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种魔大法（9）
武昌府
武昌府水系发达,很?多?人便靠水吃水，也有不少酒楼便是倚水而?建。眼下就有这么临靠着湖泊的酒楼，酒楼自是任何时?候都欢迎客人上来的。眼下酒楼老板却有点发愁,盖因最近他听到了一点风声，再加上来酒楼的客人中江湖中人越来越多?,他就知道这武昌府要变天了。
可?他这生意也得照做不是。
店小二倒是不知道老板在想什?么，他仍旧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地?招呼着来往的江湖中人。他本就是个普通人,对着那些一身煞气的江湖中人,他必定得小心再小心才是。
等将那些大侠们伺候好了,店小二才去给二楼靠窗那一桌上的客人再添了一壶酒。
那个客人长得甚是威武,他看起来也异常高大，便是店小二都得高高昂起头来,才能?完全看清楚客人的模样。此客人长得并不英俊，说他长得一般，那都得看跟谁比了。他倒是带了一柄异常长的长剑,店小二琢磨了下，那长剑至少得有四尺到五尺那么长，那都快赶上一个十来岁孩子的身高了。
这客人既然带着剑,那他必然是江湖中人,可?店小二并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煞气。大概是什?么不得志的江湖中人吧,店小二这么想着。
而?这在店小二心中认为不知名的江湖中人,他喝完一壶酒后,就看着窗外湖泊上的一叶小舟发起呆来。
当初就是在一个月满西楼的夜晚，他将自己的爱妻惜惜放到了那么一叶小舟上……那时?候的惜惜看起来还是那么美,那么惹人怜爱，仿佛她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然后扑到自己怀里一样。
然而?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想到这儿,不是什?么无?名小辈，反而?在江湖中有赫赫威名的“覆雨剑”浪翻云，拿过了店小二再添上来的一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再次一饮而?尽。
浪翻云叹道：“好酒！”
然而?惜惜却不在了。
这时?店内一张桌子上传来的话音难得引起了浪翻云的注意力：
“……厉若海公然挑战魔师，简直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另一人道：“据说‘盗霸’赤尊信之所以会让位给他师弟‘人狼’卜敌，就是因为有魔师出面干涉。这连黑榜第二的赤尊信都不是魔师的对手?，黑榜第四的‘邪灵’厉若海又哪里会是魔师的对手?？”
浪翻云愣了下，他还真不知道此事。他和“盗霸”赤尊信在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赤尊信领着他的尊信门来攻打怒蛟帮，试图吞并怒蛟帮，不过被怒蛟帮众人拦住，双方达成了协议，但凡有赤尊信在位一天，就不会来攻打怒蛟帮，没想到赤尊信竟不再是尊信门的门主了。
不过转念想想自己不知晓也正常，自从惜惜死?后，他就对江湖中事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了。
浪翻云低头又喝了一口?酒。
他另一只手?却无?意识地?摩挲了下腰上的覆雨剑，对先前那两人对“邪灵”厉若海的评价不置一词。
在浪翻云看来，黑榜中排名第二的赤尊信聪明是聪明，天赋高是高，这使得赤尊信能?够在短时?间，对任何兵器都能?手?到擒来，可?这有时?候会得太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而?“邪灵”厉若海尽管名声不显，可?浪翻云知道厉若海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日放松过，他心无?旁骛地?追求着自己的武道，光是这份专注，就是黑榜上其他人所不能?及的。更不用说“邪灵”厉若海自有一番铮铮风骨，这让他哪怕是排名第四，却有着赤尊信都比不上的坚定之心。
让浪翻云看，如果厉若海和赤尊信决战的话，那赤尊信必输无?疑。
浪翻云想着便望向了远方，似乎已隔着千山万水望到了庞斑和厉若海，此两人必定会有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
名满天下的“覆雨剑”浪翻云这么笃定着，心中竟还生出一分不能?亲去观战的遗憾。
嗯……此时?兰溪镇中本该是一触即发的血战，却硬生生地?被风行烈的一句话撞得失了本色。
方夜羽和他带来的绝顶高手?此时?此刻齐齐目瞪口?呆，若是厉若海这时?出手?，恐怕他们都来不及抵抗，就那么在错愕中丧了命。
当然了，依着厉若海的风采和品格，他是不屑于乘人之危的。
好在方夜羽等人很?快就回过神来。
方夜羽下一刻就怒视风行烈：“风行烈你休得信口?开河！”
风行烈紧握着红枪，双眼赤红道：“难道庞斑身边没有跟着一个三岁孩童？”
方夜羽闻言眉心猛地?一跳，很?明显他明白了风行烈指得是谁，不就是这几日才跟在他家师尊身边的小师弟。可?正是因为如此，方夜羽才更觉得风行烈的话可?笑至极，他家师尊怎么会允许非他老人家亲生的孩儿叫他爹，而?且小师弟不管是从相?貌还是气度，俨然都是和他师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至于风行烈为何这么信誓旦旦？
方夜羽一下子就想到了靳冰云，认为风行烈太过于痴迷靳冰云，就失去了该有的判断力，当即他就不再理会为爱痴狂的风行烈，而?是转向得到庞斑极高评价的厉若海，再次劝道：“厉门主，你当真要一意孤行下去吗？”
自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厉若海的意志就没有动?摇过，当下他就说道：“我?意已决，阁下不必多?言。”
风行烈竟也没有再说话，他此时?心中有着难以按捺的狂喜——方夜羽先前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可?方夜羽的神情变化无?不在说明着他那孩儿还活着。
事到如今，除了靳冰云还深爱着他，便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往更好的方面看，因为厉若海那不因任何话语而?动?摇的神情，再想想他先前不过一枪就让他们的马前卒使了战斗力的气概，所以在他那么说完后，两军对垒本该有的紧张气氛又回复了不少。
“红颜”花解语仍目光炯炯地?盯着方夜羽，若说他们中间谁知道庞斑的私事最多?，那非方夜羽这个嫡传弟子莫属。
在先前被风行烈一句话给醍醐灌顶后，花解语的内心就处在一种很?凌乱的状态，到底她意识到了为何她会觉得风行烈眼熟了：
魔师的孩儿眉目间有几分像风行烈！
再加上风行烈笃定那是他的孩儿，花解语整个人都不好了，所以她才会紧紧盯上方夜羽，就是想从方夜羽的神情变化中，探测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但很?显然方夜羽把风行烈的话当成了无?稽之谈。
花解语有点慌，难道就她一个人认为风行烈没有说谎吗？
方夜羽：“？？”
方夜羽回看了一眼花解语，只在心中略一猜测她为何阵前有自乱阵脚之嫌的原因，便没有多?想，复而?看向厉若海叹了口?气，朝着一心想为庞斑冲锋陷阵的魏立蝶打了个手?势。
魏立蝶亟不可?待地?打起了头阵，而?厉若海和风行烈身后也有整齐的马蹄声传来，那是同样有赫赫威名的黄沙十五骑摆好了骑阵。
一场血战即将开启。
此时?的迎风峡上，庞斑负手?而?立。
他的神情是平和的，最起码比先前在魔师宫时?要平和。
他在此处等着厉若海的到来。
庞斑此时?可?以说是认可?了厉若海，认为厉若海配做他的对手?。
所以庞斑是平和的，甚至他还有一点欣悦，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资格能?成为他对手?的人太少了，厉若海是一个，“覆雨剑”浪翻云是一个。
其他的，还有吗？
高处不胜寒。
稚嫩的声音乍然响起：“爹，我?在害怕。”
庞斑：“……”
其实光听顾魔种的语调，是半分都听不出他在害怕的。他先前说话的时?候语调基本上都是平平，有波动?的时?候很?少，但每次他情绪波动?时?，对周围的人也就更大。同等的，本就和他有种若有似无?感应的庞斑更能?感受得到的。
就像是现在庞斑就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了顾魔种的情绪，那情绪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小心翼翼。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说白了，顾魔种是在担心风行烈在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庞斑本不想理会的，他到如今都还没有纠正过来顾魔种把风行烈当成“孕育者”的认知，然而?魔师睁开眼睛瞧了顾魔种几息，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开口?道：“其实你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顾魔种沉默了良久，才抿着没多?少血色的唇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
庞斑挑了挑眉，想去查探魔种的情绪，结果却发现他失去了和魔种间的联系。换句话说是魔种自己把联系给切断了，而?且顾魔种也低下头去，摆明了和上次一样，用这种方式拒绝和他这个爹交流。
庞斑不免有两分恼火，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向来自负平生的魔师也很?干脆地?不再屈就顾魔种，加上如今魔种和他切断了联系，庞斑觉得倒也是好事一桩，他可?不想等待会儿和厉若海决战时?，在那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受到魔种的影响。
庞斑这么想完的下一刻，兰溪镇那边就放出了讯号弹：
方夜羽等人终究没能?拦住厉若海！
事实上，从方夜羽给魏立蝶打手?势，拉开这次拦截战的序幕，到厉若海带着风行烈突破重围，其实不过片刻的功夫。
饶是从庞斑那里得知他对厉若海极高评价的方夜羽，他也没想到厉若海竟然已在武道上成就那高——
厉若海燎原枪法一出，只一枪就重创了魏立蝶，更有厉若海的燎原枪法已经到了，可?以凭借着气势就能?锁定一个人的地?步。便是他们将近十个人包围了他时?，他们竟是觉得厉若海的燎原枪法在针对着自己一个人，可?实际上他是在针对着所有人，只不过他们都产生了对方在针对自己的感觉，如此在气势上就输了一筹。
这在对战中可?要不得。
还有那风行烈不愧是厉若海唯一的嫡传弟子，他的枪法如今是比不上厉若海的，加上他的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他的气势竟超乎寻常的高昂，枪影吞吐间叫其他人不敢小觑。
简直就真的像是他要去抢回他家孩儿一样。
“红颜”花解语望着风行烈绝尘而?去的背影，不同于其他人因为不敌厉若海而?恼恨的神情，她的神情则异常复杂。接着，她左右看了看其他人后，一咬牙还是将她的猜想咽回到肚子里：
哼，一群粗神经的大老爷们！
而?那边绝尘而?去的风行烈，他终于按捺不住他心中的激动?：“师父，我?那孩儿还活着！”
厉若海淡淡道：“我?知道。”
厉若海望着一改先前颓势，变得斗志昂扬的徒弟，不期然想到了他那惨死?在暴徒手?中的亲弟弟。
对厉若海来说，在某种程度上风行烈不仅是他的徒弟，他还在很?多?时?候等同于自己的弟弟。如果他的弟弟还活着，他必然会像养育和教导风行烈一样对待他。只可?惜当年他无?法将弟弟护住，哪怕他之后很?快就为弟弟报了仇，可?他宁愿自己的弟弟还活着。如今他和风行烈去将风行烈的幼子救出来，厉若海想他或许有想要弥补当年遗憾的心思?在其中。
尽管厉若海很?清楚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
迎风峡
厉若海和风行烈即将要抵达迎风峡。
所有人都认为厉若海，如此公然挑战庞斑，无?异于以卵击石，飞蛾扑火。他们无?不认为厉若海根本就不是庞斑的对手?，等待他的只有战败而?死?。厉若海这又是何必呢？
可?这一刻厉若海的心绪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于这种平静中还有安宁的成分在。
可?以说厉若海此时?竟然是安心的，安然的，仿佛还回到了他和自己弟弟相?依为命的日子中。在那段时?日中，他们兄弟俩过得很?幸福。
此时?的迎风峡也是静谧的。
这种静谧和厉若海的心境竟是相?互感应了起来，厉若海不管他人是怎么想的，对他而?言，庞斑是他认定的对手?，他和庞斑决战，绝对不是在追求最终结果，而?是在追求这其中他所付出的一切，他要对得起这一切，他要对得起他这个人。他便是轰然战死?，那也是他追求的，他无?愧，更问心无?愧。
这个世界上，他厉若海没有白来一遭。
旁人言语与他何干。
向死?而?生。
厉若海有了觉悟，有了明悟，随之他也得到了心境上的超脱。
与之相?对的，风行烈他现在是心急如焚，他恨不能?插上翅膀，下一刻就能?见到他那可?怜的孩儿，就更不用说让情绪平静下来，去欣赏道路两旁的美景了。好在从云溪镇到迎风峡的路上，已经被方夜羽封锁了，没有其他人阻拦他们，路途也不是那么远，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来到了迎风峡。
这一时?刻，“邪灵”厉若海的内心无?半片乌云，更无?其他俗世凡务侵饶，有的只有他接下来将和“魔师”庞斑有的一战，那是他厉若海毕生等待的一战！
而?这一时?刻，六十年来稳坐天下第一高手?宝座的“魔师”庞斑，他不是没有看到“邪灵”厉若海，但同样的，他也看到了厉若海身边的风行烈，尔后他心中涌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使得他回首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顾魔种。
下一刻，风行烈看到了顾魔种。
顾魔种上前一步，眼中的认真仿佛能?叫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尔后他冲着风行烈叫了一声：“娘。”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厉若海在很认真的期待对决来着，但是师公也拉不住这脱缰的画风啊:-D
————————
二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