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撂下话筒,沈香肌又给田婉静去了个电话,报声平安。

与田腕静聊了许久才挂上电话,随后沈香肌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她总觉得冯香婷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

她揉了揉头发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桂嫂跑去开门:“小姐,秦先生到了。”

“快请进来。”

早上回来时没觉得沈清舟身上有什么异样,可等她伺候沈清舟脱了外套,就被衣料上沾染的血迹,吓得小脸瞬间煞白。

伤口大块撕裂,糜烂的肉触目惊心。

沈文立刻去接了秦先生过来。

秦先生看上去年纪不大,可处理沈清舟的伤口时,眉头却皱得像个小老头:“你这伤口已经感染了几次,之前肉都烂了,好不容易给你剃干净,不想再恶化就躺在床上养几天,不然到时候引发什么其他的病症,我治起来麻烦,你也麻烦,你应该懂的。”

沈清舟趴在床上任秦先生处理伤口,疼感是肯定有的,凡胎□□谁也避不了。

细汗一点一点堆积在他的额头前,沈香肌一直拿着温热的湿帕子给男人擦拭。

男人听到秦先生的话,也只是阖着眼皮,漫不经心地回了句:“知道了。”

秦先生包扎好伤口,临走前,看了眼蹲在一旁伺候那位大爷的娇娇。

没想到沈清舟还真偷偷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藏得还挺严实。

他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跟沈清舟提醒了句:“近一个月内,你都不适合做太过激烈的动作。”

沈清舟这时才睁开眼,剜了他一眼:“沈文,送客。”

秦先生似乎也懒得多说:“我晚间会来换药,你们看好他,莫要让他下床。”说罢,就迈着步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先生走后,沈香肌着实温情小意地哄了男人许久,才哄得他睡熟。

关键他伤口的痛感极强,也不知道那秦先生都用了哪些药,虽然男人没说,但男人额前上的密汗一直没停过。

黄昏时,秦先生来换药。

“他怎么样了?”秦先生问

“睡着了。”

秦先生点点头,背着药箱转身上楼。

秦先生放佛未听见她的话一样,她明明嘱咐过爷已经睡熟了,可秦先生的动作还是极大,全然都不担心会吵醒沈清舟。

她跟着进屋时,果然就对上男人悠悠转醒的眼珠

“爷,你醒了。”

言罢,沈香肌颇为埋怨地看了眼秦先生,好不容易哄睡着的,就这么被他吵醒了,气死她了。

“换药。”秦先生毫无所觉,他把药箱搁在案桌上,准备药品。

沈香肌趁这个功夫凑到男人的面前,跟他咬耳朵:“爷,还疼吗?”

“无事。”男人倚在软枕上,闭目养神,浑身都散着懒。

可男人额前的细汗,依旧密密麻麻地涌着。

“秦先生,没有止痛的药吗?”沈香肌心疼的问

“我有瓶药剂,喝了什么痛感也没有了,人也没气了,要吗?”

沈香肌被堵的说不出话,扭头不再理他,只能更精心的伺候沈清舟,希望以此减轻他身上的疼痛。

“秦吉延。”

屋子里突响起男人的警告声。

秦吉延顿了顿,他听得出沈清舟的警告意味。

他诧异地看了眼凑在男人身边的娇娇,回:“哪次给你用麻药你肯用,疼也是你自找的。”

沈清舟不喜用麻药,有时反而会追求那种痛感,越痛他越清醒,能清醒思绪也就越缜密。

他不怕痛,身体上的痛对于他来说无伤大雅。

但他并不愿女人巴巴地跟这提心吊胆。

他握着女人的手,递到唇边啄了一口:“爷饿了,准备些吃食端给爷,去吧。”

沈香肌知道男人不想她留在这,而且男人确实应该食饭了,就乖乖点头应了。

楼下的吃食桂嫂其实早已备好了,但是男人不想她呆在里面,她就只好拿了一朵玫瑰花把玩,拖些时间再上去:“现在还是每天都会有人来送玫瑰花吗?”

“是的小姐,有个小女孩每天早晨都会准时送过来的。”桂嫂答

沈香肌点点头,把玫瑰花重新插回瓶子里,用指腹抚摸着上面的花瓣,这花儿倒是绽放得鲜艳。

秦先生从楼上下来后,她才端着吃食噔噔跑去找男人,总归沈文会帮忙送客的,她也不是很愿意理这个叫秦先生的。

“爷,食饭了。”

“恩。”

她是想亲自喂给男人食的,但被男人挡下来了

“不用管爷,食你的。”

“爷,你肩膀受伤了。”

“受伤又不是残疾,好好食你的。”

接着,男人就伸手过来隔着衣料摸她:“瘦的身上都没几两肉了,晚上睡爷身边,爷都嫌硌得慌。”

这话逆了沈香肌的耳,本来刚刚就憋着气呢,这下直接气得就把筷子摔在小桌上,发出“啪”的声响

“沈清舟。”

沈清舟看着女人气鼓囊囊的白净小脸,嗤了声。

还跟他来劲了。

他不为所动地端起木箸,食起饭来:“长本事了?刚才怎么不见你有这气焰。”

“我都为你好,你还嫌弃我。”

沈清舟没有理这个话头:“以后还敢晚上独自出门吗?”

沈香肌被噎了一下,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事还在小院时,沈清舟就想训斥她了,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就一直搁浅了。

现在突被提及,她就有些底气不足:“我是班级组织的,我也不知道会玩得那么晚的。”

他不希望她夜里出门,如今乱世,在街上遇见什么刀枪见眼的,都不是新鲜事。

沈清舟以前不太尽力,就管的松些。

他一直挺忙的,也没心思管这些个,本以为这女人心里是有章程的,胆子又小,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如今看来,年纪到底是小了些,还是贪玩的性子。

是以他才想让女人在牢里呆一天,吃吃苦头长长记性。

可他忘了,这女人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若不敲打敲打,他怕日后真出什么事。

沈清舟放下木箸,眼睛直直盯着她:“喜欢这小楼吗?”

这小楼里的一切,都是按着沈香肌的喜好打造的。

她当然喜欢,沈香肌点点头。

沈清舟拉过女人的软手,抚着上面的白玉镯子,这镯子是他当初花了大价钱,买回来送给沈香肌的。

玉养女人,更何况是美玉。

“镯子喜欢吗?”

沈香肌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点头。

男人笑着抚上她的发梢,低低开口:“如果你死了,这些东西就都是别人的了。”

沈香肌一慌

“爷..。”

“知道那天如果爷不在,你会变成什么吗?”

男人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她的发梢抚到发尾:“一堆白骨。”

男人还要开口继续说,沈香肌已经快一步的用手捂住他的嘴巴,央求道:“爷别说了,我以后不敢了。”

沈清舟将女人的手扯下来,睨着她被吓得惨白的小脸

“你要听话,知道吗?”

“知道,我以后晚上都不出去了。”

敲打得差不多了,沈清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胆子小的人就是不经吓,这女人怕鬼,说点阴森的,她自己可以在脑子里联想出一堆恐怖事。

半点用都不顶。

“食饭吧。”沈清舟拾起木箸,又想起一事

“明日你就去学堂,那边爷已经打好招呼了,你只管上课就行。”

沈香肌食着饭,偷偷看了眼男人,有点抗拒去学堂这个事情:“我想在家照顾爷,我不放心。”

沈清舟不为所动:“不准,去学堂。”

——

她马上就要毕业了,就算沈香肌再怎么抗拒这件事情,也是必须坚持要去的。

如果她想顺利毕业的话。

晨上她起的早,睁开眼,沈香肌就用手肘,支撑起睡得有些蓬松的脑袋,歪头侧躺在男人的身边,看着他沉睡时的样子。

真好看。

她很想用食指去细细抚摸男人脸上的菱角,但她不敢,男人最近睡得不好,她怕吵醒他。

她掀起被子,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弯腰拾起拖鞋,踮着脚慢腾腾的移到门边。

等她关上门,才把手上的拖鞋扔在地上,白嫩的脚丫蹭了进去。

沈香肌看着脚上羊绒拖鞋,内心叹了口气,里面那位爷,昨晚非要她走哪里都必须穿着这双拖鞋。

不穿就掉脸子给她看,要不是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她非要跟他好好闹上一闹的。

她趿拉着拖鞋,懒散的走下楼,桂嫂见到她,笑着:“小姐今日起的倒是早,饭菜还要等一会才好,小姐先看看报纸先打发下时间。”

看报纸她可没什么兴趣,报纸枯燥又乏味,只适合沈清舟,她摆了摆手,回桂嫂:“知道了,没事。”

沈香肌本想去沙发上坐会,可她还没迈开步子,就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她抬头看了眼钟表上的时间,又瞥向桂嫂要去开门的身形,阻止道:“我去吧,桂嫂你快去做饭吧,我都饿了。”

桂嫂有些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眯眯眼,显的很有亲切感:“知道了小姐,应该是送花的那个小女娃,那孩子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送一篮子娇艳艳的玫瑰的。”

沈香肌打开门,看着捧着一篮子玫瑰花的小女孩,正努力地想把花篮子举的更高一点,似乎想让她看的清楚一点。

她身子歪在一侧,倚着门边,笑着把花篮子提在手上:“不用举那么高,我看得见。”

那小女娃脸有些红,还有些细汗,也不知是因为赶路赶的,还是因为她刚刚说得话害羞的:“那我走了姐姐。”

小女孩说话声有些局促,跑得也很快,话音刚落就跑远了,沈香肌看着笑了笑,捏了朵玫瑰花在手里,放置鼻间缓缓闻着这上面的淡香。

等她在向远处看去的时候,发现沈文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把那小女孩拦了下来,说了几句话,沈文突然拽着那女孩的衣领子,把她托走了。

沈香肌皱了皱眉头,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柿子就知道挑软的捏,连个小孩子都欺负。

“小姐,饭菜都好了,快来食饭吧。”

沈香肌扭头答应了一声:“桂嫂你去前面的巷子看看,那个送花的小女孩还在没有。”

桂嫂去寻了一圈,回来和沈香肌说:“小姐没见到人呢。”

沈香肌向楼上瞄了一眼,点点头:“没事了,我今日不在家,麻烦桂嫂好好照顾着点爷。”

“放心吧小姐,我晓得了。”

沈清舟手底下的人,她还真不好管,她趿拉着拖鞋,揉着脑袋有些烦。

“小姐,该去学堂了。”桂嫂说

沈香肌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发现快要迟到了,也顾不得许多,只能换上校服先去学堂了。

黎惜走时跑的快,还一直低着头,一时没注意前面,当她撞到一堵硬得像块石头的肉墙时,她的左脸着实被撞疼了很久。

她看着被他撞到的人,声音有些瑟瑟:“沈爷,您没事吧。”

沈文伸出大手拽上黎惜的麻花辫,往前抻了抻,粗声粗气的逗她:“沈爷?我可当不起爷这个字,换个。”

黎惜的麻花辫被拽得有些疼,她想要把辫子拿回来,可男人的手又大又有力气,拽得太紧,她根本拿不出来。

她听到男人的话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没接触过沈文这种人,她以为叫爷就是对的,她真的不知道应该叫这种人什么称呼比较好。

男人又拽了下她的麻花辫,她的头皮一痛,只得出声

“沈哥哥。”

沈文裂开大嘴,把手里的辫子还给了女孩,女孩以为男人要收回的手,突转了个方向,拎住了她的衣领子拽着她走

“走吧。”

——

沈香肌到学堂时,果然没有人问她这几天的事情,为了安抚学生,老师已经帮她在班上解释过。

并且言令最近是非常时期,一切有关于那天的事情都不准私下讨论。

这也避免了她的一些麻烦,让沈香肌松了一口气,不然她还真不知该怎么解释,这几天她都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

好在之前她在班里就是个小透明,没有人太多人注意她。

下学以后,冯香婷先走了,田婉静过来找她,收拾好东西,两人并肩而行。

“圈圈在外面等我们,一会我们去圈圈家,圈圈说今天让清嫂做好吃的给我们吃。”

沈香肌听了,莫名的看着田婉静,悠悠道:“你满脑子里就只想着吃吗?”

田婉静看着沈香肌,回道:“那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

沈香肌突然有些噎口,叹口气:“先去找圈圈吧。”

她们在一个僻静路口,寻到冯香婷的小汽车,开了门上去。

冯香婷扔了两块奶糖过来,田婉静极其自然的撕开糖纸,把奶糖塞在嘴里。

沈香肌对这种喂兔子的模式,有些不能接受,但身体更诚实一些,已经把糖纸撕开了。

大概冯香婷早上跟清嫂吩咐了,她们回来时就见到一大桌子饭菜。

沈香肌确实饿了,去洗了手,坐到饭桌上夹了一口菜,就塞到嘴巴里。

冯香婷正巧洗过手过来看到:“懂不懂什么叫餐桌礼仪。”

沈香肌眼神飘忽:“饿了。”

田婉静这时过来也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看着冯香婷:“我也饿了。”

冯香婷看着有些无奈:“食饭吧。”

食不言寝不语这种事情,在她们身上是体现不出来的。

冯香婷讲了一件事情,很平静的讲了一件事情:“下个月八号,我父亲大婚,你们来吧。”

那种日子她们当然会去,她们怎么可能让冯香婷一个人孤军奋战。

田婉静怕冯香婷不开心,说起了另一件事:“过几天蒋家要给他们的大小姐举办一场生日宴会,听说排场弄得挺大的。”

沈香肌想了想:“蒋家军的那个蒋家?”

田婉静点头:“在江都有些身份的名媛都被邀请了。”说完又有些羞红了脸,只不过很淡,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我也被邀请了,父亲要我去。”田婉静说完又转头问冯香婷

“圈圈你也被邀请了吧?”

冯香婷放下碗筷,缓缓收紧手掌,点了点头,田婉静见到松了口气

“还好有你陪我。”她刚到江都没多久,没有什么朋友,而且又是那人姐姐举办的宴会,她总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她们聊了很多,两个小傻子和一个看着很精明,却像纸一样脆弱的女人,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食完饭,沈香肌就和田婉静回家了,有些晚了,沈香肌都不知道家里那位爷会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