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影的位置是正对着戏台的一个开放式房间,有?点像是阁楼包间。除了面对戏台的那一面被拆空之?外,其他几面仍旧是墙壁。
裴遇和?黄同光是最早抵达的玩家。
见?到他们的时候,石温表现地还有?些意外。似乎是没有?料到居然会有?人这么积极似的。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并让侍者帮他们安排好了座位。
不同于普通剧院的排座,观影区的座位全部都是茶馆配置,又是老爷椅又是小茶桌之?类的,他们俩落座之?后,甚至还有?人专门来摆上?了瓜果茶饮等,服务十分周到。
只?不过这会儿帮忙上?茶的侍者和?玩家们平时常见?到的那几位有?所不同。
整个副本?里的真人侍者一共就只?有?三个。其中一个是苍原,目前?正在?房间里检查两个逆徒的作业,另外两个则是在?为之?后的事情做准备,目前?同样不方?便现身。
因此,这会儿给两人提供服务的,都是副本?自动刷新出来的NPC。
这些侍者做事的时候,裴遇就一直盯着他们看。
时间久了,就连黄同光都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黄同光深知裴遇在?某些方?面的直觉十分敏锐。
“十分”已经是一种谦虚的说法了。
这家伙简直就像是一个人形自走?探测器一样,并且还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工作的那种。他就像是永远都不会疲惫、也永远不会害怕似的,无论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沉默而又认真的模样。
就连睡着的时候也是,除了第一天晚上?全员昏睡之?外,之?后的两天夜里换班守夜的时候,黄同光才刚靠近呢,裴遇就立马睁开了眼睛,神色清醒地就像是从?来都没睡过似的。
这一点,就连在?警校里受过专业训练的他也自愧不如。
但从?长?远来看,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代表着当事人的精神正长?期处于紧绷的状态当中。
但黄同光想了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虽然裴遇从?来没有?提起过,但是他也能猜到应该是和?愿望有?关——换句话说,会同意参加这个游戏的,谁又不是常年怀揣着某些求而不得的愿望呢。
……
黄同光的视线在?裴遇和?侍者之?间来回打量几圈,然后凑到裴遇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觉得他们有?问题?”
裴遇也没说有?还是没有?,反而沉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人和?刚才见?到的那个石温有?些不同?”
不同?
黄同光又瞥了眼侍者。
从?外表看来,这些人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观察久了之?后,黄同光也渐渐察觉到了一丝违和?的地方?。
要说起他们之?前?见?过的管理人石温、经理贺广济的话,这两人的行为举止几乎和?真人没什么差别。要不是他们俩都在?副本?里任着各种职位,说是玩家都有?人信。
相比之?下,这群侍者似乎有?些安静过头了。
不,应该说是木讷。
就像现在?,他们俩当着这些侍者的面讨论着有?关这些侍者本?人的话题,但他们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这种没反应并不是像古装剧里的宫女太?监一样,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所以保持沉默。
更多地则像是那种因为没有?被触发到关键词,所以毫无反应的机器人。
——不正常。
不过话又说回来,作为一个恐怖副本?来说,这种不正常的设定反而才显得十分正常。毕竟正是因为不合常理才会显得更加诡异。
黄同光猜测道?:“或许是故意这样设置的。”
裴遇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毫不留恋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但具体是怎么样,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人种下,只?要怀揣着某种渴望用心培育,迟早有?一天会生长?成参天大树。
*
两人又等了约莫有?十分钟左右,剩下几人陆陆续续地到了场。
最先来的是常鸿才。
他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脸上?也一改愁容,心情似乎十分不错。
估计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比自己还早到达,常鸿才对自己的心思几乎没做任何掩饰,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就差没把“我?有?进展”几个字给写在?脸上?了。
然而一转眼瞧见?看见?屋里的裴遇和?黄同光之?后,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虽然不至于翻白眼什么的,但却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转身往屋子里走?,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全程没有?和?两人说一句话。
“这小子……”黄同光啧了一句,心里有?些不太?痛快。
第二个是宁姗。
她和?常鸿才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就差了那么小半分钟,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常鸿才是满面春风,那宁姗看起来则更像是乌云罩顶。
打从?进门之?后,她就一直皱着眉,似乎有?什么烦心事似的。就连看见?了坐在?正中间的裴遇和?黄同光,她也只?是稍微克制了一下,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也自顾自地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黄同光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宁姗从?坐下之?后就一直在?无意识地更换坐姿,双眼一直盯着某个地方?出神,明显十分焦虑。
相比之?下,另一边的常鸿才倒是安分了许多。
估计是懊恼着自己刚才喜形于色,不小心被人给瞧见?了。因此常鸿才也跟着皱起了眉头,这会儿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黄同光将身子微微往后靠在?椅子上?,表面上?是盯着正前?方?,实则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两人的情况似乎有?点复杂啊……你怎么看?”
怎么看?
裴遇回忆了一下。
常鸿才自不必说,从?昨天的那场闹剧就能看得出来,某些人最初表现地胆小怯懦,但实际上?都是伪装而已。真实的常鸿才不仅胜负欲极强,为人也十分自我?。
从?他刚才的表情来看,应该是获得了一些线索——但没准儿也是故意做出来迷惑他们的,因此可信度不高。
而宁姗的话,在?这么多人当中,她的通关经验虽然是最少的,但其实比大部分人都要老练。
表面上?看起来她就像是藏不住事一样,每天和?其他人摩擦不断,但实际上?仔细算算,她压根儿就没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损害。
不仅如此,她的疑心其实很重,对谁都很提防。这一点,从?那天裴遇发现她一直在?观察□□墙的事情就能看得出来。
虽然裴遇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他能够笃定,宁姗一定都在?隐瞒着什么。
搞不好还和?第一天的平安夜有?关。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裴遇在?脑子里将两人都从?头到尾地分析了一遍。
但这些想法明显不适合在?现在?这个场合说出来,于是他顿了顿,最后只?提醒了一句。
裴遇:“小心点。\\\"
黄同光点点头,没再说话。
几人就这么安静地等待着,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演出的时间了,最后一个记者才面色惨白地推开了门。
他也没功夫看屋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张口第一句就是——
“昨晚卫高驰死了。”
死了?!
屋子里的人一愣。
——也仅限于一愣。
夜晚淘汰是必然的事,既然他们自己还活着,那就势必会有?其他人牺牲。
因此,最初那一瞬间的震惊过去之?后,众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表演快要开始了,请您先进去入座吧。”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把记者吓了一跳。
他回头一看,石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正一脸微笑地冲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记者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先是抬起头来冷冷地扫了眼屋内坐着的几人,将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尽收眼底,然后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在?最靠近门的随便扯了把椅子坐下。
石温微笑着替他们掩上?房门,结果他才刚刚拉动门,屋内的黄同光便警觉道?:
“那个门就别关了。”
他顿了顿,又习惯性?地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今天天气?不错,屋子里有?点闷,正好开着门让空气?流通一下。”
石温笑着说了声好,居然真就没关门。
见?他如此配合,黄同光倍感诧异的同时,心里又忍不住有?些疑惑——虽说这个比喻似乎有?些不太?恰当,但古往今来有?不少“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之?类的词语。因此,当黄同光看见?石温动手关门的时候,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难道?是他过于小心谨慎了吗?
事实上?,黄同光的直觉是正确的。
只?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关不关门什么的,其实也就是走?个形式而已,根本?就不重要。
——因为他们一会儿恐怕根本?就没有?机会逃跑。
“咚!”
锣鼓声骤然响起,饶是众人早就做好了准备也被吓了一跳。
表演开始了!
锣鼓声渐停,一段极具特色的西皮流水响起,红色的帷幕向着两边缓缓拉开。
众人不自觉地打起了精神,一双眼紧紧地盯着舞台,想看看他们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外层的帷幕拉开之?后,舞台上?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玩家们瞬间皱起了眉头,心间同时涌上?一股不安。
而就在?他们警惕起来的同时,舞台上?突然亮起一排灯光,紧接着用作背景的幕布忽然再次动了起来——竟然还有?一层幕布。
灯光从?上?往下地照亮了幕布前?的那一隅,光芒同样也洒落在?了幕布上?,隐隐约约间,似乎能够看见?幕布后正站着一个头戴凤冠的倩影。
明明只?是一道?剪影,但不知为什么,却让人完全挪不开眼睛,众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连心神都被勾去了一般。
如果这时候坐在?前?排的裴遇与黄同光回头看的话,就会发现房间中的剩下三人此时都是一副眼神迷离的状态。
但两人这会儿注意力都在?舞台上?,根本?不知道?身后的危险变化。
就在?这时,黄同光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歪头靠近裴遇,问:“这部戏演的是什么来着?”
他怎么觉得这个出场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裴遇瞬间便领会了黄同光的潜台词,眸光微沉。
仔细回想,一直以来山庄里的人都以戏曲表演来称呼今晚的活动,似乎还真没人和?他们提起过这出戏究竟叫什么名?字、演的是什么故事。
对于一场面向外行的表演来说,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但就在?他们疑惑之?际,最后一层幕布也开始缓缓升起,露出了幕后那人的身形。
她头戴凤冠身着霞帔,背对着众人。
明明她也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但却莫名?的彰显出一种风华绝代的气?质。就连黄同光也不由得看直了眼,甚至不再关心剧情不剧情的问题。
眼看着舞台上?的人伴随着音乐开始转身,几个玩家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神越来越迷离,恍惚间,他们甚至看见?了自己心底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啪!”
黄同光猛然从?恍惚中惊醒,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竟发现裴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刚才那一声响动就是他椅子往后砸在?地上?时发出来的。
而裴遇本?人此时却怒气?冲冲地瞪着戏台的方?向,右手直接握上?腰间的刀柄,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
黄同光吓了一跳,他可从?来没见?过裴遇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
“裴遇,你没——”
话还没说完,耳边忽然“锵”地一声巨响。尖锐又吵闹的声音几乎要刺穿耳膜!黄同光一时间也顾不上?裴遇,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耳朵,面露痛苦。
丝弦戛然而止,锣声锵锵擂响,一声大过一声!
天空中忽然飘落无数根羽毛,女子绝美的容颜也在?回头定格的那一瞬间崩裂,化作无数蓝色的翠鸟冲着玩家们铺天盖地地袭去!速度之?快,宛若厉鬼索命!
“小心!”
裴遇“唰”地一下抽出唐刀挡在?自己身前?,那些翠鸟撞在?刀刃上?,几乎是眨眼间便化作了一股青烟。银白色的刀身在?空中四下挥舞,青烟在?空中串联成线又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多的攻击。
“卧槽,这是什么东西!”
黄同光大叫着,一面忍受着铜锣的噪音,一面抡起椅子乱砸!
是翠鸟。
这是翠鸟的报复!
裴遇在?心底这么说着,却没有?时间开口发声。
那些翠鸟虽然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鸟没什么不同,但它们的爪牙羽毛却如同铁片一般,仅仅是一瞬擦过,便能在?他们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更何况还是如此庞大的数量!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两人身上?都多多少少地挂了彩,衣服同样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
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地板也微微颤抖着,屋内的侍者在?一瞬间就像是被破坏的雕塑一般猛然坍塌,肢体脑袋噼里啪啦地滚了一地。似乎有?人不幸踩中,大叫一声跌倒了在?了地上?。
整个观影室一片混乱。
黄同光之?前?搬的椅子过于笨重,被他用力摔烂,只?余下了半根竹竿握在?手中挥舞。
他一边攻击身边的翠鸟,一边靠近裴遇,忍着被袭击的疼痛大声喊道?:“这些鸟是往二楼飞的,我?们从?前?面跳下去!”
黄同光想的很清楚,他们这个位置距离房间出口不算近,没准儿就算跑出去了也会被鸟追,倒不如直接从?包厢最前?面的空档翻到一楼去!
然而裴遇却说:“来不及了。”
黄同光:“啥?”
两人此时已经接近了看台的边缘,黄同光连忙挥动手中的竹棒,在?一片烟雾中朝下看去——
然后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脚下的楼仍旧颤抖着,动静大地仿佛地震一般,而楼下戏台前?的小花园中更是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根根白骨从?土地深处钻出,一具具长?眠于花下的尸体苏醒,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向了旁边的楼梯……
黄同光脑海中猛然闪过之?前?石温介绍过的一段历史。
“松玉去世之?后,绿江剧团也跟着散了,全部并入协会。”
但当初与协会抗争的时候,除了松玉之?外还有?不少人。松玉去世之?后,剧团很快就被协会接受了,那在?这中间的过程中,这些人又经历了什么?
看着花坛中的那一副副枯骨,答案不言而喻。
黄同光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这群人拿到的身份中小到林业员网红,大到会长?局长?,看似毫不相关却又紧密相连,原来这个副本?从?一开始就是两个复仇故事!
“根本?就没有?内鬼!”黄同光大吼道?。
然而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他和?裴遇都是会打架的人,再加上?手里有?武器,虽说难免受伤,但也不至于处境艰难。
但另外三个人就惨了。
宁姗咬着牙奋力反击,但却打得毫无章法可言,身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地变多,细看之?下,她眼中的光彩正在?慢慢消散,变得越来越空洞。
常鸿才一直躲避着,结果中途不小心踩到了石膏侍者的头,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翠鸟们趁机蜂拥而上?,追得他满地打滚,根本?没机会从?地上?爬起来。
不多时,地上?只?剩下一滩血迹,而他本?人则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而记者仗着自己所处位置优越,在?翠鸟袭来的第一时间便找机会冲出了房门。
起初他还庆幸,那些个由冤魂幻化的翠鸟其实也就相当于是个道?具,并不像真正的生物那样拥有?智慧,因此在?他逃出房间后,那些翠鸟也没有?跟着追上?来。
但当他跑到楼梯口的时候,记者就后悔了。
“诈尸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一口气写完这个副本的,奈何太晚了。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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