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方?大嫂端着?一碗炖好的冰糖雪梨出来,冰糖雪梨炖的时间刚刚好,梨汁又香又醇。
清风一吹,窗帘缓缓卷起,她脚步一顿。
秦老先生就这么?躺在那睡着?了,文件孤零零地放在枕边。
方?大嫂放轻了动作,放下碗,想了想还是去卧室找了块毯子给?他盖上。
文件里的一张照片顺着?缝隙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方?大嫂愣了一下,蹲下去捡起,原来是他们?秦老先生儿子小?时候的照片。
她仔细擦干净上面的灰尘,旧色照片上映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穿着?一套齐色的衣服,小?孩的眼睛干净透亮……
如果,小?先生活下来了,估计也是长得这么?可?爱吧?方?大嫂心里想着?。
她小?心翼翼将照片塞进文件里,又将文件放回原来的位置,关上窗,这才?轻轻合上门出去。
门咔嚓一声,屋里一下子暗了。
原本睡着?的人睁开了疲惫的眼睛,转过头?发现文件夹还在,这才?再次闭着?眼睛睡了。
扣扣扣
“来了,等一下!”方?大嫂边擦着?手边探出头?喊了一声。
她掀开盖子看见肉炖熟了,灭了火,这才?出去开门。
“方?大婶,秦老先生在吗?”来人叫方?毅,跟方?大嫂是一个?姓的。
方?大嫂开门让他进来,嘘了一声说,“声音小?点,老先生刚睡着?,你事情急吗?不急就先坐会。”
方?毅朝那扇紧闭的门看了眼,说不急。
他是这里的常客,也不用?人招呼,自己?找着?沙发就坐下了。
方?大嫂让他渴了就自己?倒茶,她做饭才?做到一半。
方?毅说好,茶壶就在桌上,他找了杯子洗干净了就自己?倒。
秦老先生年纪大了,浅眠,睡觉顶多半个?小?时就能醒过来一次。
方?大嫂一摆好菜,合着?的那扇门打开,秦老先生已经换了副装扮,戴上眼镜,手里拿了份报纸,看起来就像个?文化人。
只不过一切都是假象,秦老先生算是真正从枪林雨弹里闯出来的。
他只要?一站在那,那双凌厉的眼睛直视着?你,小?腿肚子都要?打颤。
“老先生,”方?毅听见声音赶紧站了起来。
等秦老先生坐下了,又给?他添了一杯茶。
秦钟元摆手,“叫什么?老先生,不是说了叫同志了吗?”
方?毅哪敢,忙转移话题。
“老先生,我是收到有关小?先生的事想跟你说。”
秦钟元取眼镜的动作一滞,枯老的手抖了一下。
掩藏在平静的面色下的就像是一波一波的海浪,每次兴致冲冲地上了岸,又啪地一声落了回去,空落落的什么?也不剩下。
方?毅继续说,“先生那年受到顽抗分?子的报复,他转去了安省,而不是浙省,这几年我们?找的地方?都是错误的。”
秦钟元心里咚咚几下,茫然之中带着?一丝失望,却又不肯轻易折服。
花在浙省找人的时间已经有五年了,现在忽然说人不在浙省,而是在安省
安省安省,又要?几个?五年的时间去找呢?
他又到底还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
一切都是未知的,又是空洞洞的可?怕。
秦钟元拿着?杯子的手都在抖,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来,吩咐说,“方?毅,找我孙子那件事,就靠你了。”
方?毅受宠若惊,“老先生您别这么?说,”
说实?话,他在老先生身边待了多少年,就看他找了多少年的人。
看着?他希冀的目光,一点点变得黯然下来,方?毅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这些?年,不是没有听见风声过来认亲的人。
老先生第一回的时候还满怀期待,结果,老先生看见人的第一眼,就让警备员请人出去了。
方?毅猜也是,即使这么?多年没见,血缘这种东西不能作假,老先生眼睛也没瞎,不能瞎认了去。
之后陆陆续续有人为了权势来假装认亲,老先生就再也没客气,家伙都拿出来了,直接让人给?扔出去了。
那回以后,再也没人敢过来瞎认亲了。
谁不怕吃木仓子啊?谁不怕死啊?
找亲孙子,是老先生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奢望,有人嗅到了利益就把这奢望当成了往上爬的阶梯。
简直是一场讽刺,把人伤口撕得鲜血淋漓的。
而闹得最凶的,还属于秦家一远方?亲戚,看人家老先生后继无人,就想把十岁的孙子过继。
十岁,想一想,孩子早就懂事了,老先生也没必要?养个?白眼狼。
方?毅想得乱七八糟的,中午又拗不过方?大嫂的请求,加上老先生的默认,他在秦家又吃了午饭才?走人。
人一走,秦钟元又进了书房。
听着?里头?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方?大嫂将上午的冰糖雪梨重新热了一遍,端给?他吃了,这才?放心地挎着?篮子去买下午的菜。
至于方?毅,一出院子门又碰见了那家远亲的白眼狼。
在外?面他可?不管什么?礼貌什么?的,他就是个?使用?蛮力的汉子,想骂就骂。
那个?秦家的远亲,还没进门,就被骂走了。
中年女人呸了一声,牵着?十岁的儿子走了,走之前还骂了一句以后别求她。
她冷笑了几下,找孙子的事她也是知道的,都这么?多年了要?找早就找到了。
秦家家大业大的,还有秦钟元,年纪也大了,老了不还是要?找个?能照顾的吗?
她就等着?,等着?他们?回来找她的那一天。
想到自己?白白胖胖的十岁儿子,那是她的心肝宝,中年女人放轻了声音问旁边的男孩,“宝儿,中午想吃什么?啊?妈给?你做。”
被叫做宝儿的男孩正是妇人想要?过继到秦家去的那个?,几个?姐姐妹妹堆里就他一个?男的。
本来家里也不舍的让他去过继的,
后面一想,秦家底蕴厚,两层的宅子就够他们?眼红的了。要?是过继了,以后那些?东西还不得是他们?的。
反正大家都是姓秦,过继了又怎么?样呢?总之不会对不起老祖宗。
“你做的我都吃腻了,我想吃国营饭店里的肉包子。”男孩不耐烦地埋怨。
女人闪过一丝心疼,国营饭店,那得多贵啊,后面又想想自己?就他一个?儿子,咬咬牙答应了。
反正以后秦家的都是他们?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就是吃几个?包子吗?
女人以后被打脸的一天,也没醒悟过来自己?的想法多可?笑。
……
华树村,陆家人闹了一阵后生活又平静下来了。
陆卫国和李静尽量地早出晚归,白天努力干活,晚上努力生孩子,他也不会特别累着?李静。
这样的日子平静而美好,
天气要?变冷了,村里加快忙活的速度,地要?赶紧翻,不然过一段时间干活真是受罪。
时间永远是平复传言的最好工具,人都是健忘的。
一开始他们?谈论起陆卫国的时候,嘴巴里心里都是妒忌的。
后面谈着?谈着?,说多了自己?就腻歪了,兴趣也没那么?大了。
毕竟他们?自己?还要?生活,家里鸡毛蒜皮的事多的是呢。
有可?能现在碰到陆卫国两夫妻了,他们?顶多就在半道上平静地打个?招呼。
但这一直不包括陆家人,
陆家人是真正有所图的人,跟陆卫国沾点关系,闹一下还真有可?能闹出个?工作来。这一点就跟那些?闹了什么?也得不到的村民有了区别。
至于这段时间没去找他陆卫国,是因为陆卫东那天回去后,在家摆起了大哥谱子。
他尤为在意自己?面子的事,
向他瞧不起的陆卫国去要?工作,万一这事传出去,他的脸面往哪搁。
而且陆卫国那冷漠的态度,是真气着?他了。
陆老娘一旦想去了,陆卫东冷冷地瞪她一眼,盼着?大儿子养老的陆老娘就退缩了。
……
李静翻阅了厂里近几年的账本后,了解了个?大概,厂里现在算是收大于支的盈余状态,也就是说还是赚钱的。
在周胜利带了几天后,她现在也能上手了,可?以说临时工这个?工作她做得还不错。
这天有三?辆卡车约了陆卫国修,他们?都是提前约好的。
因此上班前,他就跟李静说了,中午就不一起吃饭了,他还有的忙。
李静中午在食堂吃的饭,她吃过几次还算熟悉,找了个?角落里的空位置坐下。
她一坐下,食堂讨论声忽然变小?。
原来是有人将李静碰到副厂长叫姐的事给?宣传了出去。
这下,李静就和门口的门卫齐平了,都是有背景的人。
李静还纳闷了一下,食堂氛围好像不太对劲,不过她一向不在乎周围的环境。
这一点就跟陆卫国学得很像,
她埋头?苦吃,就有人憋不住了。
周云梅在旁人的怂恿下走过来问,“李同志,副厂长真是你亲戚吗?”
听见陌生的声音,李静抬起头?来。
面前的女生不过十七八岁年龄,穿了工作服,两马尾辫搭在胸前,脸蛋还算秀气的,不过眉目间有些?咄咄逼人。
她喝了一口没什么?味道的丝瓜汤,说,“不是,”
好歹是一起工作的人,这事又不是隐私。
面前的女生却是不可?置信瞪大眼睛,一副你骗我的模样。她质问说,“我都听见了。”
听见什么??李静有些?可?惜碗里的汤跟她讲完话估计汤都快凉了。
周云梅,“你就别骗我们?了!”
然而李静继续淡定地喝了小?半碗汤,说,“我没骗你。”
她这样端起样子跟陆卫国学了个?七八分?,一下子就唬住人了。
周云梅什么?都没问到,气冲冲拉着?王爱丽走了。
“慢点你慢点,”王爱丽嘴巴都要?气歪了。
周云梅忽然就停下来,想不通地说,“你说她是不是在骗人瞧不起我呢?”
自从那天撞衫后,那身衣服就被她锁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