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坦白

玉相宁一下子有些站不稳,摇晃间被来者扶了一下。

“师尊!”看清来人后,冯言立刻行礼。

“!!谭掌门好。”玉相宁连忙后退,跟着冯言一齐行礼。

谭潇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起来。

“几年不见,少庄主修为精进了许多。”

“不才,和季掌教比还是差上许多的。”

玉相宁腼腆地笑了笑,默默的又退了几步。

“不必自谦,鸣风仙骨上乘,修行起来快些才是正常。少庄主有这等修为,已是很好了。”

谭潇摇摇头解释道,也没打算在这方面多说。他目光往后一移,看向叶拾清。

“这位是?”

玉相宁是出了名的眼光高,能被他看入眼的皆为不凡,更别说入山以来时时维护。

况且,他看着有些眼熟。

“这……”

“在下叶清,暂在玉琼山庄落脚。”

不等玉相宁说完,叶拾清抢先道。

他微鞠了一躬,这在玉相宁看来有些惊奇,要知道他在见到玉浮洋的时候可是连站都没站起来。

谭潇愣住了,嘴唇微微抖了一下,像是从这人的身上看出了谁一般。

他阖了下眼,强扯出一抹笑来:“好……好,阁下气质绝然,玉琼山庄得了一位能人啊。”

“多谢。”

叶拾清点了点头,隔着面具,看不出情绪。

“……阿言。”

谭潇像是强忍着什么,连忙唤道。

“我在。”冯言察觉到谭潇的异样,疑惑地应。

“你送少庄主他们去住处吧,切记好好招待。”

“是!”

说罢,谭潇转身便走,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阿清,你和谭掌门相识?”

看着谭潇的背影,玉相宁好奇地问。

“不认识,大概是认错人了吧。”

叶拾清抱着胳膊椅在树下,耸了耸肩,把话题转移到玉相宁身上。

“不过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怕他?”

“没…没有啊。”

话题一转,玉相宁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也就忘了刚刚的话。

经此一事,冯言可能是因为他师尊的话,也安分下来。

几人的行程顿时加快不少,不到半柱香时间便到达了住处。

冯言随便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只剩两人站在庭院前。

风吹过门前的桃树,带下片片花瓣。

叶拾清站在树旁恍如隔世,玄阳派的桃花依旧,艳阳依旧。

记忆中的一幕渐渐解封,身穿弟子服的少年抱着刚刚认主的剑,兴冲冲地让师兄教自己剑法。

可那个模糊的身影却毫不停留的迈出了门口,只留下了一句敷衍:你自己去找找剑谱。

少年满面的笑容僵在脸上,脚步停在了门口。

看到这,叶拾清也不想知道后续了,他心中涌起几分烦躁,为了避免在玉相宁面前露出马脚,便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他随口留下了几句,快步走进庭院。

玉相宁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变了神色,只能应了几声,眼看着他离开。

心烦意乱的叶拾清没有察觉,有人在不远处注视着这里。

巨石旁站着一男一女,正注视着庭院,却没有走近的意思。

谭潇神情有些复杂,心中五味杂陈。

“师兄,你就是带我来看他的?”

从谭潇身侧走出一个典雅的女修,长相不算绝色,却让人看着非常舒服。

她神色淡然,衬得谭潇神情更为异样。

“离镜,真的是他…”

谭潇语气有些颤抖,强行压抑着自己的心情。

“嗯,是他。”

杨离镜微微点头,虽语气一如既往,但表情还是有些释然。

“可顾逐月不是剖了他的仙骨,怎么……”

他之前探过,叶拾清如今渡劫期。按理说,没了仙骨,哪怕是不成废人,也此生无法修炼,怎么他不仅可以,还成了这般修为。

“可能是另有机遇吧,他现在身上没有半点魔气,看来当年的猜测是对的。”

杨离镜低声道,语气中满是惋惜。

“是我们对他关注不够。”

他们一直怀疑叶拾清只是练功不顺,走了岔路,领上正途便好了,结果半路杀出个顾逐月。

“六十年,他肯回来,是不是不怨我们了?”

谭潇眼里带着两分希冀,但更多的是自嘲。

“……这段时间别让风楼露面了。”

杨离镜沉默一会,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说罢转身离开。

谭潇明白她的意思,长叹了口气便站在原地发呆。

不一会儿,季鸣风赶来。

“师尊,几位宗主已到,正在议事亭等候。”

“……走吧。”

谭潇最后看了一眼庭院,转身离去。

屋内的叶拾清对外面一无所知,他正顺着阿绯的毛,试图平复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

“阿绯,我突然觉得,直接杀上来把人弄死就好了,想这么多干什么。”

叶拾清把一半的脸埋在苍玦身上,颇为自嘲道。

苍玦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吓了一跳,一下就炸了毛,却还是按耐住了自己过激的动作。

“还是魔界比较好。”叶拾清顿了顿,又接了一句:“起码杀个人不用顾忌这,顾忌那的,真烦。”

魔界一向强者为尊,与谁争斗,死伤不论。

但修真界不会,他若是光明正大的闯进去,定遭群起而攻之,虽然他实力在那摆着,但终究架不住人多,到最后,只怕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叶拾清倒也不怕,只是,死前他怎么说也要把付途带走。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便只能先潜进去把人杀了,再考虑什么离开的问题。

但他现在有些不耐烦了,这里处处都有激起他记忆的东西,叶拾清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仿佛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仿佛他活在一片雾里,走过的地方依然看不见,未来的方向一片模糊。

苍玦被他扔在储物戒里近乎一天,也没去探查外界的动向,专心的积攒自己的魔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他现在有些懵。

魔界怎么了?谁烦?什么顾忌?

本身他就不太懂人情世故,平时能动手就尽量不动口。让叶拾清这么一闹,更懵了。

还好叶拾清也没打算苍玦给他回答,就只是抱在怀里揉了揉。

揉得苍玦更加凌乱了。

叶拾清过完手瘾,把苍玦立在了桌子上,看着架子上的灯笼出神。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天色渐晚,室内的光也暗了下来。

灯笼里的火烛摇摇晃晃,似是被什么惊扰着。

叶拾清的情绪也随着时间淡了下去。

他正望着摇晃的烛火走神,眼中波光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叶拾清一句话打破了寂静。

“你不是阿绯吧?”

假寐的苍玦一听这话,眼睛瞬间睁开,暗红色的眸子看了过去。

叶拾清也在看着苍玦,两人隔着半张桌子对视着。

阿绯的反应让叶拾清眯了眯眼。

“让我猜猜是谁?”叶拾清带了几分玩味,十分笃定眼前的魔物里藏着另一个人。

“漠南?谷北?还是……魔尊大人?”

叶拾清把最后那个名字在唇齿间绕了一圈才说出来,最后不幸的确认,正是这个他最不希望的人。

他无奈的发现,这位魔尊大人虽然实力逆天,但真的不会隐藏情绪。

两人又是对视了一会,最后苍玦妥协了。

眼前的魔物开口,发出了一句人言:“你真的很聪明。”

“……”

不,是你演技太差了。

叶拾清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

“阿绯在哪?”

比起他为什么来,叶拾清更在乎这个。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苍玦就忍不住头疼:“应该是在我的身体里。”

“应该?”

叶拾清挑眉,发现了疑点。

“……我并非有意跟来,具体原因我还没找到。”

苍玦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您的力量也在原来的身体里?”

“……嗯。”

“……”

叶拾清一时不知是该吐槽还是继续问。

这位魔尊还真是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起码他想象中没有这么…不靠谱。

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虽然留在身边是个隐患,但他顶着阿绯的身体,出事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阿绯。

叶拾清想了想,发现真的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便只能硬着头皮和苍玦商量:“您一直没表露身份,想必也是对这里不熟,不如我们合作?”

苍玦没出声,用眼神示意叶拾清继续说。

“您这段时间同我在一起,等我报完仇就去集四圣器,我大概知道您要做什么,到时候两界通道打开,您把阿绯还给我。”

此话一出,便是把事情摆明了说。

两人各怀心思,叶拾清提出的条件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是对苍玦极其有利,这都源于这阴差阳错的互换。

叶拾清对修真界没什么感情,虽然不知道苍玦在魔界重归后要做什么,但做什么也与他无关。

苍玦也明白这一点,虽然一开始就没报多大希望,但既然能用,自当是要利用一下的。

他点点头,示意这个合作可行。

叶拾清吐出一口浊气,突然有些疲惫。

此举无疑是与虎谋皮,苍玦在阿绯的身体里,他不能动,而等这位魔尊恢复后,却不能保证不会杀了他,虽然他看起来很不靠谱。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反正他现在在乎的就这点东西,只要能保住,做什么他都不在意。

达成共识后,叶拾清也不想气氛这么紧张,便一搭没一搭的找苍玦闲聊。

“魔尊大人…可愿告知在下名讳?”

“苍玦。”

“好名字!咱们要共处很长一段时间,总不能一直叫您魔尊吧?叫阿绯我嫌别扭,便唤您……阿玦如何?”

叶拾清带了几分调戏的意思,也是想看看苍玦的底线在哪。

却不想苍玦竟同意了:“可以。”

这下叶拾清真是有些诧异,传说中上位时血流千里的魔尊脾气这么好的吗?

他不知道,苍玦心里也很奇怪。虽然只是个称谓,但他也不应同意的这么快才是。

难不成是受这魔物的影响?

苍玦胡乱猜测地想。

叶拾清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若是将来这魔尊不想杀他,便还要仰仗他的威势横行魔界呢,自然是不能把人逼太急了,要一点点来。

可怜叶拾清对自己的名号一无所知,哪怕没有苍玦的威势,他也能在魔界横着走,甚至,他的名声还略胜一筹。

“您要是桌子呆的不舒服可以去床上,我出去看看月亮。”

叶拾清伸了个懒腰,还是不太习惯和这么一位仁兄呆在一起,就随便想了个理由,起身便走。

苍玦注视着他离开,又看了看床,丝毫没动,在桌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去修炼了。

毕竟这间屋子也是他们给叶拾清准备的,他不应鸠占鹊巢,这是他身为魔尊,最后的尊严。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个魔物身上修炼起来速度并不慢,甚至能赶上原身,苍玦心中泛着疑惑,却也没多想,下一刻便入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