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玦搂着叶拾清,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先把人带走了,毕竟白流霜在一旁虎视眈眈,谁知道会不会耍什么手段。
不等他有动作,怀里的人突然动了一下。
“怎么样?”
他想都没想,连忙恢复回兽形。
至少现在他不知道怎么和叶拾清解释。
白流霜见叶拾清醒来,不由眯了眯眼,露出几分笑容迎了上去。
叶拾清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不知道是不是苍玦的错觉,他感觉叶拾清好像沉稳了许多。
不是说叶拾清之前很冲动。
而是,之前的他就好像一叶扁舟般漂浮在世上,说着什么都无所谓,却更像是抓不住在乎的东西。
而现在,苍玦只是和他对视一眼,就觉得对方像是生了根,触摸到了曾经抓不住的东西。
叶拾清不知道苍玦从这一个眼神中想到这么多,他看着白流霜,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若说他之前没有记忆,对待他们就像是雾里探花般,那么现在的他,就是心中的雾散了。
叶拾清撑着身子起来,动作带着些生疏。神魂状态呆的太久,他突然有些不适应变成了实体。
“小白啊,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又何必纠缠呢?”
他扭过头,不再看白流霜,淡淡得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白流霜听见这话呼吸一噎,又往前走了几步。
“你在说什么?小白不太懂啊?”
他装傻地回道,走到叶拾清身边想要扶他。
叶拾清往后一躲,硬是没让白流霜碰到他。
“你自己干的事自己清楚,忽悠顾逐月替你办事,挺聪明的。”
叶拾清开口嘲讽道。
虽然顾逐月也没有多无辜,但总比这个幕后黑手强不少。
他上下扫了一眼白流霜。
只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狼子野心。
白流霜笑脸一僵,没想到叶拾清不过昏了一下,竟就想起这么多。
这也不对啊,他当时做事非常小心,莫说叶拾清当时灵智不全,就是正常,也不应马上猜出来啊。
除非……
白流霜眼神暗了下去。
除非有人说过什么。
“叶子,旁人的话也不能全信的,你告诉我,是顾逐月?还是那个小叫花子?”
他笑容更盛了,语气十分柔和地问道。
叶拾清就淡淡地看着他,心中越发觉得荒诞。
他将散乱的长发理了理,拍拍苍玦,示意他起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要知道,有些时候猎人不是只有你一个。”
说罢,他翻上了苍玦的背。
苍玦也是个懂事的,一点头便跃出十几米开外。
白流霜听完叶拾清的话明显一愣,这一愣,苍玦已经迈出了方知山的范围。
叶拾清昏的时间不短,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又恢复了之前的烈日炎炎。
随着两人的离开,方知山上的冰雪也开始融化,山上满是冰面迸裂的声音,流淌下的水流浇灌着山脚处的绿地,衬得绿意氤氲。
白流霜听着这声音,脸上闪过了几分迷茫。
这时远处传来了建筑崩塌的声音,他猛地一回头。
山顶的宫殿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了正飞速融化的冰柱。
白流霜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他一个闪身来到了大殿前,颤抖着捡起地上的瓦片。
“他怎么能带走风雷石……怎么可能?”
他小声呢喃着,突然一顿,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脑海。
只有通过妖主传承的人才能使用并触碰风雷石,而与此同时,这个人便也成了妖族新一任的王。
白流霜疯了似的撕开自己的上衣,用妖力化出一面冰镜。
镜中映出的是衣衫凌乱的他,雪白的胸膛上一道疤痕也没有。
他颤抖的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的锁骨处。
没了。
妖主印记真的没了。
他没想到叶拾清真的能通过传承。
他一个人族?
白流霜本以为他只是被误卷进去的,甚至可能需要他的帮忙才能出来。
这也是他一直胸有成竹地站在一旁看苍玦着急的原因。
却没想到……
白流霜一阵失神,他跌坐在地上。
没了传承的庇佑,融化的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满头的白发暗淡了下去,看着有些发灰,发尾更是变成了黑色。
他打了一个寒战,一抬头便从冰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他顿时惊恐起来,惨叫一声便将冰镜打散,抬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苍玦背着叶拾清走在沙漠上,他回头看了一眼方知山,也注意到了山上的变化。
“怎么回事?”
叶拾清闻言释然一笑,抬手化出了一个东西。
“因为这个东西现在是我的了。”
苍玦扫了一眼,又猛地一回头。
“风雷石”
叶拾清见苍玦这个反应,满意地收起了东西。
“快,夸我。”
“……你怎么拿到的?”
苍玦没回叶拾清的话,反问道。
叶拾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起来:
“风雷石,便是妖主传承的核心,而我通过了。”
苍玦见叶拾清是真有几分疲惫,便又把体型变大了几分,让叶拾清躺的更舒服一点。
“阿玦,我可是在里面呆了好久啊……”
感受到魔尊大人隐秘的温柔,叶拾清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嗯。”
苍玦不知道该回什么,只能点点头。
“那家伙拿了我的仙骨,我抢他风雷石,不过分吧?”
“只要他没傻到大肆宣扬,妖主的位置便还是他的,毕竟以现在他的修为,妖界也没几个能敌得过他。”
叶拾清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你的仙骨让他剖了?”
苍玦的眉毛皱在了一起,虽然他是魔族,但也听说过仙骨。
人族的修士中,天生慧根的会拥有仙骨,他们倚仗仙骨修为极快,但若没了仙骨,便连凡人中的废人都不如。
叶拾清这个样子,倒也不像是废人啊?
“不是他剖的。”
叶拾清好像并不在意,他耸了耸肩道。
“是我自己。”
“嗯?”
苍玦懵了,就连赶路的步伐也顿了顿。
“当时情况危急,付途在我身上埋了魔气,已经渗入骨髓。然后顾逐月被小白哄骗,把我从玄阳派带到万剑宗,想剖了我的仙骨,然后囚禁我。”
叶拾清轻飘飘地说着,就好像当事人不是他一般。
这件事也证实了他的想法,他所拥有的记忆全部都是负面的,之前他不记得仙骨的事,也因为仙骨就是他自己剖的,所以不存在什么凶手,自然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聪明了,并且对魔界有了很深的执念。不,我好像一直对魔界有执念。”
说着,叶拾清突然想起自己幼时还信了华风楼说钱可以让他想去哪就去哪的鬼话。
想着自己小时候天天存钱的模样,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好像自他记事起,便一直想去一个很模糊的地方,但他翻遍了三界的风物志也不曾找到。
如今一看,也只可能是魔界了。
苍玦闻言一顿,心脏没忍住多跳了两下。他平复着情绪,听叶拾清继续说了下去。
“但仙骨所含的灵力与魔界相抵触,有它在我就去不了魔界。于是我就顺水推舟,自己把仙骨剖了,然后从万剑宗逃到末灵崖,那里是三界中最薄弱的地方,当着众人的面跳了下去。”
叶拾清说的时候真是一点情绪都不带,苍玦却听得有些肉疼。
“这就是那个万剑宗主对你有所愧疚的原因?可你不是…自己挖的吗?”
苍玦都有些说不出来。
那东西在胸膛的位置,离心脏极近,稍有不慎便是人死取骨,他居然能自己下得去手。
“可能是他们万剑宗有人拿去邀功了吧。”
万剑宗最忌儿女情长,顾逐月一开始带走他,便是打着夺他仙骨的名号才争得那些长老同意,那么大个功劳摆在眼前,难免有些耍小心思的人。
叶拾清想都不用想。
“就是后来还是让小白抢去了。”
“你还叫他小白?”
苍玦对白流霜的厌恶已经远超其他人了,便对叶拾清这个称呼极其不满。
“……主要是他的名字还是我取的。”
叶拾清也是一噎,无奈道。
“……”
苍玦没话了,只能闷声赶路。
看苍玦不回话,叶拾清便继续说道:
“本身他已经拿到了妖主传承,潜心修炼几年,虽然慢些,但也能达到现在的水准,奈何人家的野心太大了。”
“他抢你仙骨是为了修炼?”
苍玦低声问道。
“…算是吧,他血统不纯,妖核天生发育不全,要靠外界的辅助,比如传承。”
叶拾清双手背在脑后,闭上了眼睛。
“妖主传承中他选择变成纯种的雪狐,用来满足自己多年的自卑心。虽然妖核全了,但他过度在乎血统,全然忽视了传承对修为的提高。”
“传承结束后,他有了一身雪白的皮毛,修为却没有多少长进,自然也就需要别的东西了。不然他这个妖主就是外强中干,早晚露馅。”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就好像用的不是他的仙骨一样。
“一开始我救他纯属是巧合,但耐不住野心的增长,人家通过传承后,便马不停蹄地想着复仇,我这救命之恩算得上什么?人家能想着留我一条命就不错了。”
叶拾清自嘲道。
苍玦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叶拾清看上去好像对仙骨这么无所谓的样子。
“那他现在怎么样?”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想起之前方知山的融化,可见风雷石离开方知山,所谓的妖主传承也失去了作用。
“能怎么样?带着一身偷来的修为,恢复自己的本来面目咯。”
叶拾清说得淡然,仿佛听见了方知山上的吼叫。
“……值得吗?”
苍玦忍不住问道。
对于修士来说,仙骨远比圣器重要吧,虽然涉及到了妖主传承,但看叶拾清的样子,好像也不打算和白流霜抢这个位置。
叶拾清没想到苍玦会这么问,毕竟对苍玦来说,圣器才是最终目的。
“我身上的修为都是靠魔气精进,拿回仙骨也没什么用,我注定是变不回人族了。”
叶拾清其实看得挺开的,他伸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
“而且,这圣器好像能帮我找回记忆。”
如今已经拿到了两个,他的记忆也回来了大半,这不得不让叶拾清有所猜测。
“可你不是记起来了吗?”
之前听叶拾清说他们的恩怨,不像是还缺什么的样子。
“还有一部分。”
他眯了眯眼,眸中晦涩不明。
“比如,我到底为什么非去魔界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