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然峰。
叶拾清坐在床上,哪怕是过了好几天,也还是有些懵。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这个据说是他师姐的人还是不让他下床。
叶拾清看着坐在一旁翻医书的杨离镜,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
杨离镜头也没抬,却像是知道叶拾清的动作,温柔地询问道。
“你…您不应该去看看华长老吗?”
叶拾清艰难地转了个弯,想把她从身边支开。
苍玦在一旁趴了几天了,一代魔尊,被人当成宠物对待,叶拾清都替他憋屈。
“风楼?”
杨离镜没想到叶拾清会提起他,有些惊讶地瞥了他一眼。
“他没事,死不了。”
“……”
叶拾清有些无语。
他许久未和女修说话,还是有些不适应,被这么一怼,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杨离镜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无奈的笑了笑,合上了医书。
“拾清,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又记得多少,但我是你师姐,小时候,你很粘着我的。”
“……”
见叶拾清不回,杨离镜继续道:
“让你受此磨难,说到底还是我们的过错,我们不怪你怨,只是…希望你能留在这,我们会对你好的。”
她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裙,自顾自地说:
“本来我们看相宁那孩子对你不错,想着你应该也不愿回来,便放你去玉琼山庄。但如今你这个样子,修真界常年太平,只怕他们会有过激的行为,到时候玉琼山庄必定护不住你。”
杨离镜叹了一口气:“就算是要离开,也等风头过去吧。”
她收了医书,也觉得自己应该去看上一眼,便冲叶拾清柔声说道:
“……既然你说了,我便去看看他,你自己注意,千万小心些。”
说罢,见叶拾清点头,杨离镜这才提裙离开。
叶拾清看着被关上的房门,若有所思。
苍玦见人离开,这才一跃跳上桌子,顺着叶拾清的目光看了看。
“我觉得他们对你不错。”
他开口道,不太明白为什么叶拾清敌意那么重。
叶拾清闻言回了神,看着苍玦笑了笑:“我也不明白。”
说着,他利落地下床,走到桌前,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救我?”
按理说,他死了对苍玦更有利,毕竟在修真界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是魔尊。
“………我魔力不足,还需要你帮我找四圣器。”
苍玦往桌上一趴,有些心虚地把头冲向了别的地方。
这方面他也没说谎,但天雷不是谁都能挡的,那五道天雷直接耗尽了他这段时间攒回来的魔力。
他完全可以攒着自己的魔力,到时候自食其力,亲自去夺四圣器,这样,还不用和叶拾清勾心斗角。
但他还是选择了去救叶拾清。
事后苍玦想了很久,却也只能用阿绯的身体本能解释。
叶拾清没憋住,直接笑出了声。
苍玦这副憋屈的样子,可不是很常见的。
……
苍玦没搭理他,闷闷地趴在一旁。
阳光撒在室内,一只小兽趴在桌上,桌旁一人笑得面色嫣红,几缕白发顺着肩膀落在胸前,紫色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不像是病人,更像是个刚刚化形的妖精。
顾逐月刚走到窗外,便看见这一幕,顿时看呆了。
可惜叶拾清也察觉到了他,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便把笑收了回去,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阁下来这凛然峰,是观景,还是杀人?”
他随意地喊了一声,看上去游刃有余。
这是万剑宗宗主。
叶拾清之前有注意到他从屏风后出来,好像和他之前有些恩怨。
“阿清……”
顾逐月回过了神,听见这话,脸上顿时苍白起来。
他走进门,站在叶拾清面前,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叶拾清。
“你…还在怪我?”
他艰难地问道。
闻言,叶拾清迷惑地抬头看着他。
“…您是?”
很不巧,叶拾清还真不知道应该怪他什么。
顾逐月表情僵硬,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阿清,你不记得我了?”
叶拾清看着他就莫名的心烦,特别是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也不打算了解他们两个之间的是非,便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既然不记得,就说明不重要,阁下若不是来杀我,便请回吧。”
顾逐月闻言急了:“不!重要的!我们一起长大,你怎么能不记得我!我是阿月…”
他欲上前抱叶拾清,却被苍玦狠狠地挠了一爪。
但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一般,见叶拾清有所闪躲,便撑住了桌子,面露痛苦。
伤口往外渗着血,顺着手臂流到了桌子上。
看得叶拾清一阵皱眉。
“我们有过婚约的,我不会害你啊……”
婚约??
这是叶拾清没想到的。
修真界立下的婚约定是双方都同意的,那就说明之前他的确喜欢这家伙?
他上下扫视一圈。
看上哪了?脸?
长的是还可以,但也没达到让他以身相许的地步吧?
“抱歉,我不记得了,这婚约应该也作废了吧”
一般有婚约的人身上都会有标记,他自己的身体他清楚,除了锁骨上有一块很像魔纹的胎记,其他地方连一颗痣都没有。
“可是……”
顾逐月还想辩驳,却被叶拾清直接打断。
“不用可是,请回吧,既然曾经有婚约,相信你也不希望我更反感你。”
顾逐月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用受伤的眼神看着叶拾清,看得叶拾清又是一阵心烦。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顾逐月从储物戒里翻出了封雪,放到了桌上。
“这是你的剑,如今物归原主。”
说完他又站了一会,见叶拾清只是把剑收了,还是不搭理他,便只能离开。
待他走远后,叶拾清没忍住揉了揉苍玦的毛。
“做什么!”
苍玦本来还在想叶拾清和那人之间的复杂关系,被他这么一弄,一下子就炸了毛。
“没什么。”
叶拾清笑盈盈地说道。
“还好你刚刚给了他一爪子,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废了他。”
叶拾清耸了耸肩,说出了自己当时的想法。
…………
苍玦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动手,就应该让叶拾清废了他。
他难得能有一个这么讨厌的人,明明没什么交集,但只要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想动手揍他一顿。
但叶拾清不知道苍玦的想法,他正在思索一些之前从未想过的事。
“魔尊大人。”
叶拾清撑着下巴,突然叫了苍玦一声。
“嗯。”
苍玦应了一声。
叶拾清看着苍玦问道:“若是你遇到了一些无法控制的事,它甚至影响了你曾经的认知。魔尊大人,你会怎么做呢?”
“那就把它变成可控的。”
苍玦想都没想。
“认知可以改变,但你自身不可以。若只是因为事情不可控就感到畏惧,那你永远也不会走向顶峰。”
苍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么多,但看叶拾清好像若有所思,他突然觉得,多说点也没什么。
叶拾清一直都陷在一个闭环中。他自身的记忆与现实,一直存在着一个偏差,而这个偏差的点,他不得而知。
这让他有时会陷入一些认知的紊乱,从而逃避与现实的接轨。
这些行为在魔界并不多,但在修真界却一一显现出来,他也不得不开始正面面对这个问题。
却不想,让他醍醐灌顶的人竟然是魔尊。
叶拾清有些想笑。
一直以来,叶拾清的人生态度就是随缘,能活着就活着,活不下去就带走几个。就连报仇,也是因为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才加以实施的。
对于他自身的问题,叶拾清也是采取放纵的方式,能躲就躲。
而苍玦奉行的则是无畏无惧的原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可以说,和叶拾清就是完全不同的看法,却也是最能带着他走出来的方法。
“好。”
叶拾清轻吐了一口浊气。
“听你的。”
“……嗯。”
苍玦有些不适应的嗯了一声。
比试台上的突发事故,让两个人的关系更上了一层楼,只是他们自己好像没有察觉到罢了。
涣然峰上,
魏清枫站在华风楼的床边看书,见他艰难地翻身,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三师兄,帮我一下啊,我后背痛。”
华风楼求救道。
“自己处理,我又不是医修。”
他轻声道,站的更远了。
华风楼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有叶拾清那魔族一般强悍的身体,而杨离镜除了刚救下来的时候,硬是一次也没来看过他。
整个玄阳派的医修都是悠然峰的人,杨离镜不动,她们悠然峰上的医修也不敢来。
华风楼就只能吃药治疗,虽然有效,但效果忒慢。
谭潇虽然不忍,但还是没帮忙,反而在一旁训道:“该,你看上的好徒弟!若没有他,拾清也不会出这么多事。”
闻言,华风楼僵了僵,到底是没声了。
没安静多长时间,突然华风楼身上一抖,往床里缩了缩。
见他这般,谭潇也知道谁到了,连忙离门远了些。
没走几步,房门直接碎成了木屑,尽数插进了正前方的墙上。
“华风楼!!!”
一声怒吼从门外传来。
下一刻,一名束着高马尾,身着红色劲装的女修提剑走了进来。
一见华风楼,不等她人过去,手中的剑直接嵌进了华风楼头上的墙里。
若非华风楼一缩头,只怕切的就是他的天灵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