菲叹道:“走吧,将这些恶贼送去官府,再送这位小朋友回家。给这几位小朋友寻找家人。以后,你们都跟着我吧,富贵闲人或许做不了,至少能让你们吃饱穿暖,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

因着林夫人待她虽恭敬,却隐隐有些防备,白飞飞更是半夜出逃,她才想回中原尝尝这个世界的美味。

哪能想到,她落到此处,竟然会遇到拍花子的。又给自己拦下这样一群小麻烦。

不过,要真让她放着这群孩子不管,她可舍不得,更不谈这些孩子们在不知她本领的情况下,就先拾起石块相助于她了。

罢了,养大他们,也花不了几个钱,多找几个品性好的师父,教他们一技之长,长大了能有个谋生的手段,可以自保就行了。如有一二适合习武的,倒也可以传他们些合适的功法。

那一直当领头羊的孩子笑了:“大哥哥,寻欢家中父亲曾做过官,家里薄有资财。您若同意,寻欢愿意出资为兄弟们买座落脚的院落。”

唐一菲:……

她听到了什么,寻欢?

先是诗音,再是寻欢,这总不可能还是巧合吧。

“你家住在哪里?”

“我家就住在城中的李园,很好找的。”

唐一菲心说,这位还真是未来的小李飞刀。唐一菲仔细打量他一番,发现这孩子站的更直了,可他再是站如松,也还是改变不了他是她的真相,这竟是个女娃娃!

唐一菲简直要风中凌乱了,她当年为何要逼着原随云将他看过的武侠小说都默出来,害得她现在看哪哪不对。

见站如松的李寻欢那期盼的小眼神,都变成了疑惑和不安。唐一菲摇头轻笑:“好孩子,出资倒是不必,你家中若有余力,待我外出游历时,多看顾些他们就好了。”仔细看过李寻欢的相貌,的确能从那一层故意抹的泥灰下,看出一些清秀可爱,不那么小男子汉的样子。

李寻欢略有些失望,但恩人即不愿收他家的金银,他也不能强买强卖。万一恩人以为他是想拿银钱买断他们之间的恩情就不好了。

唐一菲不知小小年纪的李寻欢会想这么多,她只是觉得同样是被拐卖的孩子,哪怕起点不同,也不该让其中一人来养其他人。她又不是没钱,何必让这些孩子再多受同龄人的恩惠,吃了人家的米,花了人家的钱,再住人家的院子,这让他们以后怎么面对李寻欢。

这些孩子中但有一二心胸不够宽广的,只怕就不只是自卑了,万一再养出一个‘曲随心’,那才叫真的失策。

人贩子有三辆马车,还有两匹马。唐一菲却只有一个人,她只能赶一辆马车,让年幼的孩子坐进马车里,其他孩子步行。他们押着五个用麻绳拴成一串的壮汉和两个妇人,往保定城赶去。

他们这一行人,实在太过惹眼,上前打听消息的,跟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待得知那几人满脸血的人竟是人贩子,人们心中的同情顿时变成了愤怒。

人群中发一声喊,有人大喊着去报官。有一人上前给了人贩子一拳,后面一群人都冲了上去,对着人贩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听着声声惨叫和一阵骨折声,唐一菲忙叫停,万一这些人激愤之下打死了人,就不好处理了。

等他们来到城门口,恰遇到因自家孩子失踪已找疯了的李家人和一队官差。

那群人一见到唐一菲他们,立时从马上下来。

“老爷,大少爷,小少爷找到了。”

待侍从将一位五十上下的孱弱老人,和一个年轻的病弱书生从马车内扶出来。

一直当领头羊的孩子朝唐一菲行了个礼,才走向来人,欣喜道:“爹,大哥,这位是孩儿的救命恩人……”说到这里他卡壳了,光顾着高兴了,他竟忘记问恩人的姓名了。

唐一菲:“在下唐三。”

“唐公子大恩,李家没齿难忘。”李老头上前一步,对着唐一菲施礼道。

李大哥跟着行礼道:“唐公子但有吩咐,只要不违背道义,李家愿倾全力去完成。”

唐一菲摆手:“说不得大恩,恰逢其会罢了。倒是这些孩子都是好心肠,贵府小公子更是智计无双,有勇有谋。若非他们自救在前,在下也遇不到他们。”

被夸了的李寻欢面颊微红,他拱手一礼道:“恩人谬赞了!”

李老大人和李大哥两人面上神情未变,心中对唐公子的评价更高了几分。他们因不想让外人知道李家小女儿失踪,就怕找回来后,于女儿名声不利。

故而,放出风声去说是自小因体弱,被名传天下的‘清羽道长’批命,需入道观修行十年,方能平安长大的二少爷刚刚回家探亲。不想,才在家中呆了三天竟走丢了。

李老大人悲声哀叹,都怪自己年老体弱想念自家小儿子,不顾十年之约,硬要将儿子接回来见上一面,本打算过两天就送走,却不料还是害得小儿子走失。

本来,从未有人见过李园这位二少爷的人,在李老大人和李探花的倾情演出之下,竟也信了。

毕竟,他们以前好像也听人说过,李府本还有位少爷,只是生来体弱,怕养不活,寄养到道观里去了。

李家父子二人,一面在人前人后叹息自己的小儿子、二弟命苦,一面派出所有人手去找人。好不容易人平安回来了,可在这城门之前,这么多人面前,他们欣喜之下,又存了几分忧虑。万一寻欢的身份暴露,只怕日后的亲事,再难四角俱全了。

父子二人哪能想到这武林中的侠士,竟然也这般配合他们倾情演出。他们自然不信身为武林高手的唐公子会看不出寻欢的伪装。虽然他自小就穿男装,还说什么要仗剑江湖。可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哪怕他装得再象,只消用心观察,总能发现一些端倪。

这般想来,唐公子真是个好人呢!

给唐一菲盖了好人戳的李家父子心情大好。

唐一菲看向那几个捕头,笑道:“这些拍花子的,就交给这几位差爷吧。”

领头的捕快命人将人贩子押到一旁,他问道:“唐公子,这些孩子……”难道不应该也交到给他?

唐一菲:“大人放心,唐某家有薄产,欲在城中置地买房,这些孩子都跟唐某过活了。有想回家的,唐某自会送他们归家。”

捕快看向那些孩子:“唐公子大义,你们可愿跟唐公子归家。”

孩子们均是点头,最大的那孩子向着捕快行了一礼:“多谢大人,我们自愿跟随在唐公子左右。”

那捕快这才笑道:“好,唐公子虽年少,却有侠义之心。孩子们,老李在这城中还有几分名头,你们若有事尽可前来寻我。我家就住在杏花巷最深处……”

他嘴上说的再好听,也还是对于突然出现,名不见经传,又格外有侠义心肠的唐公子,有了几分怀疑。

他已经想好了,等这位唐三公子在城中安了家,他有事没事就要过去瞧瞧,万一他真是什么邪教分子,那可不能容他在保定城内放肆,祸害这些好孩子。

见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李寻欢那位病弱大哥笑道:“李大人但请放心,唐公子一人要带十几个孩子,或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李园愿帮唐公子分担一二。”

面对唐一菲、辞官归家的尚书大人,新科探花,和一群小萝卜头的目光,李捕头终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李某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唐公子莫要介意,李某绝无相疑之意。”

唐一菲倒也不生气,这人怀疑她没关系,至少他的出发点是好的。

“李大人担心什么,唐某心中明白。我欲在城中买一处四、五进的大宅。再请几位品性不错的师父来家中做馆,教导孩子们读书认字、琴棋书画、算学术数,和为人处世的道理。李大人既有心,在这保定城中又有些能量,不若就帮在下这个小忙,如何?”

李捕头憨憨笑道:“好好好,唐公子果然侠义心肠。是李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找院子的事就包在李某身上。只是这孩子的师父么,还是要劳烦探花郎相助才好。”

李大哥微笑道:“算不得劳烦,缙必为孩子们找到合适的师父。”

唐一菲:“那就拜托两位了!”正好可以省去她许多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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