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80章

“两百万石!”卫燕思舌头发僵,户部的粮库亏空不过一百万石。

难不成,亏空早在五年前就有了!

“那年的北方闹蝗灾,四大州府粮食接连告急,豫州的粮食一半拨往北方,粮商建起的义粮仓库也?掏得一粒米不剩,一月筹齐两百万石,纯属是天方夜谭。”

“豫州土地肥沃,适合种稻,一年可种三稻。我耿家的粮仓,大大小小加起来?共有二十个,将所有库存加起来?,勉强凑到?一百万石。卢池净不要钱,要粮食,我爹感觉不对劲,寻了个理?由请郝明带话,不当?这皇商。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郝明变了脸,威胁我爹二百万石粮食如果逾期不交,就让我们耿家吃不了兜着走。”

“我爹吓坏了,准备了银钱向豫州的其他粮商收粮。”

“江南八省的粮食一半运往北方,粮价水涨船高?,我爹花了比以往高?出数倍的价格购买,仍然不够,我哥耿忘淮便挨家挨户去买粮,一两一两的凑。很快,各大耿兴号的资金周转出现问题,我爹想着拿钱消灾,唯有咬紧牙关?挺过去,在最后一天终于凑齐二百万石。”

“时间如此紧颇,粮食数量如此惊人,难道是要补朝廷的亏空?”卫燕思沉思。

既然要补亏空,为何前些日子查粮库,仍有一百万石的缺口?数量也?对不上。

“起先,我爹以为是朝廷有意向北方增粮,一直留意雁京城的动向。”

“我哥擅自派人跟随护粮的镖师入京,发现所有粮食都存进雁京安德坊的一处三进的院子。当?晚,来?了一名男子查货,大家称他为……屹川王殿下。”

“你确定?!”

“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处院子,的确存过粮食,虽然时隔五年,但是二百万石粮食绝对能留下蛛丝马迹,您现在就可以派人直奔雁京核查。”

卫燕思强自镇定?:“不,朕回京后,要亲自去。”

屹川王乃皇长子,宫内传言,早年太上皇有意立他做太子,因他母亲出身倭寇,改立了年纪最小的原主。

卫燕思出于八卦的心理?,问过易东坡,得知那时屹川王已经成年,太上皇命尚衣局为他制太子礼服,某天,不知出了什么状况,改立皇储,而原主那时年仅五岁。

到?嘴的鸭子飞了,卫燕思猜测屹川王肯定?憋屈,甘愿沦为卢池净的傀儡,与之勾结。

她一转念,问道:“这些粮食一直堆在安德坊?”

耿忘书用手搓搓脸:“两日后由另一队人马护送到?北方,高?价售卖。”

卫燕思错愕:“他们在囤钱。”

一时急需这么大笔钱?

她串联种种蛛丝马迹,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养私兵,且私兵数量不小。

她在养心殿批阅过许多军队的奏章,甲胄、兵器、食物、衣裳、战马……各项支出的总和堪称巨额。

屹川王和卢池净,俨然万人之上的尊贵,作甚要行差踏错至此,鬼迷心窍不成。

她总骂耿忘书是乱成贼子,竟不知真正?的乱臣贼子,日日围在自己身边,日日跪在金銮殿上三呼万岁。

全身的骨头发冷,似坠冰窖,又似有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袭。

她凝眸:“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当?时为何不上报朝廷?”

耿忘书突然拔高?声线的:“得罪不起啊。”

卫燕思点?了下头。

自古民不和官斗,有理?也?说不清。

遑论?当?时朝堂局势不明朗,原主昏蒙无知,民意根本无法?上达天听。

耿家一旦招了卢池净的注意,就成了卢池净的掌中?之物。

烦闷的情绪犹如野草疯长,覆盖了卫燕思的心田,她望向耿忘书,示意耿忘书继续下文。

耿忘书的情绪变得比之前更激动:“本以为可以息事宁人,偏偏我哥闹出岔子,他同朋友在酒楼吃酒,酩酊大醉,胡言乱语,把凑粮的事脱口而出。”

“豫州繁华,人来?人往,事情很快不胫而走,不出几日城内人人都在谈论?。郝明是条地头蛇,不顾朝廷法?度,将妄言者收监,滥用私刑,严重者按死罪论?处,豫州一时间人心惶惶,最后查到?我哥头上,抓他去官府,直接判了斩监候。”

“风雨欲来?,我爹有了不祥预感,拿出收集了多年的古玩玉器,找到?郝明,希望他收下好?处,能饶我哥一命。郝明便用刑,打断了我哥的腿,让他落下残疾,扔出府衙外。”

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卫燕思听得气息发紧,骂郝明死有余辜,看了眼风禾,差点?没忍住,要夸他把人杀得好?。

耿忘书没停歇:“我哥自此一蹶不振,性情大变,整天将自己关?在房中?,初夏的一天,他忽然想外出散心,我娘高?兴极了,陪他去踏青,再也?……没回来?。”

“他们……死了?”

“我担心出事,深夜带着家丁去郊外寻找,在河边发现了他们的尸体,”耿忘书的眼泪,不由分说的涌出眶外,“……被?割断喉咙,随行的丫鬟……无一幸免。”

“郝明干的?”

“他只是卢池净禾大皇子的爪牙,冤有头债有主。”

“既然如此,你为何总跟朕过不去。”

“我不甘心,上京敲登闻鼓告御状,被?京兆府的卫兵打成重伤,丢我进乱葬岗自生自灭,幸好?我命大爬了出来?,在雁京城的一家小医馆住下,念起卢池净是您的老?师,而屹川王是您的长兄,以为您顾念师生之情、手足之谊,包庇他们二人。”

登闻鼓鸣冤,就立在皇城司外,即便原主无心朝政……太上皇精明啊,哪怕退居太极宫,也?目达耳通,紧盯朝廷动向,又有葛长留做左膀右臂,不会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难道是念在屹川王是自己儿子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太后呢,她老?人家玲珑聪颖,怎不借题发挥呢。

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

耿忘书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我错就错在不该上京,错在忍不下这口天大的怨气,激怒了卢池净,害死了耿家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