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你一个瞎子怎么那么固执

话已至此,那木头仍在火堆旁坐着。

白承珏轻叹,强撑着身子再度于薛北望身旁坐下,吹响鹰哨,随着哨响薛北望侧耳。

空中有?猎鹰伏身滑翔于二人所在之处,那鹰白羽,褐斑,单立于二人跟前就足有?三尺,神骏非凡。

白承珏撕下袖口,咬破指尖于锦缎上写上‘出境西行一百里,乐无忧速来。’

锦缎绑于猎鹰腿部,白承珏哨声再起,猎鹰展翅而起,双翅扑扇,耳边风声凌冽,火堆于在展翅而起的风中来回跳跃。

不多时,猎鹰已在黑暗中没去身影。

“鹰?”

白承珏道:“外?族送来的雄库鲁,若薛兄看得见,定会喜欢。”

“白大哥刚刚是在送信?”

“是。”

“恩。”

薛北望不再多问,仍端坐在火堆旁,对往后会发生什?么毫不关心。

白承珏本想与薛北望一觉坐到天亮,这身子骨已然乏累,不知不觉中竟在火堆旁昏昏沉沉的睡去。

醒时,已是翌日晨起,眼前已灭的火堆冒着徐徐青烟,身旁空无一人。

白承珏赶忙起身去寻,没走多远,见薛北望背着包裹在树林中绕圈,他站在原地,看着薛北望像只无头苍蝇在林中已不同的轨迹于相同的位置打转,身体不由斜倚着树身,就想看看薛北望能在这里从左到右转多少个圈。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竟然瞎了还那么固执……

微凉的风卷下黄叶,掠过白承珏脖颈,一时间喉头竟有?些瘙痒,白承珏掩唇轻咳。

听到声响,树林中,薛北望像是寻到救星那般,侧耳于声源处靠近。

薛北望道:“可否等一会。”他手?抚摸着树干跌跌撞撞向前,脚尖撞到石块一个踉跄。

白承珏不语,缓步朝薛北望靠近。

“请问阁下能否帮忙带路,到了陈国薛某定当重谢。”

他看不见仅凭听觉触觉向前摸索的模样,配上这张棱角分明的清俊面容,倒当真适合拐回家去。

白承珏声线一改,道:“乐意之至。”

薛北望道:“那就劳烦兄台为我?带路。”

白承珏抓住薛北望袖口,薛北望急忙将袖口抽回,失了神采的眼眸难掩慌乱。

“不能牵着?”

“是。”薛北望朝声源处微微欠身,“兄台在前方说话,我?能随着你的话音前进?。”

有?趣,平日逗薛北望就有趣,如今逗瞎了的薛北望更有趣。

白承珏道:“一个人?”

“恩。”

白承珏道:“看不见还能走到这里,真了不起。”

“恩。”

有?趣是有趣,就是说起话来惜字如金,不管白承珏说什?么,薛北望都以‘恩’回应,就好像多说两个字会被山里的妖怪勾走。

白承珏带着薛北望走回之?前的火堆前,蹲身收拾行囊。

久久没听见说话声,薛北望不安道:“兄台?”

“薛兄都已经瞎了又何必到处乱跑,有?白某一人指路还不够吗?”

薛北望盯着声源处紧抿双唇,从一切说清后薛北望就没想过与白无名同路。

无论白无名怀着怎样的心思?,他都无法?再与白无名以兄弟相称。

“那三封信我已经留给你了,我?知道杀我?对王爷利益不大,我?价值只有这些,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薛北望垂眼,背着行囊转身离开。

白承珏拿起行囊跟在薛北望身后,听着身后紧跟不放的脚步声,薛北望不得不停下。

薛北望沉声道:“你还想做什?么?”

白承珏浅笑:“这路不能走?”

“随你。”

薛北望眼盲辨不清路,白承珏便一直陪着他打转,跟在薛北望身后从天亮到天黑,看着薛北望在同一条路上转来转去,连大路都走不出去。

白承珏道:“薛兄,白某是看出来了,你对这林子感情不浅。”

薛北望停步道:“你带我回陈国,我?会付你一千两作为酬劳,你我?二人除去算计并无兄弟情义可言,我?不想欠你什?么。”

白承珏眸光一沉,说话声中仍带有笑意:“成交,薛兄倒真是爽快。”

又依靠着一根木棍,白承珏带着双目失明的薛北望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白承珏将薛北望带入一家挂着大红灯笼的驿所,刚开口向老板要了一间客房,薛北望一把将白承珏按在墙上,小臂死死地抵住其咽喉。

力度不清,窒息感涌来,白承珏仰起头双唇微启,身体下意识的大口呼吸。

“客官,有?什?么事你们二人慢慢说,千万别在小店里动手动脚……”

薛北望充耳不闻,听着白承珏急促的呼吸声:“去陈国的路上,不应当那么快就站在驿所,你究竟想做什?么?”

白承珏艰难开口:“在这里等大夫来,给你看眼睛。”

薛北望慢慢收回手?,白承珏捂着吃痛的脖颈,难以抑制的咳嗽,血随着咳嗽声从喉间滚落在地,他身体侧靠着墙边,急促的呼吸下,又打开瓷瓶咽下几颗药丸。

“不需要。”薛北望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至柜台,“有?谁愿意将我?送回陈国,定当重金酬谢!”

白承珏身体有?所缓和,拿起银子揣入怀中:“薛兄做生意也要讲先来后到,你若不能在这里将账与我?结清,又怎可再换他人引路。”白承珏眸光冷冷扫过驿站内寥寥数人,沉声复言,“谁敢应,来一个我杀一个。”

无人应答,薛北望冷笑道:“开两间房,我?不想与他在一间房内。”

从白承珏以白无名的身份将一切说明,薛北望对他就有所疏离。

一连几日,都未曾相见,白承珏每日敲响门,听见屋内有?人应答,便离开,绝不多做停留。

在驿所的第八日,乐无忧与叶归赶至驿所,一路上的颠簸细皮嫩肉的乐神医脸色发白,站在驿所内晃晃悠悠,这模样怕吹了一阵风,乐无忧都能当场昏过去。

“我?要加钱!这种惨无人道的出诊一定得加钱!”乐无忧说完,捂着咽喉干呕了一声,抬起头脸更白得厉害,望向叶归眼神哀怨,“黄金,必须得是黄金!不然以后我不给你家王爷出诊了!”

“行,黄金。”

叶归拉着乐无忧腕口,走到客栈老板跟前询问了白承珏在哪,便拖着乐无忧往楼上走。

见乐无忧这走得慢,干脆将人往肩上一扛,一步三阶楼梯,丝毫没把乐无忧当人看,倒像是他顺手带来的沙袋。

以至于推开房门后,乐神医靠着墙边干呕了两声,目光哀怨,仿若被妖怪吸干了精气。

“以后老子再出诊,老子就跟你们姓!白承珏!我?告诉你下次就算你只剩一口死,老子也不会过来!”

说完乐无忧喘着粗气抬头对向白承珏面无血色的脸,刚才还气得宛如河豚,现在已经搬起高凳坐到白承珏身旁问诊。

“王爷,当初让您谨遵医嘱,您就是不听,看看…比半个月前还瘦了一圈,那瓷瓶里的药还剩多少?”

白承珏道:“没了。”

乐无忧脸色一沉,急忙拉过白承珏腕口,平日里火爆脾气在这张脸上硬是发挥不出十分之?一:“你…你!”白承珏病态下湿漉漉的眼眸看向乐无忧,他深吸了口气,声音放柔,“我?们可以吃一些立马就死的毒药,也不必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不是吗?”

白承珏抽回手?:“乐神医你误会,我?十分爱惜生命。”说罢,白承珏坐直身子,“这身体不死就行,叶归,薛北望在尾房,你带着乐神医去看看他眼睛还能不能治。”

“是。”

约莫一个时辰,二人回来,白承珏昏昏沉沉的依靠着床边,没有了药丸做支撑,重伤未愈的身体已是强如之?末,哪怕是坐在床边听乐神医回话都觉得费劲。

隐隐约约听着乐神医说能治,又好像听见乐神医说最多三个时辰薛北望便能看见,白承珏点了点头,只觉得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紧接着耳边有?人再说话,说了很多,但他听不清晰就像有人用棉花堵着耳孔,声音听着朦朦胧胧。

再度醒来是一个时辰之?后,他躺在床上连起身都难。

后背头顶都扎着银针,看清时叶归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委屈。

白承珏轻声道:“怎么了?”

“我?让老板帮忙准备马车了,今晚我?们就回去。”

白承珏心里清楚,他现在的身体已不适合再与薛北望同行。

“叶归,替我送薛公子回陈国。”

“主子……”

“你又不是大夫,在我身边也无用,这一路我只能陪他走到这了。”白承珏浅笑,思?绪又模糊起来,想伸手?又没有力气,只能轻声又道,“你会做好,对吗?”

“属下遵命。”

入夜,薛北望双眼逐渐恢复清明,他将身上大部分银两放在桌上,正准备背上行囊离开,便撞上恰巧进?屋的叶归。

第一次见到叶归,凭身形,薛北望误以为是白无名握紧剑柄。

“接下来的路不必再送,桌上的钱是给你的酬劳。”

叶归挡在门前:“薛公子,我?答应了主子送你回去,自当言出必行,还请薛公子不要为难在下。”

“……主子?”

“天色不早了,薛公子早些休息,今日在下会守在薛公子门外,希望薛公子不要再逃。”

见薛北望没有应声,叶归向薛北望微微欠身。

“希望薛公子好自为之?,主子醒来时千叮咛万嘱咐务必将薛公子送到陈国,若薛公子逃走,在下回去很难向主子交代。”

薛北望推开叶归急忙向楼下赶去。

只听楼下老板拨着算盘。

“你说这人奇不奇怪,那么漂亮一美人非要跟在瞎子身边,那瞎子那懂得怜香惜玉……”

叶归匆匆赶来,薛北望回过头看向叶归:“他在哪?”

“时候不早,还请薛公子早些歇息。”

“他在哪……”

薛北望皱着眉头,推开叶归匆匆上楼,打开白承珏住过的房间地上除了未清理的血迹再无其他。

“薛公子不必再找,主子他已经回去了。”

薛北望走到房内,脸色苍白。

他茫然的走到床铺边坐下,看着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心中泛起寒意。

“明明林场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是怎么来的……”他喃喃自语,没想到能看见后,目睹的竟是这样一幕。

“薛公子,早些休息,明日还得赶路。”叶归走到薛北望身边,“你也不用想着返回吴国,薛公子身上没有吴国的通关文书,回不去了,主子此行只想送薛公子最后一程,从此以后再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已捉虫,一会回复【真的是蜗牛袋子【捂脸】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写的超级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