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仙君庇佑的无上晴,宫门一推即开,原本堆积在门口的侠客蜂蛹而入,扬言要讨伐仙君。
然而,仙君主殿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光鲜亮丽。书册滚落一地,花瓶碎片铺散开来,其中还有些纸张碎末,活像是有盗贼入侵。
他们都被眼前场景吓呆了,脚步停滞原地,完全无法挪移。
“大胆贼人,竟敢偷入无上晴。”就在此?时,忽而响起一道清冷男音。随即可见两人衣袍曳地,正是从边境赶回的贺听风和?慎楼。
他们去时是乘坐的马车,不曾顾忌时间流逝。回来时因为有要事在身,于是直接使用轻功,在短短几日内就抵达。
仙君怎么也没想?到,回到无上晴后,竟然他目睹了眼前情形。连他小心誊写的书册都被人撕毁,散落一地。贺听风自认自己?忍耐已久,虽然脾气见不得太好,多年来为五洲也算是仁至义尽,但这些人还是不满足。
断玉飞速凝结于掌心,贺听风剑指前方,森然道:“我看你们是根本没把本君放在眼里?,今日,就让你们看个清楚,到底谁才是五洲真正的中心。”
言罢,他也不曾停留,直接挥剑朝着眼前侠客们而去。
所?谓的仙门世?家们苦不堪言,心里?有苦说不出,可谁叫他们碰巧遇到了这等糟糕事。关键原本就是为着讨伐,除去狼藉非自己?所?为,完全无力反驳。
他们只能默默承受,努力抵抗来自仙君的怒火。可这些最高修为不过分神期的侠士,对上全盛时期的贺听风又如何能敌?
有人浑身解数都使尽,甚至用上了自己?的保命法宝,最终还是被断玉轻飘飘一击,就摔倒不起。
长老侠客歪歪扭扭倒了一地,但他们秉承着多年来的自尊心,根本不愿意低头求饶。直到仙君拿着断玉,放置在他们的脖颈时,长老们的表情才微微一变。
有些大胆的抬眼看去,见贺听风面无表情,好似若是失手?杀了这些人也不会威胁自己?的地位,不禁心中突突直跳。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能坐上长老之位,或多或少还是受了仙君的照拂,现如今的自己?,有什么理由对其刀剑相向。
不在理啊!
如此?,有些本就是被蛊惑前来,以为只要除掉仙君,自己?的地位就能就此?拔高的、怕惨了的家伙,猛然背弃最初的念头,开始磕头请罪。
“仙君大人有大量,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这般猥琐怯懦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清高自持的样子。
贺听风嫌恶得不行?,像是怕杀掉这些人会污染断玉,忙不迭将?其收回,背过身去。
“从今往后,五洲内将?不会有你的名姓,滚。”
出声的人这才屁滚尿流的逃了,但留下的却是有不怕死的,梗着脖子,瞪眼叫唤:“仙君,你这么袒护魔头,对得起董小公子吗?”
擦着汗水赶来的董拙,冷不丁听见这一句,霎时拉下脸来,他几乎不用看贺听风的表情,都能猜到对方如今脸色有多么难看。
说实在的,董拙从没想?过道德绑架对方,虽然儿子离世?让他颇为痛心,但董盟主理智而清醒,绝对不会牵连无辜。
正准备替贺听风辩解几句,毕竟作为董宜修的生父,他所?说的话应当还是有分量的。然而,当他张口那刻,却被仙君抢过话风。
“如果是为董小公子,本君甘愿受罚。”贺听风冰冷的视线滑向出声者?,“但你们这些人,算什么东西?”
掷地有声。
挑事者?瞬间沉下脸色,他本意是为了侮辱仙君,却被人反将?一军,表情自然不可能好。
“啧,既然如此?,那您也自断右腿试试?您敢吗?”那人眼中满是轻蔑,多年来被仙君和?董拙压着,早已经积累了许多怨气,事到如今,巴不得全部吐露。
说了不过一死,不说那就是永世?不得超生的折磨。
慎楼舔了舔自己?的下齿,皮笑肉不笑般,准备直接出手?了结此?人。他能听对方说这么久的废话已经忍耐到极致,当着自己?的面嘲讽师尊,怎可能毫无波澜。
但他魔气还未凝聚,忽见贺听风双指并拢,一夕之间,断玉插.进他的右腿根部,再?飞快拔出。
仙君单手?将?剑刺入地面,以此?维持身形稳定?。鲜血像开了闸门的洪水,霎时倾泻而出,少许甚至飞溅到了出声者?的脸上,烫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慎楼瞳孔一缩,脸色猛地煞白?,连话都没说出来,抿紧唇,正准备替贺听风锁住经脉。然而,仙君却随意挥手?,示意他暂时不必,也拒绝了徒弟的搀扶。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将?脸转向,于是也恰好错过了慎楼面上难以置信的颓丧神情。贺听风强忍着铺天?盖地的疼痛,觉得全身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手?中断玉,着实让他有些难忍。
不过一想?起董宜修曾经遭受的折磨,贺听风就觉得自己?受的伤实在是轻松。
“够了吗?”仙君面上隐忍,实则泛白?的嘴唇暴露了他的痛苦,即使如此?,话语中还是没有半分战栗,“还不滚。”
那长老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连脸上的鲜血都不顾,直接招呼着狐朋狗友,拼命朝向无上晴宫外奔逃。
董拙站立在旁侧,目睹了仙君自废右腿的一幕。他莫名觉得有些胆寒,想?责怪却没有立场,连替董宜修劝说都不在理。
“您……您这又是何必。”他喃喃自语,眼中悲痛难忍。
贺听风见状,甚至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如果忽视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或许还当着以为他没有大碍:“辛苦董盟主,替本君整理今日来无上晴的长老名单,从今往后,将?他们的名字从长老册中抹去,一个不留。”
董拙嗟叹一声,不得不佩服仙君,拱手?于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个礼:“是,您且放心。”
等到所?有人都消失不见,贺听风才如同脱力一般,直直朝后倒去。但预想?中的跌倒并未到来,慎楼微微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止血的最佳时机已过,慎楼只能施个治愈术,勉强将?血流不止的伤口堵住。
他恨得太满,说话时连胸腔都在震动,又因为贺听风受伤太重,完全不敢大声苛责,于是听在旁人耳中,就多上一些恨铁不成钢的颤抖:“师尊,你是不是故意的。”
知道示弱他就会心疼,于是永远这样随心所?欲,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阿楼……我疼。”贺听风并不接话,只是微微张开双臂,讨要一个拥抱,“抱抱。”
慎楼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狠闭了闭眼,复而睁开还是像无可奈何似的,顺从地把师尊抱进怀里?。
“师尊,您别折磨我,成吗?”
失血过多的贺听风此?刻显得尤其温顺,在慎楼怀中乖巧地点头,示意对方自己?绝不再?犯。
下一秒,就被徒弟打横抱起。慎楼注意避开了贺听风受伤的右腿,以魔气虚虚托举,缓慢行?至主殿内室。
他无视满室狼藉,从容将?师尊放在床榻上,掖好被褥,手?指却不听话地触上了贺听风的额头,语气温柔至极:“师尊暂且等等,裴颂刚才告诉我,他就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造成内室杂乱真正的罪魁祸首,竟然随着方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同溜跑出了无上晴。
陶栗心中慌乱无比,但踏出宫门的那刻,还是觉得释然。他没能忍住,最后回头,看了看牌匾上方笔走龙蛇的“无上晴”。
胸中大气一出,飞快转头,离开原地。
……
裴颂收回了诊疗的手?,挑眉道:“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仙君,您可真舍得折腾自己?,是觉得受伤好玩?那又何必将?我召回,自己?玩个够不就行?了?”
“裴颂。”慎楼轻声喊道,示意对方注意语气,这还是他头一次指名道姓,令听了多年“裴老妖”的神医都有些讶异,生气倒不至于,只是觉得这小两口太不会爱惜自己?。
仙君摸了摸徒弟的手?,摇摇头:“阿楼,别这么凶,对神医尊重些。”
话虽如此?,可他眼中还是带着对慎楼满满的宠溺,说是谴责,实际不过是在护短。
裴颂被秀了一脸,差点当场转身离开。他简直无言以对,看看立在旁边的慎楼,表情绝对不算好看,再?看床上的“病人”,却是喜笑颜开。
乱了套了,全都乱了。
神医大人蓦地捂住胸口,深深觉得这趟自己?不该来。徒留宣染只身一人陪在船夫身边,祭奠生母,而他则是听见慎楼召令就赶回来,现在看,还不如留在小孩那处不走呢。
裴颂嫌弃似的站起身来,活像是尝到了酸味,浑身打了个颤,他双臂向前一扬,解脱般胡乱点头:“行?了行?了,我看仙君没什么大事,只要多加修养即刻。倒是你小子,把真凶放走了都不知道。”
“剩我这孤寡老人在这作甚,我不奉陪了!”言罢,裴颂立时消失在原地,好似不曾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