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月升日落,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秀丽青山,都在这一刻显得过于寂静,令错过宿头想到附近村落投宿的众人,隐隐不安。
眼见离前方村子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忽然一群黑衣人行动迅速,将这远行投亲的一家三口及一众仆人护院给围在中间。
领头那人冷冷道:“不想死,就把东西交出来。”
林老爷本是官身,然他自小体弱,近几年更是病体缠身,只能辞官归乡。前些日子,不知自家怎么惹到这些江湖草莽,常有江湖宵小到府中偷盗,将家中书房、库房给翻的一团乱,弄的一家子不得安生。
林老爷自知命不久矣,又担心爱妻小儿,这才变卖家当,合家搬迁,打算去保定投奔妹婿。想他那位妹婿虽已辞官回乡,但他做到礼部尚书一职,尽管已归乡养老,亦不是普通人敢招惹的。
且李家在当地势力极大,大外甥刚得了探花之名,马上就要步入官场,小外甥女与小儿年岁相当,若能结为亲家,也是一桩美事。就算亲事不成,在他死后,妻儿能得李家照看,他也能含笑九泉了。
然,天不遂人愿,眼见离保定越来越近,再有几日路程就能到李园。却不想又有匪徒黑衣罩面,前来拦路。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哪怕是做了几年翰林的林老爷,此时心中亦是不安到了极点,只是爱妻幼子还需他护佑。他也只能压下心中恐惧,大声道:“尔等明明早已将家中财物翻过几遍,大笔财物都已带走,剩下这三瓜俩枣,你们还不肯放过!”
黑衣首领心中一惊,只觉手脚冰凉,竟有人抢在他们之前动过手了?那他怎么向主人交代。
随即他的眸子越发冰寒,他挥了挥手,手下众人围了上去,与几个护院打作一团。
他自己身形微闪,穿过战场,将长剑递到林老爷脖子上,冷冷道:“少废话,若不识相将东西交出来,我必令尔等后悔来到这世间。”
听着家下人的惨叫,看着老爷脖子上那把剑,林夫人心中恨极,她将儿子护在身后,缓缓向老爷靠近。
林老爷很是无奈,眼神示意妻子莫要靠近,可他的妻子却离那把冰冷的剑越来越近。
就在林老爷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他弱质纤纤的夫人,忽然化作一道虚影,一掌将领头那人给打飞出去。
林老爷目瞪口呆:“夫人……”
林夫人顾不得与他解释,将儿子推到他身旁,自护院手中夺过一把剑加入战场。
林夫人的剑法很好,功夫也不错,可她战斗经验不足,很快就被黑衣首领指挥着众人围在中间。
黑衣首领擦掉嘴角的血迹,冷笑:“林夫人还真是深藏不漏,倒是让在下意外了。想来我们要找的是什么,夫人早已心知肚明。何不将那东西交出来,吾等亦可饶你们一命。”
林夫人一双含情目望着自己的夫君,眼中尽是决绝与痛苦。她对于这些人的来历有些猜测,可他们要的东西,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东西,她又去哪里给他们变出来。
林老爷心知不好,可他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来不及阻止自己夫人行险。更何况,此时的他们,哪有什么选择权。他闭了闭眼,心说罢了罢了,大不了一家子死在一块。
黑衣首领眸色冰寒,冷冷道:“给她点厉害看看,别让她死了。”他又随手指派两人:“去将林老爷,林公子请过来。”
林夫人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平静,她已决定与这些人殊死一搏,只想着能多杀一人就是一人,手中剑使得愈发疯狂凄艳。可她自嫁人后,武艺疏忽,早已不复当年的能耐,再加之十几年的养尊处优,纵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见这一行人就要喋血在这小村落外,忽然一道清远的歌声自上空传了过来。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情千缕酒一杯……’[注]
随着歌声,一身着月白长衫,生得颇为秀气的公子,正如一道飞羽缓而轻的落到地面,他恰恰停在黑衣人与林老爷之间。
在林夫人眼中,来人气质出尘,还给人一种落寞孤独之感,但他的人大概并不像他的脸蛋一样可爱。
唐一菲秀气的蹙了蹙眉,嘀咕了句‘死老天,就不能让人好好道个别么。’
念叨完了,她这才看向众人,手中折扇轻点,对着黑衣人一个个指过去:“一、二、三……十三个黑衣蒙面客,都是大坏蛋么?”
面对这一变故,林夫人心中大定,悄悄从不知为何已不能动了的黑衣人包围圈中,走到林老爷身旁。两人相视一笑,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
只是面对唐一菲这简单直白的问话,在不知他性情的情况下,他们夫妇还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就怕万一答个不好,再将救命恩人给得罪了。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高人的性情历来都有些高深莫测。
倒是他们身后那秀丽绝伦的小童,露出半张脸来,一脸好奇懵懂又有几分崇拜地看向唐一菲。
“他们都是来抢劫的大坏蛋,大哥哥你好厉害,你是好人么!”
先是被唐一菲那出神入化的轻功给震慑住,又被她给禁锢了身形,连发丝都不能动一分的黑衣人正心中恐惧。忽听得这般童言童语,忍不住在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如果来人真将他们当普通劫匪,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唐一菲:“好可爱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扁了扁嘴:“我叫林诗音,我才不是小姑娘。大哥哥你叫什么?”
唐一菲:……啥?林诗音?不是小姑娘?
她仔细打量那小童一番,这的确是位小正太。只是他的脸长得太过柔和可爱,这才让她误以为是个女娃娃。
唐一菲愣了三秒,才想到可能只是同名同姓,此人并非她所想的那个林诗音。不过男孩子名叫林诗音,还真是有些奇怪。
她笑道:“原来是位小弟弟。大哥哥我叫唐三,叫声唐哥哥来听听。”
“唐哥哥。”这含糖量颇多的一声唐哥哥叫得唐一菲心情颇好,刚刚离别的落寞也冲淡了些许。
“唐哥哥,这些大坏蛋都怎么了?”
唐一菲:“他们是坏蛋,自然是遭报应了。”
林诗音拍着小巴掌,笑眯了眼:“太好了,刚刚那些大坏蛋还拿剑指着爹爹和娘亲,大哥哥你好厉害!”
唐一菲微微点头,觉得这小孩子长得可爱嘴又甜。如果是个女娃娃,她就再收个小徒弟。想想金灵芳,司徒静的贴心,她忍不住笑眯了眼。
“爹爹,要把这十三个大坏蛋送官么?”
林老爷面有难色,他倒是想,可这些黑衣人来自哪里,为何而来?他一无所知,真的将他们送官,只怕会给他们招来更多的祸患。
林夫人对着唐一菲抱拳一礼:“多谢唐公子救命之恩!”
虽然眼前的人看起来只有弱冠之龄,但他能在现身的一刹那定住所有黑衣人,只怕这芯子里也是个老妖怪了。江湖中武功越高的人怪僻越多,若称少侠岂非看轻了他,若叫大侠又嫌将人叫得显大了。她也只能选了一个最不符合江湖人的称呼。幸而这位前辈生得秀气雅致,一身月白长衫纤尘不染,再有手中折扇尽显风流,倒还真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唐一菲微微一笑:“夫人客气,我也只是恰逢其会,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这些人既是冲着夫人来的,还是由夫人来处置吧。”
林夫人再施一礼,对林老爷使了个眼色,向着黑衣人首领走了过去。
林老爷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些官员和读书人,让他与一位江湖高人攀谈,他一时还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幸而,在他苦思冥想如何开口才不得罪人时,唐一菲也没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反而走到林诗音身旁:“小家伙,你想学武么?”
林诗音摇头挺胸:“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武艺再好,也只能十人敌、百人敌,我要学万人敌。”
唐一菲诧异道:“你想学楚霸王。”
林诗音:“我要读书,长大了考状元当大官,做儒将。”
唐一菲:……果然不是她所想的那个林诗音,这小子看起来肉嘟嘟的粉可爱,竟还是个小官迷。
林老爷尴尬的抚须,他没想到平日里几句戏言,这孩子竟听到心里去了。
林夫人也有些无奈,这位唐公子明显来历非凡,他有收徒之意,可惜自家儿子是个傻的,竟然错过这样大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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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一菲告别林家人,顺心意而行,趁着月色登上村落后方那座大山。半山腰上的小院前,竟有黑衣人鬼鬼祟祟潜入其中。好奇之下,她也跟了进去。
这院子很小,只有两间正房,一个草棚子搭起的厨房。
正房两间木屋不大也未曾隔开,黑衣人打开房门,唐一菲就看到了屋内的情形。
那床上正躺着个娇美清秀,楚楚动人的大美人。只是这位大美人面色苍白,一双略带警惕的眸子向门口望来。看到来人,她好像还略舒了一口气。
黑衣人怪叫一声,猛地就举着砍刀扑了上去。
那美人轻巧地翻了个身,不知从哪里捞出一把长剑,正对准黑衣人的咽喉。
若非唐一菲多事,一把拎住了这黑衣人的领子,他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
“背后偷袭非好汉所为,你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
榻上的大美人和手中的黑衣人,竟问了同样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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