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真身

风起卷黄沙,遮天蔽日。

叶拾清抬手遮了遮飞沙,运起灵力将其挡在体外。

他还真不曾见过这般大的狂沙。

四面望去,不见其他。

这是封土铃的里世界。

能封印万物的封土铃,能够凭着自身的力量构建出一个里世界。

这个里世界与外界没什么不同,就是条件单一。

他听人说过,封土铃上一次现世,便是百年前的三界动乱。

说起来和他还真有几分渊源,上一个能运行封土铃的,便是玄阳派的上一任掌门,也就是他的便宜师尊。

听说当时他师尊凭一己之力平定动乱,将魔族尽数困在封土铃的里世界中,最后带着魔界一起扔出了三界。

当真是个能人,只可惜,他没什么印象。

不过从这就能看出,封土铃的能力绝对不凡。

当时封土铃光芒一现,他本可以将自己瞬移出祠堂外,但稍作思索,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没准是一个机遇。

叶拾清一向都很敢赌。

只是他没想到,苍玦也跟着他一起进了这个里世界。

正想到这,叶拾清突然感觉到身侧一阵灵力波动。

不等他反应,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他身旁。

苍玦抬手挡下了一道风刃,猩红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凝重。

叶拾清微微抬头,苍玦的发丝飘散,蹭到了他的脸颊。

苍玦一身黑衣,说实话,和之前大殿上比朴素了好多,却遮不住他身上凛冽的气势。

叶拾清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失神。

“此地不宜久留,这风刃不太对劲。”

苍玦微微侧头,有些不敢正视苍玦,他低声道,本清冷的声音硬是压出了几分磁性。

“好。”

叶拾清笑着说道。

苍玦一愣,叶拾清是不知道这化形是他的模样,意味着什么吗?

按常理来说,理应怀疑他为了修炼将原身吞噬了才是。

他整个转了过来,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拾清。

叶拾清还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有些想骂人。

这半个头的差距,也太致命了。

“走啊?”

他面上滴水不漏,主动问道。

苍玦看了半天,最终无奈放弃,指了个方向便先行走去。

“他们在这边,我能感受到气息。”

路上偶尔有风刃袭来,都被苍玦挡在不远处,叶拾清连手都没动一下。

叶拾清心里其实有了猜测,但看苍玦没有要搭话的样子,便也就没多说。

而苍玦的心里则五味杂陈,几次想说出口,却又憋了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黄沙中,气氛是少有的安静。

终于,还是叶拾清没忍住搭话。

毕竟这么一个美人站在身边,他很难克制住聊天的欲望啊。

“没想到,阿绯的主神魂就是你啊。”

苍玦闻言一惊,没想到叶拾清能这么说。

按理说,他对魔族化形一无所知,根本就不会知道阿绯能化成他的模样是因为什么,就算他是真的聪明,也不应该一下子就知道这么多啊?

“你知道?”

叶拾清眉毛一挑:“当然,它可是我养大的。”

叶拾清一直都知道阿绯是一抹残魂,这也是他之前对阿绯的品种那么在意的原因,得知品种后,便也能找到他的其他神魂了。

但多年打听下来,他也就不抱希望了,只是没想到,他们家阿绯的来历这么深。

想着,叶拾清自嘲地摇摇头。

也是,早在苍玦附在它身上时,自己便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苍玦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可比他所想象的好太多了。

要知道,在他的设想中,叶拾清已经第十几次和他拼命了。

“你不失望?它可能就回不来了。”

虽说叶拾清的反应不过激,但苍玦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

叶拾清一愣,随即笑出了声。

“你是和阿绯融合了,脑子也不好了吗?阿绯可没有消失,甚至是说,和你融合也算利大于弊吧。”

阿绯若单独存在,便只是一只魔物,而这种低阶生物是有寿命的,这也是他一直想着和阿绯隐居的原因。

他希望阿绯的生命尽头仍然是他。

而如今,只有苍玦活着,阿绯便不会消失。

叶拾清的心情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

他可不会钻什么‘融合后你就不是你’的牛角尖,对叶拾清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想着,他眉眼都弯出了弧度,心里对苍玦的亲近感又深了一个层次。

而苍玦则对叶拾清的开心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为了阿绯能活着而开心吧?

虽然他和阿绯是一个人。

但为什么他心里却有些酸涩呢?

叶拾清没钻的牛角尖,让苍玦钻了个透。

但表面上,苍玦还是那个狠戾无情的魔尊,不得不说,他这清冷的气场不知给他藏了多少情绪。

“到了,他们在前面。”

不等叶拾清察觉苍玦情绪的不对,前方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几个黑点。

“这怎么还有人?”

叶拾清看着正休息的人影,有些意外道。

“幻象。”

苍玦淡淡地回了一句,便大步走去。

叶拾清挑眉,更惊讶了。

封土铃构建的里世界一向简单,没想到还能幻化出生灵来。

走进一看,那是一支军队,人数不多,但个个装备精良。他们不知在这沙漠中走了多久,却还保持着军人的神态,丝毫不见疲惫。

而厉海生就站在他们前面,表情上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两人刚一走进,厉海生便头一转,敏锐地看来。

见是叶拾清,这才放松了一点,但视线还是在苍玦身上停了片刻。

她把手抬高,做了一个抚摸动物的动作,然后指了指苍玦,冲叶拾清一挑眉。

不得不说,这动作真的很通俗易懂。

叶拾清也很无奈地点点头。

厉海生眉毛挑的更高了,又上下仔细看了看苍玦,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苍玦:“……?”

“咳咳…厉将军,这是什么情况?”

叶拾清赶紧清咳几声,拉回正题。

“这我也无从得知。”

厉海生一摊手,颇为无辜。

“那这人……”

叶拾清扬了扬下巴,厉海生顺势看去,见是一名小将,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容貌。

厉海生脸上一僵,看着天打起了哈哈。

“这…这也没办法啊,我真的不知道。”

苍玦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看上去普通的小将居然就是厉海生本人,只是稚嫩了些。

看着还像一把刚开刃的宝剑,比如这愤愤不平的不甘模样,让现在的厉海生照着学都不一定学得会。

这能出现她的景象,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叶拾清正要驳回去,眼前的军队便收拾收拾站了起来。

“快快!休息一刻钟还不够吗?袁大人要是出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袁大人?

叶拾清一时间想起了曾经看过的话本。

说厉海生刚刚入军时也不过是一个士卒罢了,长期训练对她一个大小姐来说过于残酷,虽说是自愿参军,但还是会带些小脾气。

而彻底改变她想法的,则是一道文书。

此时朝廷腐败不堪,皇室重用宦官。常年驻边的厉家军也人才凋零,特别是在厉家军的统领,也就是厉海生的养父身死后,厉家军更是群龙无首,全靠多年跟随厉统领的谋士袁捷苦苦维持。

然而,仅是因为贪官谗言,朝廷便认定身在边疆征战的袁捷叛国投敌,同时传下诏书,欲将其就地正法,并让代替厉统领的新任将军代为施行。

袁捷虽然是厉家军的精神领袖,但终究只是个谋士,可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怜身在京城羽林卫的厉海生,得知消息后便穿着养父的铠甲跪于养心殿外足足三日之余,最后皇帝还是迫于厉家世代功勋,才松了口。

但君主下的诏,哪有追回来的道理?便只能是厉海生自己带着些人马,赶在新官上任烧那三把火之前,把人救下来。

同时,必须是她自己亲自拦下,不得他人代传。

大致算上一算,厉海生从京城到边疆也就只有十五天的时间,而这十五天,便是决定袁捷生死的命门。

想到这,叶拾清被擦身而过的对话拉回了神。

“呸!十五天?下江南都不止十五天!我看那皇帝小儿就是想耍我们!”

一个老将双手叉腰,怒骂道。

“将军,别这么说,这十五天还是少将军求出来的。”

一个士卒在一旁劝道。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那老将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什么少将军,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统领一世英名,生前跪那皇帝也就罢了,如今死在战场上,铠甲还得去跪…”

“将军!慎言啊,少将军也是为了袁大人,咱们有机会的,穿过这片沙漠,我们就到驻扎的地方了,比他们走官道的不知近了多少,救人要紧。”

“……”

在一旁收拾东西的厉海生低着头,手上的诏令握得死死的,显然是听见了。

一旁那酆都厉城主却笑得云淡风轻,仿佛这场景与她无关一般。

但叶拾清知道结局,袁捷没救下来,就连这只跋山涉水的队伍,也就存活的厉海生一个。

从此,这厉小姐便成了厉将军,也明白了自己手上有权,比求谁都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