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拾清走后,清谈会上便只剩了一些琐事。
大多都是谭潇在讲,下面人在听。
一直到最后,谭潇像是才想起来般,笑着说:“对了,我的师妹林悠在这次历练中突破了瓶颈,如今已是大乘期修为。”
下面鸦雀无声,一时无人应答。
“…好啊!那真是恭喜谭掌门了!”
玉浮洋第一个起来祝贺。
这也带动了其他人。
“是啊,如今修真界两位大乘皆坐镇玄阳派,真是不虚这天下第一派的名号啊!”
“今后也仰仗谭宗主了!”
……
众人连忙说道,远没有了刚刚的咄咄逼人。
“多谢大家,也希望诸位多多照拂拾清。”
谭潇笑着回礼。
众人这才明晰,虽说当下都在防备魔族,注意也都不在叶拾清身上,但难免不会有人下绊子,这是给师弟撑腰呢。
“自然自然。”
“五长老兰芝玉树,一看便是行善之人啊。”
“对,方才还提醒了我们小心魔族,这气度不凡啊。”
刚刚声讨叶拾清的几个人暗暗后悔,你们又突破一个你不早说?
知道你们两个大乘期,谁敢说玄阳派的不是?
看着眼前虚伪奉承的几人,施落羽皱了皱眉,把茶一倒,便起身离开。
“谭掌门,若无别的事,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施阁主慢走。”
方才施落羽帮叶拾清说了几句,谭潇对他的感观还不错。
便起身行礼道。
施落羽当真没停留,径直出了玄阳派的山门。
山上桃花飘落,径直飞过施落羽一行人,带起一阵清香。
突然,他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凛然峰的方向。
从此处看去,连凛然峰的峰顶也并不清晰,只是青峰连绵的朦胧让施落羽有些失神。
“阁主?”
左护法疑惑问道。
“……走。”
他抬步离开,手上的玉佩被他碾碎,化成粉末飘落。
清谈会落幕,这场闹剧才算真的结束。
玉浮洋等人也准备离开玄阳派返回玉琼山庄了。
玉相宁不情不愿地坐在桌前,双手撑着脸,直直地盯着玉浮洋。
玉浮洋被他看得有些无奈,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怎么?你还指望人家跟你去玉琼山庄当长老?咱们庙小,可没有两个大乘期强者坐镇。”
玉相宁一听更低落了,但也不是不知道事故的人:“我知道啊,就是有点舍不得阿清。”
“??你们总共在一起呆了几天?怎么就舍不得了?”
玉浮洋有些质疑,之前怎么不见这小子这么热情?
“我……我们一见如故不行啊?”
玉相宁辩驳道。
“一见如故?我看你是见色起意。”
“父亲!不要乱用成语!”
这一番话说的玉相宁脸色通红,虽然阿清相貌属实三界难见,但他真的没存哪方面的心思。
“行行行,你没有,收拾收拾,有缘会再见的。”
“……好吧。”
一番谈话后,人去楼空。
玉琼山庄来去匆匆,路途遥远,断然不会多留。
只是,在玉相宁和叶拾清曾住过的庭院里,玉相宁留了一件礼物。
叶拾清也是被谭潇告知的。
“这应该是留给你的吧?这孩子还真是喜欢你。”
凛然峰上,
谭潇递给叶拾清一个盒子。
叶拾清抽开,迎面便是一个面具。
这面具纯玉打造,一看便是做工精细,上面镶着各色的灵石,一看便是多年的珍品,只怕收藏价值远大于它自身,整体虽然看着高调,却又不显庸俗。
他突然想起之前玉浮洋的玩笑话。
这是被人当真了吗?
叶拾清不由失笑。
把面具拿出,里面还放着一块玉牌。
谭潇一见,顿时新奇起来。
“这是玉琼山庄内门弟子才有的,就算是玉相宁也只有一块,他竟然给你了?”
闻言,叶拾清将玉牌拿了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
里面有金色纹路绘出的玉琼二字。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一见如故呢?”
另一边,玉琼山庄外,玉相宁心虚地远离玉浮洋,生怕他发现自己的玉牌没了。
玉琼山庄分内庄和外庄,内庄持玉牌才可入内,如今玉牌给了叶拾清,接下来肯定要挨骂。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让玉浮洋气不打一处来。
“你!过来!”
他喊道,吓的玉相宁一激灵。
“怎么了父亲?”
“接着。”
玉浮洋丢过去一个玉牌。
玉相宁连忙接过,定睛一看,竟是玉浮洋的玉牌。
“……父亲?”
他惊讶地喊道
“你当我瞎啊?没牌子你怎么进去?”
玉浮洋没好气地说道。
玉相宁一听,握紧了手中的玉牌,冲上去抱了抱玉浮洋。
“多谢父亲!”
“臭小子!也不怕你所托非人!”
“阿清不会的!”
“不会个鬼!他杀你跟杀只鸡一样!你还傻呵呵地凑过去!”
玉相宁往山上跑去,玉浮洋跟在后面喊道。
“山下何人,没有玉牌也敢进玉琼山庄内阁?”
守庄的弟子察觉到有人身上没玉牌,便出来喝道。
“是我!”
玉浮洋吼道。
“!!!庄主恕罪!”
“没事!给我把这小子逮住!”
玉浮洋指着玉相宁,气吁吁地喊。
几个弟子看着早已没了人影的山路,无奈地对视一眼,在脚上下了一个疾风咒,追了上去。
玉琼山庄鸡飞狗跳,万剑宗却静如死寂。
“……庄主,您要舍弃私欲,方可治理山庄啊。”
一个白发苍苍地长老劝道。
“李老说的对啊,庄主您近期太浮躁了。”
“自那魔物回来后,您便是如此,实属不应该啊。”
旁边几个长老连连应和。
“他不是魔物。”
顾逐月低声道。
“怎么不是?”
李老拍案而起,怒不可揭。
“六十年前您便是为了他犯下宗规,如今!您又堕落了!”
李老说的有些胸闷,缓了一会继续道:
“…此人惑人心智的本领及其高深!宗主断不可被他所惑啊!”
他说得是苦口婆心,顾逐月抬眼看着他:“李师叔,可我们本该是一对眷侣,是你们觉得他痴傻,不能担任宗主夫人一职才取消的不是吗?”
“如今他不痴也不傻,只是不愿再见我,师叔可愿为我解惑,这又是谁的错?”
顾逐月越说越按耐不住心里的怒气,他指着自己,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是我的错!我不该取消这门婚约,我不该听信谗言,觉得…觉得只要把他的仙骨取出,他便可以像普通人一样陪在我身边。”
“他有什么错?他错在…错在把我忘了……所以没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像杀付途一样,把我也杀了!”
顾逐月眼睛通红,像是下一秒便要杀人一般。
几个长老被吓得退了几步,唯有李老,他痛心疾首地指着顾逐月颤抖。
“你…你……真是被人把魂钩去了!”
看着眼前“忠心耿耿”的长老们,顾逐月心里有些想笑。
“罢了!你们回去吧,我累了。”
顾逐月疲惫地瘫在椅子上,低声道。
“你……哼!”
李老甩袖离去,几个长老面面相觑,也都行了礼离开了。
偌大的殿上仅剩了顾逐月一人,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万剑宗这个名字太重,已经把他死死地压在巨石下,丝毫不能放松,一旦松懈,便满盘皆输。
妖界烈日炎炎,高大的树木交织在一起,枝繁叶茂。
而位于极热地带的方知山却是常年积雪。
在叶拾清暴露身份之时,远在千里外的妖界中也有人得知他的归来。
方知山顶有一座用玄冰雕就的宫殿,里面住着妖界如今的王。
白流霜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熟悉的波动,顿时睁开了眼。
褐色的兽瞳宛若琉璃,他跳下了冰床,在此同时化作人形,身披白衣,额间银色的妖纹顺着太阳穴蔓延到白发里,让他整个人平添了几抹圣洁。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他喃喃道,兽瞳微微一缩,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会等我吗?或许不会…没关系……我有着你的一部分。”
白流霜神经质地摸了摸胸口,感觉着体内仙骨的感应,一时有些情迷:“顾逐月算什么东西?只有我才配得上你……”
一句低语被打碎在殿中,转眼白流霜便消失在原地。
随着主人的远走,方知山上的积雪也开始融化,唯有山顶的殿宇仍矗立着。
在此之际,叶拾清也向谭潇道别。
“…当真要走?”
谭潇还是带了几分挽留的意思。
“嗯,我有约在身。”
叶拾清点点头,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苍玦。
闻言,谭潇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叹口气,无奈道:“好吧,路上小心。”
“有玄阳派在,若是遇上贼人,及时给我们传信。”
虽然觉得叶拾清用不上,但谭潇还是叮嘱道。
“好,多谢。”
叶拾清说罢,起身便走,竟是丝毫没有留恋。
只有苍玦知道,他和来时不同了。
出了山门,苍玦还是问道:“若没有四圣器的事,你是不是便留在玄阳派了?”
叶拾清挑挑眉:“怎么说?”
“你对他们动心了。”
苍玦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看事很清楚。
从叶拾清在清谈会上只是威胁众人而非武力压制的时候,他便已经开始在乎玄阳派的人了。
毕竟他代表的是玄阳派五长老,若是公然在会议上杀人,只会使玄阳派变成众矢之的,哪怕他们有两位大乘期。
叶拾清轻笑一声:“他们肯为了我陷入不义,我若落井下石,岂非太不是人了些?”
“仅是如此吗?”
苍玦怀疑。
叶拾清抬头看了看正当空的烈日,长叹了一声。
“我自己的记忆并不可靠。”
“便只能自己去探索了,去探索我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而在此过程中,我不能做出在将来可能会让我后悔的事。”
他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或许他的过去并非只有仇恨,或许他真的可以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