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泮被排在了第一批出发的救援医疗队,原本由他主刀的几台手术分到了其他医生手里。
白芷的同事也十分贴心地主动调换了值班顺序,让她这几天能够准时下班回家陪傅西泮。
在家里,地上放着两个二十六寸的行李箱,里面的东西被搬来搬去的整理了很多次,显得有些凌乱。
白芷叉腰站在房间里,床上铺满了傅西泮的衣服,“傅西泮,天气预报说后天开始青雪县会降温阿,你要不要带厚一点的衣服去呀?”
他想了一会,淡淡地回应她:“我觉得我带的应该够了吧?”
白芷翻了翻后续的天气预报,又高声喊道:“傅西泮!!天气预报还说后面几天有雨啊!那我把雨衣和防水外套给你放进去啦。”
“好!”
傅西泮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地上的行李箱里衣服堆成了小山。
白芷拿着手机,一边划着天气,一边往行李箱里不停地塞东西。
她嘟着嘴,抱怨着天气预报为什么不能多显示几日的天气。
傅西泮忍不住说:“我是去医疗救援的,又不是去旅游,带最基本的就可以了。”
“这就叫有备无患,现在那边肯定什么都缺,去了有需要万一没有怎么办?”
说着,白芷甚至往行李箱里塞进了防蚊水和创可贴,甚至还往里塞了一些基础的外伤药。
傅西泮扶额,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满是欣喜。
因为最近的地震,A市新闻台几乎是24小时转播灾区的实况。
“以下插播一则新闻快讯,昨日青雪县余震导致山体滑坡,医疗队队员和三名志愿者被困……”
傅西泮拧眉,瞄了一眼房间里,蹲在地上望着行李箱发愁的白芷,他悄悄调小了电视机的音量。
白芷拿着两件差不多的外套跑出来,“傅西泮,你说这两件带那一件好呢?”
他心不在焉地随手指了指白芷的右手边,“就它吧。”
“傅西泮,你怎么了?新闻台说什么呢?”
白芷刚转过身,电视就被他关闭了。
傅西泮走过去,随手拿过她手上的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里,然后起身抱紧她。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柔地说:“带什么都一样的,只可惜不能带你去,也还好不能带你去。”
白芷圈住他,微微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傅西泮,你明天就要走了?”
“是。”
“呜~我舍不得……”
傅西泮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动作轻柔,他叹了一口气,“我很快就回来。”
白芷的脸埋在他温热的胸膛里:“等你回来就结婚!”
不过,这一次傅西泮并没有回应她,只是圈着她的手收紧了一些。
虽然这些天,两人刻意回避着这个话题,傅西泮每次看电视都也小心地避开相关的新闻报道。
但是随处可见的新闻快讯,白芷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不说,她就配合地装作没看见。
可担心是真的,不舍也是真的,这些都是白芷怎么藏也藏不住的,而且越临近出发的日子,她越是焦躁。
晚上,白芷钻进傅西泮的怀里,分别在即,她要比平时更黏人一些。
她仰着头,主动吻上他的唇角。
白芷勾着他的脖颈,一点点加深这个吻。
傅西泮闭着眼,嘴唇微张,并不是很配合。
和他相比白芷的吻技生涩又笨拙,唇舌之间的几次逗弄皆以失败告终。
她红着脸,更加羞窘。
傅西泮皱眉,伸手按住了她,声音喑哑地说:“别闹。”
白芷的手指在他的脸上画圈,不满地嘟哝:“傅西泮,你平时不是这样的!”
话还没说完,傅西泮很坦然地点点头,隐忍地叹道,“嘘,别说话。”
她的异常举动,傅西泮似乎早有预料,所以他只是很镇定地从一旁捞起枕头,放在自己和白芷的身体中间,故意隔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他睁开眼,看着她水盈盈亮晶晶的眼睛,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只留下一个轻吻:“睡吧。”
白芷抬头又唤了一声:“傅西泮……”
“咳咳咳……”傅西泮咳嗽几声,揽着她的肩膀,再次安慰道,“睡吧。我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
他的有意提醒,让白芷真切地感受到了分别在即的不舍,和此刻的茫然无措。
她咬着唇想了一会,抱紧了身边人。
又过了一会,在傅西泮的极不配合中,白芷失落地趴在他的肩上大哭起来。
傅西泮长舒一口气,额前的汗细细密密,他揽过她的腰肢,将她轻轻抱起,然后侧过身,让白芷躺到了自己身侧。
她像一只树袋熊,挂在他的身上,因为抽泣,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的:“傅西泮,我后悔了。”
她捧着他的脸,“要是早答应你的求婚就好了。”
傅西泮唇线紧绷,艰难开口:“还好你没有答应。”
他抬手,用拇指指腹小心地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小芷,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一次我没有……”
白芷没等他把话说完,又抬头吻了上去。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那是她最担心,也最不想听的话。
“没有万一,也没有如果。我要你回来,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傅西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角的泪花,心里一阵揪痛。
他轻轻吻去滑落的泪珠,满是苦涩。
细细密密的轻吻里,浸润着他的温柔,但丝毫没有抚慰到白芷。
明明他给予了自己热情的回应,可她的心底依旧是满满的伤感和失落。
她靠在傅西泮怀里喘着气,不停地抽泣。
“呜呜……我后悔了。”白芷捂着脸,越哭越大声,“我没有那么坚强,也没有那么伟大,去他妈的什么誓言,我只是想要你陪在我身边而已。”
傅西泮深吸一口气,抱着她的手覆上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轻拍慢抚。
他犹豫着开口:“那你想想,如果这一次,是派你去医疗支援,你会去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白芷顿时停止了抽泣,看向他的眼里全都是委屈。
“你怎么能这么问我。”
“我这是让你学会换位思考。”傅西泮抬手,手指微微弯曲,用指关节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你说,你会去吗?”
她嘟着嘴,很认真地思考着,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会。”
傅西泮笑了笑,低下头,把脑袋埋进她的颈窝,学着她的语气说:“那……我也像你这样,就不想让你去,你怎么办?”
“我……”白芷语塞,她鼓着嘴,抬手敲了他的脑袋一下,随即嘟哝,“我说话才没有你这么恶心,好不好?”
无论在门诊经历了多少难缠的病患和诊疗失败的自责,白芷满腔的热血和义无反顾投身医学的决心,从没有过一丝地动摇。
只不过这一次,情况不能对调而论。
她叹道:“这个又不一样……冲在第一线好过这样天天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白芷搂着他撒娇,“我不管,就是不想你去嘛……”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不愿意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她就是偏要说,要傅西泮记在心上,要他时时想起,事事小心。
傅西泮轻笑一声,继续安慰她:“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保证。”
白芷扬起脸,伸出小指,颇为孩子气地说:“那拉钩。”
“好,拉钩。”
**
第二天早上,傅西泮在家里最后一遍检查行李。
白芷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对戒指,这是之前和傅西泮一起去DIY手工店自己做的。
但是因为医生手术前都需要摘戒指,而作为外科医生的傅西泮手术繁多,摘取不便,就一直闲置在了抽屉里。
前几天,她去店里又买了两条项链,将两枚戒指各自穿了起来。
白芷招招手,示意他俯身:“傅西泮……”
傅西泮边问,边微微俯下身子:“怎么了?”
细细的银项链挂到傅西泮的脖子上,他抬手摸着那枚戒指,却觉得沉甸甸的。
白芷说:“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因为我在等你。”
傅西泮捏着那枚戒指,神情复杂,他犹豫了很久,才重重地点点头,“好。”
“我……今天就不去送你了吧,我不想看着你走。”
傅西泮又应了一声:“嗯。”
话虽如此,但午休时间,南光总院参与第一批医疗队的医生护士在广场上集结完毕。
医院里的夫妻档不少。
他们站在车子前依依惜别。
只有傅西泮坐在车窗边,握着那枚戒指发呆。
一个和妻子告别后的医生走上车,坐在了他的身边:“傅医生不和白医生再说什么了?”
“她……”傅西泮愣了一下,缓缓开口,“她今天有手术,很忙。”
随着医生护士们都上车坐好,医疗队的队长站在车前,用小喇叭说着注意事项。
傅西泮侧过头,他发现白芷就站在医院门口的柱子后,她眉头紧锁,躲在人群之后。
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手,“等一下。给我两分钟。抱歉,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傅西泮跑下车,他拨开人群,匆匆走向白芷。
他给了她一个仓促的拥抱,并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但你不要等我。”
这几天的新闻一直在报道青雪县的大小余震,许多本就脆弱的建筑在余震里被毁坏,连日的大雨,更是雪上加霜。
傅西泮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小心,但天灾难测,他不想给白芷无用的承诺,也不希望她被无意义的等待消磨了大好时光。
他低头,在她的额前印下一个轻吻,“别哭,我会难过的。好了,我要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