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瘫软的男人因着?疼痛开始蹙眉,随后想咧个?笑却无奈做不起来,只蠕动了嘴唇安慰她莫慌、无碍,许乔才开始发作。
她哭了,却没?哭的大声,只颤着?身子捂唇,瘫在破败的桌椅边低低抽泣,单薄瘦削的肩膀随着?她的动作不断颤抖,在场众人不禁揪起一颗心。
平日里的她哪里会流露出这样的面孔,她向来都是骄傲坚强的,她没?有那般脆弱。
曾几何时,她手刃罪犯,甚至眼睛都不眨几下。
只她到底还是个?女人,再刀枪不近,也有仓皇的时候。
面对心爱人的受伤,眼泪亦是抵抗不住,心底的难过溢于言表。
见她脸上?落下大颗大颗的珠泪,挂在尖细的下颌边,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哪有往日的娇媚流转,剩下的,只余惊慌罢了。
傅钰承哪里见过这般令人怜惜的许乔,一时间手足无措,又无法动弹,忙哑声哄她:“莫慌…别怕……”
许乔哭得愈发伤心,要将?他的心肝肺给哭出来。
外边的贼人终于斩杀个?干净,有几个?苟延残喘瘫在地上?呻/吟,留下的人纷纷去寻找太医。
他们带出宫的侍卫们一批去追人,留下来的有限,前来刺杀的人异常庞大,怕是难以抵挡。
曹闵被?人拥着?不知?从哪个?方向急切地踱步而来,一身狼狈,后面还有傅决,脸上?亦是一道道的红痕,还有手心的猩红湿润。
看来他们方才都拼死搏斗,好在大家?都抱住了性命。
诡异的是,他们还没?舒心多久,竟是又攻上?来一批刺客!
厮杀呐喊声震天,没?一会儿近入营帐范围。
虽说没?有方才那样多,他们剩下的人却也切切实实抵挡不住。
此时唯一能解决的办法就是。
逃!
不远处有几匹马,再远一点是傅钰承平日骑的,许乔在傅决的帮助下将?人扶到马匹边,那些刺客终于追了上?来。
一咬牙,将?半昏迷的傅钰承拖上?马背,傅决本是想上?马将?人一同带走,谁知?身后的刺客寒光大起,他忙抽了长剑与?人厮搏。
许乔见状也顾不得什么,脊背处不知?为何隐隐作痛,更?加来不及思索,当?下便?迅速上?了马,坐于傅钰承身后。
随后牵过缰绳,高扬马鞭,大腿猛蹬,一路水花泥泞策马狂奔。
“登登登”的马蹄声卷起一片灰雾蒙蒙的尘埃,看不清前路。
此刻的她管不了别人的死活,只有傅钰承,只有奄奄一息的傅钰承急需找寻一处静谧地带疗伤。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由于策马速度极快,马背上?也甚是颠簸,傅钰承现下又受了那样重的伤,额迹冷汗涔涔,即使许乔再心疼也不敢停下。
身后已经有稀稀拉拉的马蹄声响起,距离不算太近但也绝不算远!
他们不知?前方目的,不知?何处是安全。
他们只能跑,只能架着?马儿疯狂奔驰在荆棘遍布的黑暗树林中,无法停下。
二人转眼间就没?入乌漆漆的密林深处。
前方道路迷茫又昏暗。
似是没?有尽头……
丛野深处,暗不见天日。
……
顶上?天空乌沉沉,终于忍不住飘落丝丝细雨,斜风一吹,满脸的汗渍水渍混杂,衣袍与?肌肤相贴着?沾湿,两人难受极了。
身后的马蹄刀剑声渐渐消失,许乔带着?傅钰承策马又奔走了几分钟,找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地带,这才翻身下马。
马背上?的傅钰承嘴唇龟裂,有丝丝血迹渗出,这一幕看得许乔心狠狠揪成?一团,她忙手忙脚将?人扶下。
他全然软了力?,直直往地面坠去,许乔眼疾手快把他给稳住,用尽全身力?气。
持久的战斗以及马背上?的疯狂奔走,早已没?甚么力?气,能将?傅钰承撑着?不摔地都算是极强的体?力?了。
好在这里虽然偏僻,地形稍稍复杂些,却也更?为安全。
那些刺客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着?他们,也算是给了两人片刻的喘息时间。
许乔实在没?了力?气,背脊的疼痛愈发明显,像是要整个?儿裂成?两半来。
但她没?有啃声,凭着?满腔的毅力?,尽力?搀扶着?无甚知?觉的男人,费力?地一步一步走向不远处发现的一个?山洞。
脚底的软泥被?雨水浸泡,鞋一踩上?去便?是“噗噗”水声,每一脚都深深陷入其中,拔起一次便?很是吃力?。
傅钰承斜靠在她身边,意识已经朦朦胧胧不太清明,唯一吊着?的一口气支撑着?他艰难挪动步子,随着?许乔的咬牙移动。
他口中干燥吐不出话,蠕动几次唇,眼角在她无声的坚持中滑落一滴晶莹。
傅钰承看着?是瘦削身材,重量可是正常成?年男子,靠在许乔背后如一座大山,但他已把些许重量生生拖起,却还是累得她往外冒汗。
双腿颤抖着?麻木前行。
等到她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时,后背汗涔涔地湿了一大片,衣袍早就在穿梭丛林时候划破,赤条条地挂在身上?。
终于挪动到山洞口。
把人轻轻放到在一处较为干燥的软地,许乔这才重重长舒一口气。
山洞不算很大,只能说有点空旷,容纳两人绰绰有余。外面光线很弱,现在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左右,丝丝缕缕的光线照射进?来,居然还让人看不清。
山洞外面杂草丛生,密林大树枝繁叶茂,活的动物倒没?见着?一只。
傅钰承见两人终于安全下来,千斤重的眼皮开始垂下,直至光线完全投不进?来,这才枕着?许乔柔软的大腿昏厥过去。
一夜过去,傅钰承睁眼瞧见的,便?是许乔给他伤口缠绕绷带的情景。
她将?头颅垂得极低,青俨长睫濡湿一大片,眼角的水痕未去,在她两颊蒸发殆尽。
乌黑的浓发被?她随意挽了个?结,几缕俏皮地跳出来拂在她眉梢。
眼尾的那颗小痣在昏暗的灯光里,愈发深沉……
嗯?哪里来的光……
“阿乔……”这声音沙哑得不像他,撕裂的疼痛从龟裂的干燥唇瓣袭来,
许乔惊喜,忙轻柔地撇过他发热的脸,那双桃花眼黯淡无力?,凝视着?她想说什么却迟迟无力?,吐不出。
“别说话,你好好休息。”许乔知?道他现在的状态,“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
这样亲切的安慰,傅钰承好像是又见着?了许乔。
不是现在的许乔,是八岁那年的许乔。
那个?给他吃好吃的食物,穿暖和的衣服,讲有趣的故事。
那个?许乔。
那个?作为他姐姐一般女子的许乔。
可现在的她,是他的女人,他的心上?人,他的妻,他的唯一。
疲惫无力?再次袭裹全身,带着?周围淡淡的兰香,他入了眠。
梦里有许乔,还有一个?小娃娃,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软糯糯的小脑袋摇头摆尾,肉乎乎的小手拿了只鲜艳欲滴的糖葫芦,声音奶声奶气,凑到他耳边咯咯笑。
“爹!”
——
傅钰承的伤势略微有些重,好在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
最庆幸的是那镯子被?她找到后,一直戴在手上?,若是出宫时遗忘掉,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空间里外伤药很多,这样的伤口她会处理,虽说比以前处理过的都要严重,也比不处理强,细心些便?是。
在山洞整整呆了三?天,傅钰承才终于有了气力?,从她发麻的大腿上?起身。
初夏还未来临,三?月底的天甚是寒凉,尤其是丛野深处的山洞里,冷幽刺骨的寒意每日都顺着?庞大的洞口灌进?来,若不是空间里有毛毯,他俩不被?伤口弄死,也得被?风吹傻!
来到山洞过“野人”生活的第五日,许乔两人已经适应,完全没?有煎熬感。
还是多亏了物资充足的空间,让他们这逃债般的日子能舒心点。
就是不知?道他皇叔和舅舅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成?功逃脱。
他的伤势注定让两人无法长途跋涉,而且又不熟悉周围路线,妄自出行只会遇到危险,倒不如暂时在这寒冷的山洞避一避,等他伤好的差不多了,再慢慢寻找出去的道。
……
“阿乔。”
费力?够着?后背的许乔听见这微弱的声音,惊慌失措回头看,手里拿着?的药水一个?不稳,直接砸在了粗糙土地上?。
小部分洒了出来,还剩一大半,恶臭的气味弥散在半封闭的昏暗山洞中。
许乔还想将?药水收回空间,却不及身旁的傅钰承动作迅速,带有炽热体?温的大手一把握住她带有红痕的纤细玉臂。
“有伤为何不告诉我。”他眉目间满是忧虑,一双桃花眼极为严肃,似是不说就不会罢休。
“没?事,小伤。”
纵然心中猛烈跳动,她仍是装作漫不经心,将?半褪的光//裸肌肤重新?披上?外衣,却被?他大掌抚下。
“都说了没?事。”许乔想挣脱他的手心,却怕力?道大了将?他伤口崩开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傅钰承执拗地不行,大掌用力?收紧,揪住她的衣襟不肯放。
良久,许乔叹口气,没?了辙,只能悻悻移开手。
也不去看她,待到衣衫滑落在地,满目疮痍在眼前浮现。
刺目的一条红疤将?傅钰承的心狠狠往上?一揪,随后又狠狠摔往地上?打砸。
一颗心瞬间溃不成?军。
他颤着?身从柔软的毛毯上?挣扎起来,双目猩红,眼底附上?一层薄雾,从洞外打进?来的光,隐隐约约能瞧见面前被?他强制不着?丝寸的女人。
那哪是曾经光洁白皙的美背,余下的,只是伤痕。
不深,不重,却在他心底刻上?浓浓一笔。
他颤着?不稳的双手,拿起地上?的药水,又从许乔手中夺过白色棉签,借着?微弱光线细细给她涂抹。
一下一下,认真严肃的模样,哪是那个?在战场上?狠厉凛冽的男人。
钢铁心骤然成?了绕指柔。
空气尽是氤氲柔情,洞里没?人说话,黑暗深处有“叮咚叮咚”的水滴坠落声,许乔感受着?后背的冰冰凉,安静乖巧地坐立不动,任由身后的男人动作。
“阿乔…”待到药水涂抹完,傅钰承轻柔怜惜的嗓音缓缓流出,“别这样坚强。”
他心疼,心在狠狠抽疼。
随着?话音落下,许乔身子跟着?轻颤,后背肌肤被?一具滚烫的躯体?贴合,他将?唇瓣附在她肩膀,随后又来到耳际,温凉的吻落在鬓角,一个?不带分毫情/.欲的吻,让她抖动的心开始安定。
许乔虽然瞧着?娇小柔弱,却也是个?极为坚韧的人。
可她同时也是女人,是傅钰承的女人,他的怀抱他的肩窝,都可以随她依偎,不需要在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恍惚间,有道深沉沙哑的嗓音缓缓流出,在耳畔低低回旋,久久不肯从脑海中掠去。
他一字一句,温柔坚定。
“阿乔,此生我定不负你。”
突如其来的煽情让许乔沉迷,过后却又开始难为情。
她将?人推开,“好…好了,我给你换药吧。”
伤口已经两天没?换药了,也差不多该打开看看。
“好。”虽是乖巧的应答,眼瞳散发出的目光却缱绻万分,倘若不小心望过去,便?会如“黑洞”般吸入。
无法自拔。
——
两人又继续在山洞里静养身体?,整整待了七天七夜,吃喝全在洞里解决,好在空间里食物充足,就是再住上?个?两月也不成?问题。
许乔两人的伤都是相互涂抹,她也不再矫情,任由丑陋的疤痕大方暴露在傅钰承眼前。
他不但没?有嫌弃,有一次甚至贴唇上?去亲吻,微凉干燥的唇瓣让她轻颤。
她心中一时复杂,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然后便?是双唇相濡以沫,久违的心安。
这样的他,哪个?女人能不深陷。
在山洞生活的第九天,刚好到了傅钰承的十九岁生辰。
这也实在不巧,刚好就碰上?这么个?事儿。
可惜……
不过许乔也没?太悲天悯人,两人的小命抱住已经算是很好的结局了。
当?下便?趁他快醒来的时候,从空间拿了一块小蛋糕,三?角形状,不算太大,两个?人吃少了点,但是极为精致,是她以前从甜品店买来的。
还是草莓味儿的,甜丝丝,上?面点缀了几颗圆润黑巧克力?,还有如星光的蓝紫色糖粉,就是不知?道傅钰承喜不喜欢。
当?她瞧见傅钰承醒来后眸中浓浓的惊喜,便?知?晓了。
他很满意,很欢喜,同样的,他也并不觉得这样简陋的过生辰方式有多寒酸。
待到傅钰承缓过神来,将?面前明媚笑容,眉眼弯弯的小女人用力?镶嵌在怀中,久久不愿放开。
听着?她在自己耳际轻柔地唱那首熟悉又陌生的“生辰歌”,一如当?初美好的那个?十四岁生辰。
只要有她,只要有她在身边,怎样都是好的。
“今年的生日可真特殊,你不会不开心吧?”许乔从他怀中起身,笑意盈盈望向他的眸子,里面是星星点点的亮光,在手电筒的照耀下格外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历经生死,才能知晓谁是最爱你的人
(抱歉,忘记定时发存稿了,这章晚了点。)话说最近没有小可爱评论了,是我写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