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竹林

下一秒,正在跟梦姐说话的江语忽然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台上的李听舟。

李听舟面无表情,隔着人群跟江语对视两秒,一直没动弹。直到后面吴子越戳了他一下:“你干嘛?不唱了?”

付明远察觉不对,小声喊:“听舟。”

李听舟回过神:“来吧。”

最后一首歌唱完,乐队下了台,整个party才算真的开始。

果子走到近前,邀请他们留下来喝酒,李听舟顺口说了一句:“我有点事,先走了。明远哥,吉他交给你们。”

他说完再不管身后的人,目不斜视,直接从人海中间挤出去,靠向了门口。

出酒吧的时候心里一片茫然,李听舟其实不知道要去哪里,不过都出来了,也没有再进去的道理。

不知不觉就到了河边,走了好长一段,李听舟往兜里一摸,才发现忘记带手机了。

他站在原地静了两秒,转头差点跟一个人撞上,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

陈循拿着他的手机,笑:“听舟学长,你手机忘在台下了。我给你拿过来。”

李听舟接过来:“多谢。”

话音刚落,一抬头看到陈循身后不远处站着个人。

“你去跟他们喝酒吧。”李听舟说,“我回家了。”

陈循关切地问:“学长你怎么了?突然心情不好?”

李听舟:“没有,你回吧。谢谢你。”他说着又朝后望了一眼,沉默。

陈循面露疑惑,顺着他视线回头,看到不远处站了个男人,那男人身姿挺拔,一只手揣在兜里,整个人乍一看称得上文质彬彬,只是表情有些漫不经心的意思,打破了那点书生气,眼神也有点沉。

不等陈循弄明白眼前的情形,李听舟已经飞速转过身,顺着河边继续往前走。

顿了顿,男人也跟着抬脚,从陈循身边经过时还冲他点了点头。

陈循忙也颔首示意,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远了。

顺着河边人行道一直走,快要到拱桥半岛的时候,李听舟转了个弯,进了旁边的公园,江语还那么不远不近地缀在他后头。

这公园里竹林多,林间小路弯弯曲曲,还有些小溪和拱桥,李听舟七拐八拐地走着,注意力一直放在身后人的脚步声上。

其实他不生气,毕竟他心里清楚得很,江语去哪里不去哪里都是自由,没有跟他报备的道理,他不过是忽然有种自作多情的尴尬。

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到一处长椅旁边,因为路窄又是拐角,视线被竹林遮挡着,李听舟一时没注意,跟对面来的人撞了一下肩膀。

“操/你妈!”对面的人大声骂。

酒臭味扑面而来,李听舟往路边让了一步,说:“对不起。”

醉汉却不走,反而摇摇晃晃地逼近一步,大声吼:“对不起你妈!对不起就完了?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什么?嗯?”

李听舟:“……”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正想绕开,那醉汉不知道是不是在演警匪片,抬手就要来抓他,手伸到一半却被人挡住了。

江语一把揽住李听舟的肩膀,将他搂在身前,抓着那人手臂:“这位大哥,对不起,你抓错人了。”

醉汉在路灯下吃力地睁眼,皱眉打量着李听舟,半晌说:“就是你!就是你这个祸国殃民的漂亮卧底!要不是你我兄弟怎么会死!”

说到这里还呜呜哭了两声:“我的兄弟啊!在仓库里被炸得死无全尸啊!你们这些坏人,实在是太坏了,竟然利用卧底偷埋炸弹!”

李听舟:“……大哥你看清楚,我就一路人,你喝的什么玩意儿这么上头?”

江语松开手,把人轻轻往后一推,带着李听舟又退了两步:“大哥,你真认错了,他是被劫持的人质,你看看后面,你兄弟在那边用信号灯召唤你。”

醉汉猛地一愣,提着酒瓶子回头,江语带着李听舟往旁边一让,钻进了竹林,上了另一条小径。

李听舟满头都是黑线,一直没开口,走了几步停下,江语在他耳边说:“宝贝别怕,坏人被赶跑了。”

“怕你大爷!”李听舟翻了个白眼。

说完话听到竹林外传来哭嚎:“啊!我兄弟没了!卧底跑了!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我不活了!”

李听舟:“……”

僵持两秒没忍住,他弯腰大笑起来,又不敢笑出声,好半天才堪堪忍住,“靠”了一声,揉揉自己的脸:“他没事吧?”

“没事,顶多撞一撞灯柱子。”江语说。

话音刚落,外面真的传来咚一声响,紧接着是更大声的哭嚎:“你谁?偷袭算什么本事?”

这边两个人相对大笑,片刻,双方不约而同停下,江语小声问:“还气吗?”

“本来就没气,”李听舟说得平静,“你去哪里跟谁在一起,本来我也没必要知道的。不是吗?”

江语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李听舟撇撇嘴:“我说错了吗?本来我跟你也就没什么关系。说得好听一点是没什么关系,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不清不楚。”

“你不开心。”沉默很久,江语忽然说。

说无关的话是因为不想正面回答问题,李听舟心知肚明,刚才没生气是真的,现在怒火猛地腾起来也是真的。

然而不等他发作,江语揽着他肩膀的手蓦地收紧,低头就来吻他。

李听舟咬着牙紧闭着唇,江语就也不着急,一直在他嘴角逡巡,末了嘴唇移到他耳边,小声喊:“舟舟,张嘴。”

“应我一下。”他说,话里莫名带了点恳求的意思。

嘴唇再次相触,李听舟心里叹了一口气,迎合上去,手从他衣服下摆处伸进去,摸到了自己前天咬过的位置。

可惜已经感受不出来痕迹。

也就是这一瞬,他一点不惊讶地发现,自己对江语的迷恋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从竹林里出来,李听舟大多时候低着头,要不就四处看,欲盖弥彰地欣赏风景。江语则面色如常,手放在他腰侧。

“哎,”李听舟终于找到话说,“成新意参加了一个原创比赛。”

江语:“你怎么不参加?”

李听舟:“我唱歌好,但是写歌不太行,只有理论,每次实践都不怎么样。”

“嗯?”江语有些诧异,“为什么不行?我以为你什么都行。”

李听舟下巴不由自主扬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半晌才皱了眉,说:“不知道为什么,明远哥他们总说我写的东西缺了点感情,就不能跟感情沾边,沾边了就写不出来,写出来也是废的。”

“这个我知道,”江语说,“爱情跟死亡是文学的永恒主题,也是音乐的吧?”

李听舟笑了笑,莫名其妙就文艺了一把,说:“爱情的主题永恒,不是人跟人之间的爱情永恒。”

说完他被自己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耸了一下肩正经道:“不知道,但是先前成成写过一首歌我很喜欢,叫《年初》,也不是写感情的。我觉得他什么也没写,但是又写了很多。你下次可以听一下。”

江语应:“好。”

不知不觉绕到了公园的后门口,李听舟忽然想酒吧场子来,问:“你今天过来是有事情要谈的?这样出来追我没事吗?”

“也没什么事,追你更要紧。”江语说,“梦姐,就是那个酒吧老板,她让我来的,酒吧是新酒吧,她想找一个店长。”

“那你要去吗?”李听舟拽住他手问。

江语问:“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