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醉鬼,努尔哈赤不同她计较。
但身?体?上的诚实度,属实没有?办法忽略,他稳住了?前后左右摇晃的女?人?,单手?制住她的胳膊,一颗一颗解开了?衣裳的盘扣。
一双凤眼迷离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
风光几?何尚不得见,小婵却匆匆两步走出了?院门。
老远就?瞧见额亦都晃晃悠悠地过来?,直线走不利索,但目的地可是直奔着?正院而来?。
凭伊拉怎么劝阻都没用,他口口声声都要找大哥再喝一顿。
这人?显然醉得不轻,怎么说怎么劝都听不进去,脑子?仿佛轴成了?一根线,只记得要找努尔哈赤再喝一顿。
伊拉喘了?口热气,缩缩脖子?看向小婵,心里头明显有?了?动摇,这人?如此凶神恶煞,要不让老爷出来?劝劝?
小婵蹙眉回视,不让分?毫:“还喝什么啊,人?都歇了?。”
鸳鸯肚兜说不定都丢在地上了?,她可不敢进屋扰了?人?家的兴致。
“大哥!今儿高兴,咱们再喝点、再喝点……”额亦都一把搂住了?伊拉,吓得人?一激灵,抖得跟个鹌鹑似的。
两个女?孩子?里外?一起推,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推倒在地上。
伊拉捂着?小心肝儿颤个不停,身?上也沾了?不少酒气,臭烘烘的。
小婵气咻咻地掐了?掐腰,小声嘟囔着?:“你大哥怕是掉进了?妖精洞,哪里记得还有?个小弟。”
这个酒鬼不好处理,但万万不能让他进正院。
今天大喜的日子?,府上留了?不少客人?,无论如何她们得把院子?看守好,若是不小心放了?外?男进去,夫人?不在乎,但外?头传起来?,名?声可就?难听了?!
“那他怎么办?”伊拉目露愁色。
“扔这吧,这夏天的也冻不死人?!”照着?额亦都的体?格,酒醒过来?只怕连个喷嚏都不会打?。
话一出口,她其实也有?点怂。
万一这人?记仇呢,明日清醒过来?,直接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怎么办?
听说他在战场上可猛了?,冲锋陷阵杀人?如麻,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一尊杀神,她可不敢嫁啊!
试想一下,正睡着?觉呢,被他梦里当成了?敌人?,掐她不得和掐小鸡仔似的。
怂归怂,话却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那就?——这样吧!
她背过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留下慢半拍的伊拉,崇拜地看着?那背影。
“小婵姐姐好霸气。”她心生?向往,“不愧是夫人?跟前器重?的人?!”
……
黑夜耗尽,东曦既驾。
城主的早晨有?着?别样的安静。
舒尔哈齐和小蝶本打?算去给父母、哥嫂敬茶,却被告知人?还醉着?。并且整座府邸清醒的人?都不多,小厨房的醒酒汤整整熬到了?大半夜。
新婚小夫妻对视一笑,黏黏蜜蜜,只能先去给父母敬茶,听了?不少叮咛的话。
担心大伙儿醒来?肚子?饿,小蝶又吩咐着?小厨房做了?手?擀面。
人?一清醒就?开煮,过下凉水也不会坨,辅上葱蒜、萝卜、黄瓜切成丝,再炸点肉酱一搅拌,囫囵着?也能吃上两大碗管饱。
佟子?衿醒了?半天,浑身?都疼。
但是她没忘昨天发生?了?什么,也没忘自己都说了?什么。
只能说她是借醉装疯,借着?酒劲儿撒泼,说了?不少真心话出来?。不过这会儿,她也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低声咳了?咳,便?叫小婵进来?送蜂蜜水。
“人?走了?吗?”她润了?润,深觉这种夜间活动有?点费嗓子?。乍一看见小婵点点头又摇摇头,眸中的光华瞬间凝滞。
努尔哈赤去了?前院,去瞧费英东那几?个醉鬼,并不是去了?抚顺,取尼堪外?兰的项上人?头。
她、她、她误会了?!
寻思着?人?离府好些天,再回来?肯定忘了?这一茬,才肯这么卖力气地装疯,结果人?居然没走,这不就?尴尬了?么!
想了?想昨夜里说的胡话,“什么背叛我就?这样那样的”,真是有?够丢脸的。
既希望他当成真话,又希望他忘掉那一幕。
简而言之,她再一次坑了?自己。
“那几?个小将士喝得比较猛,一个个还睡着?呢。”小婵没说院子?外?头的额亦都,是让努尔哈赤早起给拎回去的。
人?半清醒不清醒的,嘴上还叨叨着?:“妖精,还我大哥!”
佟子?衿狠狠揉了?揉眉心,虽然没有?酒醒后的异样,但也不比其差。
望着?小婵脱口而出:“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听见回答是“明日”后,她敛了?敛眉。
额亦都他们几?个醉着?的,灌点牛乳吐一吐,人?就?能醒得差不多了?,明明是给亲爹报仇更着?急。
她迫切的不想面对今日的努尔哈赤,如果真的醉了?反倒还好,她这种演的才最尴尬。
“二夫人?安排了?过水面条,小姐可要用点?”小婵懵懵地岔开了?话题,有?时候一无所知也是种快乐。
舒尔哈齐是家里的二老爷,小蝶自然被称为二夫人?。
幸好努尔哈赤不会娶二房,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来?称呼了?,女?真人?这种多妻多妾制度真是不好。
不过佟子?衿无力改变一个民族的习俗,骤然从多妻多妾到一妻多妾,男人?该有?的女?人?一个都不会少,唯一改变的就?是原本名?正言顺的“妻”变成了?“妾”。
坑的还是女?人?。
提起舒尔哈齐和小蝶来?,她才想起了?敬茶这一码事,自己是不是起得太晚,给错过去了??
二老爷想补上,老爷说咱们府上没那么大的规矩。
都一座府邸住着?,见天儿都能看到的人?,也不用非得敬个茶才能表示心意,佐了?他们也是亲哥哥亲嫂子?。
佟子?衿点点头,捧着?一碗炸酱面吃得正香。
本来?没觉得饿,这面一端上来?,肉酱的香味飘出,肚子?居然叫了?起来?。
昨儿她也没吃什么,半夜又被人?灌了?个酒饱,这会儿都快日上三竿,可不是得饿了?!
面条滚着?浓油重?赤的炸酱,挟带了?不少肉丁,青的红的绿的菜码汇成一碗,她又额外?加了?一点辣椒和醋,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足足吃了?冒尖儿一大碗,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凸起的胃部。
想起城主府留了?那么多客人?,倘若大伙儿都是这个吃法,厨房怕是又要忙上一天。
北方人?多生?得人?高马大,一顿的饭量也是不少,看来?她这个让所有?人?都不挨饿的愿望,任重?而道远。
没关系,今年种红薯,明年种土豆,再过三五年,玉米和稻谷咱给她种满黑土地!
哪有?人?天生?擅长种地的,只要肯努力学习,佟子?衿就?保证他饿不死!
如她所想,厨房当真擀了?半日的面条,连菜码都消灭了?一筐。
什么叫半大小子?,吃黄老子?,没有?亲眼得见的人?,根本不会相信。
佟养性吃了?三大海碗,都算是饭量小的,其他人?起码四碗起步,怕是全女?真的大胃王都在建州城集合了?。
努尔哈赤指着?一个个地笑出声来?,又不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几?个人?犯得着?这样抢着?吃?
“姐夫,抢着?吃香啊!”
佟养性敲了?敲胸膛,打?出一个长而响的饱嗝儿来?。
他在辽东哪有?这么多同龄的好兄弟,即便?是留了?汉人?的头发,也没有?和那些汉人?士兵多么合得来?。
还是建州这边好!
可惜小堂姐不让他来?。
说什么家里有?个吃皇粮的人?,对佟家经商有?好处。理是这个理,可他明明在建州呆得更自在。
“阿玛身?体?如何,若是经得起长途跋涉,你们一块搬来?建州住吧。”离抚顺近,离开原也近。
在他的排兵布阵下,这一片很安全,估计用不了?几?年,也能发展起来?。
虽然气候比不上辽东,但是一家人?贵在一个团圆。
这也是佟子?衿期盼的。
但是佟养性摇了?摇头:“瞧着?还算硬朗,但是赶路够呛。”
小蝶的爹娘比塔木巴晏年轻个几?岁,这一趟赶路下来?,身?子?骨差点就?散架子?了?,估计得在建州歇个七八天,才能缓过来?。
可不敢胡乱折腾,还是他们年轻人?有?空多回去看看吧。
努尔哈赤沉默地点点头,想绕开话题,居然听见了?鼾声。
安费扬古抖了?抖两撇小胡子?,居然张着?嘴巴睡着?了?。他旁边的额亦都也是食困,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直线。
嗑唠不下去了?,他也觉着?有?点困。
没回正院,索性推了?推旁边的桌椅,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卯时,干粮饼子?一揣,七八个人?带领着?一支小分?队直奔了?抚顺。
尼堪外?兰就?住在明军驻守的抚顺城里,他们此行便?是将人?或人?头要过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得知人?离了?建州,也忘记同她来?告别,佟子?衿心里头还有?点惆怅。紧着?下一刻,眸底恢复了?清明。
等三五天过去,丢脸的事情就?翻了?篇,他那时再回来?,自己更开心。
不过,堵心的事永远少不了?。
努尔哈赤离开建州的第二天,衮代再次上门。
这次,她是被三祖的族亲们带来?的,单从整件事情来?讲,暂时还看不出她是自愿还是被迫的。
因为她,怀孕了?。
“这个女?人?在城主府住了?几?夜,现在已经怀上了?努尔哈赤的孩子?,咱们就?给她送回来?了?。”开口说话的人?,佟子?衿既不认识,也不眼熟。
他甚至连舒尔哈齐的婚典都没来?参加,这……也能算作族亲?
小婵气不过:“我们老爷并未碰过她!”他们满打?满算只见过一面,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审问,这孩子?,肯定不是城主的!
“呵呵,夫妻之间的事,你个小丫头也懂?”男人?笑得奸邪,语气里充满了?不怀好意。
孩子?是谁的不要紧,不是努尔哈赤的种更好,只要他们声势大、阵仗大,就?不怕他们城主府赖账!
“城主夫人?,你也不要为难衮代,都是努尔哈赤强迫她的,谁让她生?得貌美,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呢。”
在场一众赖皮鬼哄笑起来?,那种不把女?人?当人?看,视为男人?的一个玩意儿,一种物件儿的感觉,让人?喉头直犯恶心。
紧紧凭借着?,衮代住过城主府,她见过努尔哈赤,她怀孕了?,就?推出衮代怀了?努尔哈赤的孩子?,果然是神一般的推论。
包拯、宋慈、狄仁杰加起来?都没他牛批!
小婵杏眼瞪得滚圆,很想反问回去,你把持不住,那孩子?许是你的?
但是佟子?衿拦住了?,这样的浑话,男子?说得女?子?说不得,若是被他们这群无赖调戏,那才是真的脏了?。
——耳朵脏了?。
衮代垂着?头站在院子?里,没有?人?帮她说上一句话,无论是从前的族亲,还是同为女?子?的城主夫人?。
所有?人?心里都明知道一个真相,却都怀揣着?别样的目的。
说话的男人?是戚淮的远方小叔,他希望自己住进城主府,孩子?是谁的都没关系,他们可以让孩子?变成努尔哈赤的。
看他头顶绿帽子?,这日子?值得浮一大白!
根本不会考虑她的死活和意愿。
那么既如此,她自己也想住进城主府,嫁给努尔哈赤,至少衣食不缺,还能远离了?这些狗屎一样的族亲。
只要她不同夫人?对立,当牛做马也都可以,肚子?里的孩子?还能再有?,现在这个是谁的都没关系。
佟子?衿紧绷着?唇,没有?说话,听着?他们提出的无耻要求。
名?正言顺住进城主府,给衮代肚子?里的孩子?正名?,难道她和努尔哈赤长得像冤大头?
“额亦都可醒了?,问他今日可有?兴趣过来?杀人??”轻飘飘的话说出来?,七嘴八舌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小婵攥了?攥拳头,身?子?紧张地随风摇了?一下。
“你们是自己滚出去,还是等会儿给你抬回去?”
不杀衮代,不是因为心软,也不是下不了?手?,而是她罪不至死。
但是院子?里这几?个人?就?不一样了?,换作努尔哈赤来?处理,估计直接上了?大砍刀。
三祖为何人?丁凋零,只剩下这么几?口人??
还不是自己作的!
一听额亦都的名?号,一群男人?闭紧了?嘴巴,有?不中用的,已经偷偷退步往外?溜了?。
不过额亦都跟着?努尔哈赤去了?抚顺,这会儿他并不在府上。
佟子?衿只是吓唬吓唬人?:“先绑起来?关在柴房,等额亦都醒了?再杀。”受惊了?的小兔子?会害怕得乱蹬,受惊了?的人?则是不同。
有?闻风丧胆,走不动路的,也有?不管不顾,使劲往外?冲的。
“话都传出去了?,你杀了?我也没用!”有?胆大的硬撑着?气势,想逼她就?此放手?。
但是,怎么可能?
“有?用没用,杀了?就?知道!”她歪歪嘴角,气贯长虹。
整个正院如钢筋铁骨般密不透风,连只蚊子?都不能飞出去,更何况是几?个男人?。
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让他们散播留言,逼努尔哈赤就?范,还真是怀里揣铃铛——想得美!
院子?里有?男人?的哭声响起,佟子?衿听着?心烦,索性叫人?堵住了?嘴。
她面无表情看着?跪在地上的衮代,有?一点点纠结,该拿她如何是好。
贼心不改,只想嫁给她夫君,钥匙两文钱一把,请问她配几?把?
“夫人?,要不要也……”小婵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衮代一顿猛磕头,额头没多一会儿就?出了?血红的印子?。
佟子?衿目光如电:“先留她一命。”就?算是死刑,也没有?杀孕妇的,肚子?里的孩子?何其无辜?
衮代顿时泪奔,眼睛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似乎还想再争取一把:“求求夫人?给个机会,让我伺候你们。从此以后,老爷就?是我的男人?,夫人?就?是我的主子?,你们都是衮代的天!”
这是捏了?她心软,以为她真吃素呢。
佟子?衿抬头,双眸如炬,仿佛能将人?的一双脚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嘴角含笑,扬声道:“我就?是我自己的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莫言青云10瓶;胭脂扣5瓶;我会继续努力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