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现在最近的一次表现机会就在周决。
郁川一大早出现在训练室的时候，把宋茂都吓了一跳。
宋茂：“这才几点？你一晚上没睡啊？”
昨晚的突发事件持续到天边微亮，考虑到第二天大家还有比赛，宋茂临时叫人把休息室的沙发拼到了一起。昨晚就勉强在那落脚。
二楼检修线路的声音已经放到了最轻，但还是响动明显。
休息室老顾的呼噜声也没停。
郁川睡不着。
这会儿宋茂一问，他面不改色：“睡了。”
「一小会儿。」
“那现在也太早了点吧。”宋茂唏嘘，“养好精神，下午还要比赛呢。”
郁川点开游戏，开了局排位找手感：“知道了，经理。”
说实话，他今天状态一般。
眼睛酸涩，还有点头疼。所以更迫切地想要在游戏里找到手感，来支撑下午的比赛。
跟这群成天过着阴间时间的电竞少年不一样，粉丝群的大多数人不是上学就是上班，这个点都醒着。
郁川一开排位，关注选手账号的粉丝就发现了。
今早粉丝群有两件大事，一件是有人拍到Poom基地附近有119出警，众人急疯了，疯狂艾特Poom官博。
而几分钟前，官博刚发了回应。说是基地线路老化引起火灾，所幸火势不大没造成任何损失，下午会正常参加周决。
另一件就是前一天晚上monkey直播间，宗景说的那句——抢我的人，线下solo——是什么意思。
当然因为基地着火，第二件事的优先级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会儿一看到alive的ID亮起，官博底下评论瞬间疯涨。
【这几点？你们选手不会一夜未睡吧？】
【来福啊！听话！去休息！！】
【我他妈好担心我们小选手的状态啊，希望今天比赛不要受影响啊！】
【这就是投降战队吗？周决还没打，借口先找好了】
【楼上嘴贱一时爽，但可惜，赢了嘴仗输了[马]】
【看了楼上主页，是UOU粉。不懂就问，UOU就是那个叛徒队吗？】
网上到哪都少不了吵架，特别是涉及到Poom。
当初因为流量大，争议也大。
现在是亚洲邀请赛之后舆论环境变差，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外面吵得不管多激烈，郁川一概不知道，水都不喝闷头连打两局。
再打算开第三局时，耳机猝不及防滑落下来。
他伸手去摸，没够到耳机，反倒摸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郁川没吭声，装作淡定地收回手。
在电脑画面切换的空档，他从黑漆漆的屏幕上看清了身后站着的人。黑队服，模特肩，还有……扎眼的粉毛。
郁川悄悄搓了搓指腹，“你怎么出现老没声音？”
身后的人回：“是你打得太投入。”
“那可能是耳机声音太大。”郁川道，“那个……我游戏快开始了。”
「哥，你别按着我耳机了行吗，你是不打算还给我吗？！」
“关了吧。”宗景把耳机从他肩头取下，随手放在鼠标垫上，“你这个状态去打周决，别人会以为我们俱乐部虐待童工。”
郁川：“……”
童工郁川被迫关了游戏。
游戏声效一消失，只剩两个人的训练室显得格外空旷。外面走廊上有人路过，脚步声擦着地板而过，像在用小刷子轻轻地刷过耳蜗。
沙沙沙，沙沙。
距离出发去赛场还有一段时间，郁川瞪着眼无所适从：“要不，我还是打一局吧。”
宗景淡淡道：“精神可嘉。”
宗景说着从兜里掏出包什么东西，递过去：“敷一会。”
郁川问：“这什么？”
他自己刚问完，就在包装纸上看清了四个大字：蒸汽眼罩。
少年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眼睑，“……我还好。”
“嗯，还好。”宗景顺着他的话说，“挺适合演惊悚片。”
“……”
宗景：“要自己照照镜子吗？大黑烟圈，红血丝。”
郁川：“……”
说的像个鬼一样，那倒也不必。
郁川接过眼罩，放倒椅背，自己给自己戴上。
眼睛开始隐隐发热，有股很舒服的蒸腾感在眼周四散而开。他眼睛看不见，耳朵变得异常灵敏。旁边的人衣料窸窣一响，耳尖就恨不得要动一动。
中间有段很长时间的空白。
郁川看不见东西，也听不到声音。他小心翼翼开口：“你还在吗？”
“在。”
宗景放倒了旁边一张座椅，浑身没骨头一般躺在上边。他知道郁川脸皮薄，平时不怎么会盯着那小孩看。这会儿知道他察觉不到，自己就懒得挪动目光，索性直白地落在了他脸上。
唇红齿白的漂亮小孩。他在心里评价道。
漂亮小孩抿了下唇，又问：“你昨天说的话，算数吗？”
宗景稍一回想，就想起昨天自己答应了对方：要是表现好，就把家里那些什么陆境延的签名海报啊，周边啊，手幅啊奖励给他。
陆境延统治赛区的时期，这些东西都有人专门高价收购。一度炒到不可思议的价格。
郁川那时候应该连青训生都不是，要弄到一张亲签的确不容易。
难怪他到哪都压箱底带着，视若珍宝。
一晚上过去，他还在那心心念念这件事呢。
“我什么时候诓过你了。”宗景好笑地看着他，“不骗小孩。”
小孩嘴瘪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那你到时候可别舍不得。”
宗景：“给你立个字据？”
那边闷了一会儿，说：“那倒不用。”
敷完一张蒸汽眼罩，眼睛舒服许多。
郁川刚腾出手摸了下鼠标，又被拎去了餐厅吃饭。
他一个上午就跟破布娃娃似的，被拎来拎去，被迫当一个正常作息的少年。
而拎着他的那个，此刻正坐在对面吃健康餐。
郁川面无表情地嚼了几片生菜叶子，“你是不是怕我表现太好，把你的签名照都赢了。”
宗景放下刀叉：“怎么说？”
“那干嘛不放我去训练？”
“你早上那个枪法——”宗景说着顿了顿，慢悠悠飘出下半句，“没眼看。”
“……”
「你礼貌吗？」
郁川不敢反驳。他现在眼睛是舒服一点了，但脑袋还疼，太阳穴是不是一抽一抽的，像有个锥子钉着那处往里敲。
队里没替补，他就算抱恙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打。
更何况，这点小毛小病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以阻止他上场。
少年把生菜叶子咬得脆响，心说，你等着吧，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我下午绝对杀疯。
***
下午赛场休息室。
宋茂举着小罐氧气一个个怼到队员脸上：“快，吸两口。看你们小脸都垮的，脑子都动起来，别懵了啊兄弟们。”
老顾猛吸几大口，嘴里还嘟哝：“太困了，真的。昨天折腾那么大半宿，楼上还搞检修。那个动静啊，我一晚上没睡着。现在看什么都是花的，脑袋还嗡嗡响。”
呼噜声最大的就属他。
郁川面无表情看过去，寡淡的脸上写着几个大字：真的吗，我不信。
但宋茂很信，把老顾按在瓶口上：“再来两口。”
老顾：“唔、唔唔……”
侧边宗景和王竭在抓紧一切时间讨论战术，说话间腾出手把他那罐氧气往后递，推到郁川面前：“给。”
郁川：“我……”
不字还没说出口，宗景已经直接把泵怼了上来：“吸两口，能缓解你头疼。”
话音刚落，宋茂大惊小怪地转过来：“alive，你头疼？哎哟这怎么办？”
郁川已经尽力没表现出来了，不知是怎么被看出来的。
他接过氧气罐，对着泵头无所适从。
半分钟前，他才见宗景用了同一罐，在同一个位置……
宗景说着话突然转过头，动作顿了一下：“老宋，给他换一罐。洁癖。”
“我没。”
郁川说着耳根通红，端到鼻尖快速吸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鼻腔涌进一股清流，瞬间给了浑浑噩噩的脑子一击。他贪心地又怼上泵头。三番五次之后，有双手抵在了瓶口，手心正对他的鼻尖。
“行了。”宗景好笑地看着他，“没个够。”
明明说的话都挺正常。
像偷偷干什么被大人发现，郁川的脸腾得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