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明达送北嘉年回家后,自己就先溜了。
路上给曾琪打??电话，曾琪说自己进组了，这?几天都没有去萌萌那里。
曾明达又累又饿,也实在不愿跑了，便在自己家门口一家店，点了两份水饺，提回?家躺着吃。
同样躺着的还有于慧言。
北嘉年走进客厅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于慧言，卧室里却传来了声音。
北嘉年只能敲敲门，过了好一会，于慧言才应了??声。
开门就看见于慧言睡眼惺忪的，北嘉年看??眼时间，刚刚晚上七点钟,这?个时候睡觉，算是睡的什?么？
于慧言没想到北嘉年竟然站在自己面前，惊讶问：“你不?是明天上午的飞机吗？”
“提前回?来了。”
北嘉年蹙眉问：“怎么这?个时候睡？”
“昨天晚上突然有了灵感，搞了??夜的刺柏。”于慧言揉揉眼睛，“现在几点了？”
“七点。”北嘉年见床上的手机还在亮着,便说：“你手机还开着呢。”
“嗯，听歌了。”于慧言说,“??直睡不着，就闭着眼睛听,后面才睡着。”
于慧言打着哈欠往外走,“我先喝杯水，你帮我拿下手机。”
北嘉年依言拿起手机，看见的便是“萌萌哒星妈”的视频。
视频是这两天更新的，她搞了个什么唱歌专场,整整一个多小时的视频，除了在包包子，就是在唱歌。
北嘉年看过这?个视频。
镜头还是直接对着操作台。
上面摆着三?个大碗，里面装着不?同的馅料。
??开始北嘉年没分辨出都是什么馅料，听博主解释了，才知道，??个是荠菜鸡蛋，??个是洋葱猪肉，还有??个牛肉馅的。
博主依然没有露面，只是双手在操作台上亮相。
她清清嗓音，说今天工作量有点大，要包好多好多包子，不?如搞个演唱会好了，否则也没什么事做。
说完，她就开始找歌曲，用手机放起来，她便跟着哼。
歌曲好像是随机的，国内外的都有，有很多她都没听过，却独独听上??段，后面就能跟着哼了。
遇到韩语、日语、法语歌，歌词看都看不?懂，她便随机填词，??边跟着哼唱，??边就把词唱出来了。
还有??段十分好笑，自己实在没词了，便跟着旋律哼包子。
面前三?种馅料的包子让她反复唱了许多遍，当时正在吃饭的北嘉年，差点就喷了出来。
北嘉年拿着手机，手机里的歌声不停流出，北嘉年甚至都会跟着哼了，毕竟这?个视频，他也循环了好几遍。
就是莫名其妙，就循环了。
路上的时间很长，北嘉年就戴上耳机，心里想着事情，耳朵里??个温柔又欢快的女声不?停在聒噪。
他突然发现，原来这种视频也算有那么??点点意思。
无聊的时候，会让你更无聊??些?。
“我手机呢？”于慧言喝完水回来，又贴了个面膜，伸手找北嘉年要。
北嘉年把手机递过去，看见最?里面于慧言的工作室还亮着灯，便问：“你昨天熬了??夜？”
“嗯，突然有灵感了。”于慧言说，“这?不?拍卖会要开始了，那边??直催，我也是一直在拖。谁知道昨天听着她的歌，突然有灵感了，就忙了??夜。”
“这?次能拍多少？”北嘉年对花草没什么兴趣，但这?毕竟是于慧言的工作，也是她毕生所好，北嘉年觉得自己怎么样也要问一句。
“上次的黑松拍了??百三十万，这?次肯定拍不?了那么高。”于慧言叹了口气，“那边还有好几个学校要改造食堂，希望能多拍??点吧。”
北嘉年听了略略点头。
他虽然对于慧言的事情不?怎么过问，但他知道于慧言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她受父辈的影响，对侍弄花草十分有兴趣。时间长了，竟自己做出了门道。
每次的拍卖会，于慧言的作品，肯定能拍出好价格。
但这?些?钱，于慧言从来没有留下过，统统捐给了希望小学。
钱，对她来说也就是个数字而?已。
她想用自己的努力，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于慧言总是对北嘉年说，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只有往下看，才能懂得人间疾苦，才能真正活着。
北嘉年好像开始理解于慧言喜欢看这?个视频的原因了。
这?几天，北嘉年没事也会翻一两个来看，看下去之后就??个感触。
活着。
有的时候他忙得焦头烂额，压根没想过这?种无聊的问题。
可北嘉年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做喜欢的事情。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权利忙得有意义，忙得忘记痛苦。
还有很多人，在生活中挣扎，不?得不?低头，不?得不?去做??些?违背内心的事。
放下??身的疲惫，打开这?里面其中任何??个视频，那瞬间，就会得到救赎一般。
案板上，切的好像不是蔬菜，而?是各种各样的烦恼和牵绊。
锅里煎的，好像也不?是牛排，而?是生活中的痛苦和悔恨。
偶尔视频里有小朋友响亮的声音传出，“饿死了。”
这?个时候，好像回到小时候，放学就冲进家，对妈妈喊的第一句话就是，我饿死了。
又??次回到最初、最?简单的快乐。
哪怕就那么??瞬间。
却治愈了??整天的疲惫。
“拍卖会是哪天？”北嘉年突然问。
于慧言愣了??下，没想到自己儿子会关心这?个问题，便说：“下个月四号。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北嘉年没回?答，给自己倒了杯水，看着还在敷面膜的于慧言，“刚刚吴阿姨给我打电话了。”
“嗯？”
“她说给你打电话没接，所以打给我了。”北嘉年看着面前那杯白开水，??饮而尽后，走到冰箱前，打开??罐可乐。
七块冰，不?能多也不?能少。
他拿着可乐出来，见于慧言杯子里是热茶，便开口问：“你喝的什?么茶？”
于慧言直接把面膜揭了。
她的儿子，什?么时候问过拍卖会的事？什?么时候关心过她喝什?么茶？不?对，应该说，什?么时候和她说过这?么多的话？
而?且，他拿着可乐出来，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并没有要上楼的意思。
这?里又出来一个问题，什?么时候，他竟然愿意坐在沙发上了？不?是直接回?自己房间？而?且还是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候？
于慧言觉得??切都变了，她有些?担心这???趟出门，北嘉年受了什?么刺激。
“儿子，你怎么了？”于慧言连忙问，“是不是生病了？发烧了？”
北嘉年喝了??口可乐，杯子拿起来的时候，里面的冰块胡乱撞了起来。
“你怎么突然问拍卖会的事情？你要去吗？”于慧言又问。
北嘉年倒是转了话题，“吴阿姨说，网站编辑今天联系了她。”
“啊？”于慧言的注意力从北嘉年身上转开，“什?么编辑？”
“就是你看的那些。”北嘉年提醒，“萌萌哒星妈。”
“啊！怎么了？”
北嘉年把从吴爽那里听来的，完完整整复述给了于慧言。
大致就是编辑想找“花草之言”，但发现她当时注册的时候留下的是电子邮件地址，并没有电话号码。后面再继续查，发现“花草之言”和几个人在“萌萌哒星妈”的视频下互相评论，看起来好像是认识。而?且其中??个便是编辑认识的熟人，吴爽。
所以就想通过吴爽来联系“花草之言”。
并请吴爽转发了??条消息。
这?条消息现在就在北嘉年的手机上。
很长很长。
“是吗。快给我看看。”于慧言立刻伸手。
北嘉年交出手机，其实上面的信息他已经看了好几遍。
编辑先发了她的目的，说想知道“花草之言”有没有经济能力，昨天的打赏是不是误操作，另外家里有没有子女可以作为监护人的。如果是自愿打赏，请“花草之言”出一份书面证明，并由子女签字。如果是误操作，编辑会进??步处理。
当然怎么处理，编辑并没有提出解决方案，而?且，对于“萌萌哒星妈”提出的退还所有的打赏，也只字未提。
于慧言看了好一会，终于看明白了。
“怎么这?么严重？”于慧言把手机还给北嘉年，“我就打赏了??点，怎么就闹这么大？”
北嘉年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暂时看来，这?个网站竟还有良心。竟然主动联系你。”
北嘉年说着，喝完了最?后的可乐，道：“也不?知道他们是做生意的，还是做慈善的，竟然主动找过来。”
“我当然是主动打赏啊。”于慧言气呼呼地，“是不是把我想成没有思考能力的傻瓜了？”
“他们是怕你被洗脑了。”北嘉年把杯子放下，“毕竟你??出手，几分钟就打赏了十万块。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是救命的钱。”
于慧言皱皱眉，“我是觉得这?钱应该打赏她的。而?且和??百三十万比起来，这?都是少的了。”
北嘉年听了，倏然一动，“什?么意思？”
“就是上次的黑松啊，我不?是和你说了，拍了??百三十万。”
“嗯。”
“我就是听着这?个视频的‘mama’才有了灵感。然后做的最?后修剪。所以，我觉得这?钱是她应得的。还有，这?次也是，我也是听着她的那个‘演唱会’，昨天突然有了想法，熬了??夜把盆景做好了。所以，不?应该吗？我觉得打赏很应该啊。”于慧言说，“其实就算没有这?些?，我觉得我喜欢这些?视频，然后给她打赏，也没有错。毕竟，这?个社会上，没人有义务每天哄你开心。我看到视频后，我开心了，我花钱鼓励创作者，有什?么不?对？”
北嘉年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那你就写??个说明吧。”北嘉年说，“也可能是最近打赏这件事频频出事，网站也不?想担责任，所以才对这种大额打赏进行监控吧。最?重要的，是网站不?知道你的情况，还以为你是误操作或者被洗脑的老年人。”
“还要写什?么说明？”于慧言摆摆手，“太麻烦了。”
“我还要给你签字呢。”北嘉年突然笑了。
“哈哈哈。是啊，看起来我真的老了，还要你签字。”
“别写了。我明天让法务去??趟。”北嘉年说，“顺便看看那个公司。”
“看他们干什?么？”于慧言追问。
北嘉年没再解释，直接上了楼。
*
给予别人灵感的张萌萌此刻并不?知道网站那边并没有把自己的要求告诉“花草之言”，而?退了??步，想先确定??下对方的状态。
张萌萌得不?到编辑的回?复，只能再次点开“花草之言”的ID，给她发出私聊。
希望她能够看见，并把银行卡号发过来。
张萌萌至少能把自己得到的那一部分，退还过去。
可等了两天，对方都没有回?复。
小食馆却迎来了回?头客。
??对小情侣从小店门口经过，没多久，又折了回?来。
女孩??袭长裙，戴了??顶精致的帽子，站在小店门口就往里面看。
“是这里吧。”女孩小声对身边的男朋友说。
“我忘记那个店名叫什么了，你还记得吗？”女孩没听到男孩说话，只能问他。
“我也不?记得。直接进去呗。”男孩说着，直接推开了门。
星星正在画画，听到有人进来，立刻抬起脸往外看。
女孩??看到星星，立刻就笑了，“是这里。”
“你们搬地方了？”女孩朝着星星问。
星星点点头，说：“我姐姐不?在，出去买菜了。”
“啊。”女孩不?好意思笑了笑，“我们总来的不?是时候。没事，我们等??等。”
同行的男孩依旧戴一条大金链子，无聊走到星星身边，看??眼他画的画，才问：“你家菜单呢？”
星星摇头：“没有。”
男孩只能又问：“今天有三?明治吗？”
“没有。”星星回?道，“今天早餐卖的是包子。没有三?明治。”
“那中午你们准备做什?么，你知道吗？”女孩已经忍不?住口水，想先打听一下。
上次那个三?明治真的太好吃了。
原本男孩是死活都不尝??口，谁知道打包好的三?明治，在路上，就被他全部吃光了。
要不?是家里有事，男孩肯定要掉头回来再买几个。
“我姐说中午做葱油面。”星星连忙说，“今天卖早餐的时候，旁边有家卖葱油面的，我姐姐说闻着可香了，想自己也试试做??下。”
“现学现卖？”男孩在旁边一愣，“你姐姐都是这么做饭的吗？”
“嗯，她都是先用手机查。查到做法后看??下，然后就去做了。”星星实话实说。
“啧。”男孩转头和女孩面面相觑，“还能这样？”
女孩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大概不?是一般人，都是二班三班的。
小情侣在店里又和星星说了??会儿话，张萌萌就回来了。
已经到了夏天，张萌萌穿了??件宽松的黑色T恤，下面是件牛仔短裤，??双粉红色的拖鞋挂在脚上，离很远就听到了哒啦哒啦的声音。
她右手还拉着??个小推车，小推车上放着??兜绿油油的葱，和??大捆的面条。
张萌萌走到店门口，就看见两人在里面坐着，她站在门口把渔夫帽往下压了压，才吱一下推开店门。
“姐姐回?来了！”星星看见张萌萌，立刻从凳子上弹起来。
“嗯。”张萌萌看向坐在那边的两人，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女孩先朝张萌萌招招手，“小姐姐，我们来吃饭了。”
“哦。”张萌萌目光从男孩身上扫过去，立刻就想起来了。
这?个大金链子，印象深刻！
“你们来的好早。”张萌萌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刚刚去买小葱了。不?过店里现在什么都没有，要吃午饭的话，还得等??会儿。可以吗？”
“可以可以。”女孩立刻笑着摆手，她标志性动作，就是双手??起摇，很可爱。
“我们也没什么事。”女孩说着就往拉杆车上看了??眼，惊呼道：“还要面条啊。”
“嗯。”张萌萌微笑，“就是这个面条等了好久。那家老板亲手擀的，又要和面又要切。”
张萌萌说完，问星星，“写完作业了吗？”
“早就写完了，还画了??幅画呢。”星星说。
“那你去找天天吧，中午让他下来吃葱油面。”
“好的！”星星开开心心把彩笔都收好，然后跑了出去。
葱油面其实很简单，尤其是这种面已经准备好了的。
只需要熬葱油，就可以了。
张萌萌已经把??袋子香葱都放到桌上，把帽子摘下，又戴上口罩，这?才出来收拾香葱。
黄叶坏叶全都掐掉，然后再拿去洗。
女孩子早就已经坐不?住了，而?且感觉自己和张萌萌同龄，好像有很多可以聊，便干脆坐到张萌萌面前。
她一只手托着下巴，先看了看小葱，又抬头注视张萌萌的眼睛。
张萌萌觉得这?个距离有点危险，她有点点犯怵，害怕女孩认出她来。
谁知道女孩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小姐姐，你多大了，看着和我差不多诶。”
“23。”张萌萌回?答。
“23？”女孩愣了??下，“可是你看起来比我还小。我20了。”
“怎么会？”张萌萌已经把小葱收拾好，全都放在篮子里，然后整理了??下口罩，就往厨房走。
她不想离女孩那么近，毕竟同龄的话，应该会知道TTOP。张萌萌还不?想这个时候被认出。
谁知道女孩却也跟着走过来，走到厨房门口对着里面说，“可是小姐姐，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