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森宇不知道陈竹在?想什么,陈竹什么也没同他说?,只强调了一点,要他配合她的行动。
除此之?外,她便让他好?好?准备上课的内容,其他都交给她。基于合作关系,他选择信任她。
在?林浩以及其他小朋友的宣传下,隔壁村也有不少的知青和高中生?过来,他们都有一个想法,免费蹭课,傻子才不来。
陈竹提前一天请爸妈帮忙打扫了教室,并且将上课的地址放出去。
等到上课的那一天,赵森宇带着书?和笔到教室的时候,里面满满都是人。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教室周围,没有看到陈竹,他心里疑惑不已,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大家?好?,我是赵森宇。”
“赵老师好?。”
有人嘻嘻哈哈,有人隐含激动,这可是通过考上大学回城的知青,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赵森宇打算讲课了,不管陈竹有什么打算,他先按照自己的步骤走下去。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不好?意思啊,赵老师。”陈竹站在?门口,“我迟到了。”
“没事。”赵森宇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本想让她坐,可教室里都是人,隐约有五十人左右,根本没地方坐。
陈竹很自然?地靠在?门边,席地而坐,一脸的坦然?。
赵森宇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不管她,也不多说?废话?,先上课了。
陈竹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赵森宇聪明,没有问她话?,不然?这戏就?不好?演下去了。
这一天,陈竹都很认真?地听课,赵森宇则是认真?地讲课。
第一天是这样,第二天是这样,到了第三天,教室里的人不少反而多了。
所?有人都能感觉的出来,赵森宇是有学识的人,他教学的方式简单明了,不会绕圈子,最重要的是他会抽查。例如一道数学题,他讲完之?后,问有没有不懂,如果大伙儿都沉默,他就?会抽查人做一道换汤不换药的同类题型。
在?这里的人都已经是青年,反而没有小孩子放得开,就?是真?的有些?疑惑也不敢问,只敢像鸵鸟一样低着头,勤奋地做笔记,如果这类人被?抽查到,回答不出来,赵森宇也不会给他压力,只问哪里不懂,再重新讲一遍。
如此一来,他们反而敢问了,没有人喜欢做鸵鸟,能抬头挺胸,谁爱低着头。
这样,学习氛围更浓烈了。
第三天的课结束之?后,陈伟业去知青点,手里还拿着一个大蛇皮袋子。
熟识的村民遇到了就?问一句,“这是做什么?”
“赵知青不是给大伙儿上课吗?我闺女也去了,讲课讲的好?,我闺女觉得不能这么占便宜,就?让我送一些?粮食。”
“这,赵知青上课不是免费的吗?为什么送粮食?”
“人家?一个知青也不容易,我们农民也没别的,送一口吃的也让他暖暖胃。”陈伟业利落地说?。
“这也是,可谁家?的粮食都缺……”那人觉得陈伟业傻,白白的便宜不占,还送粮食上门。
“害,再缺,也不缺这么一点。”
“这么一袋粮食,不少了。”
“大概值三块钱吧,反正再多也拿不出来。”陈伟业憨厚地笑了笑,“不说?了不说?了,我去送东西。”
不少人看到陈伟业给赵森宇送粮食,陈伟业也不低调,一路拿着那么一个大袋子,有人问他,他就?说?。
背着陈伟业,有人骂他傻,有人说?他有良心。
陈伟业走到知青点,喊了赵森宇,人来了就?热情地握着他的手,“赵知青啊,多谢你?啊,你?这为人民服务的心真?的是太伟大了,可我也不能白占你?便宜啊,我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给你?,就?送了一袋粮食给你?。”
赵森宇吃惊地看他,就?见他偷偷地使眼色。
“这个,不用了。”
“要的要的,我家?闺女真?的没什么本事,能多从你?这儿学一些?知识那就?行了。”
“……”陈竹还没本事?他总觉得她还挺有本事的,能把学习班搞起?来,虽然?他至今还没闻到金钱的芳香。
“我闺女啊想读大学,你?说?我们农民考个大学容易吗?不容易啊,但是人活着就?要有希望,如今你?给了她希望,谢谢你?啊。”陈伟业真?情实感地说?。
“你?太客气了。”赵森宇僵硬地说?。
“这你?一定要收下。”
“不用了。”
“赵知青都说?不用了,你?别让他收了。”突然?有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陈伟业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模样干干净净的清秀女知青,“你?说?什么?”
“赵知青是心甘情愿为我们上课,你?送了东西,那他算什么了?”苏婉儿大声?道。
有些?知青围了过来,有些?知青则是不动,但耳朵都偷偷地竖起?来了。
“可我良心不安啊!这位女知青,你?说?不能送东西,可赵知青为了我们免费上课,难道我连送点粮食给他都不行?他一个知青在?这乡下也不容易啊,吃不饱穿不暖的。”
众知青:谁都可以吃不饱穿不暖,但绝对不是赵森宇。
知青点的人都知道,赵森宇家?里条件好?,他吃的很好?,时不时还能去城里的国营饭店里打牙祭。
苏婉儿听了牙痛,可她不能在?赵森宇面前说?他不好?,只能委婉地说?,“我们赵知青人品高尚,不会要你?这粮食的。”
“别啊,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陈伟业打开袋子,“喏,就?是一些?番薯和土豆。”
苏婉儿目露不屑,这些?东西大概不会入赵森宇的眼吧,假惺惺地说?,“别了,他有粮食,不用你?的。”
“是啊,赵知青吃还是能吃饱的。”
“你?也不容易,还是把粮食带回去吧。”
瞧瞧这些?人,坐着说?话?不嫌腰疼,正主的态度都没有他们强硬。
陈伟业心想,闺女说?的没错啊,果然?这些?人都是抠门鬼,只想着占便宜,都不知道感激是什么,赵知青给他们上课,他们得了好?处就?不想他收礼,如果他收了,那大伙儿都得送,这就?是集体利益受到了危害。
幸好?陈伟业来之?前,已经受过闺女的培训。
他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不管赵知青缺不缺,都请赵知青收下,做人不能太不知好?歹,跟白眼狼一样,我就?想啊,我闺女受益,记住了赵知青的好?,我也想,赵知青离开杏花村回帝都上大学之?后啊,想起?杏花村,也觉得我们好?。”
这便是人情味,送的不是最贵的,但送的是一份心意,同时也能缓解知青和村民之?间的矛盾,不让彼此嫌弃的。
知青下乡是苦的不情愿的,干活最累最苦时,村民冷眼旁观,知青看不上村民,村民又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但村民也不是不知恩的,受了知青的好?,也会回馈给知青。
这一番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知青和村民之?间就?像有一条无形的界限,他们彼此需要,但又彼此看不上。
赵森宇神色微动,反手握住陈伟业的手,“谢谢你?,这份礼我很喜欢,没人不喜欢粮食。”在?这个缺粮的年代,食物便是最珍贵的礼物。
其他知青面色各异,陈伟业摆摆手,“不算什么,你?收下了我就?放心了,家?里还等着我吃饭,我先回去了。”
“嗯。”赵森宇隐约有点明白陈竹的意思了,他将收下的粮食放进了自己的柜子里。
还没等他出门,同屋的黄志安忽然?开口,“你?上课上的很好?。”
赵森宇微怔,“谢谢。”
“我之?前有些?瞧不上你?,以为你?就?是靠家?里,靠你?这张脸,可我现在?才知道,你?靠的是你?自己。”黄志安叹了一口气,忽然?站起?来,拿出了一些?票,“我身上没什么东西,就?、就?一些?票,你?看有没有有用的,有就?拿些?过去。”
赵森宇看着他,他有点别扭,“我总不会比不上乡下人吧,他们知道感恩,我就?不知道了?何况,你?也确实辛苦,而且你?回帝都了,手里还是得有些?东西才行,别两手空空的惹人厌。”
他是听李建斌说?过一句,赵森宇家?人不是很好?,怎么不好?,他也没问,但他想,受了赵森宇的恩,做了赵森宇的学生?,总是要懂礼数。
“谢谢你?。”赵森宇说?了一句,慢慢地挑了一些?,不多,四张用得上的布票。
陈伟业高调地给赵森宇送粮食的事不知怎么地被?宣传出去,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没送东西的人都不好?意思了,午休的时候,不少人就?聚在?一起?商量要送什么,照着场景看来,大多数都会送,没人送钱,都是送票送粮食。
送太轻不行,送太多也没能力,听说?陈伟业那一袋粮食值三块钱,那就?比拟这三块钱来就?好?。
便是一开始完全想白白蹭课的苏婉儿,最后也送了三块香皂。
当老师的都有工资,没道理冷了一心为他们的赵森宇。
于是,赵森宇每天收东西,尽管他说?不要,他们还是会送。
当然?也没人埋怨陈竹,虽然?她是第一只出头鸟,可她的行为是拉近了村民和知青的距离,连村长都对陈伟业夸了陈竹好?几句。
农村人可不会只占便宜,也是懂得礼数,懂得知恩图报。
但,也不是所?有学生?都有同样的想法。
渐渐的,班级里的人开始少了,从一开始的五十几人,到最后,剩下了三十五人。
有的是家?里不肯出东西,学生?待在?教室里有些?不自在?,好?似自己真?的占便宜,尽管他们心里想着占便宜,可不能被?人背后议论?,于是悄然?离开了。
有的则是学了几天,觉得自己不想读,也退了。
学习班风风火火,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儿地学习。
赵森宇对陈竹的手段不得不佩服,直白一些?,就?是交学费,可经过她的嘴宣传,这事成了体谅他有难处,感谢他无私的奉献,经此一事,他的形象一下子就?在?人们眼中高大了。
毕竟张口就?要学费,肯定会惹来一些?人嗤之?以鼻,可换一种方式,就?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和理解。
这事,干的很漂亮。
今天下了课之?后,赵森宇列了一张清单给陈竹,陈竹看着上面的东西,问了一句,“都是你?最近收的?”
“嗯,很多东西,屋子里都快放不下了。”
陈竹点点头,“我们村民就?是热情!”
从清单上来看,大多数村民都是给粮食,知青给票,如此一看,赵森宇真?的是不愁吃了。他很细心地把清单上的东西都分类归纳,上面还标注了是谁送的,什么时候送的,做事一丝不苟。
“行吧,放心,交给我,我给你?处理。”她笑着说?。
赵森宇看着她,低声?问,“有门路?”
“嘿嘿,路就?在?脚下,走着就?行。”她打了一个太极。
赵森宇也不多问,只说?,“时间要抓紧。”
“没问题。”她有注意到还有人送鸡蛋的,现在?没冰箱,鸡蛋放久了也不行,得赶紧销出去。
“你?那一份粮食什么时候拿回去?”赵森宇问。
“我那一份是送给赵老师的啊,为什么拿回来?”
他愣住了,“你?……”他以为他们是合作关系,而她也应该不用交所?谓的学费。
“赵老师,你?该不会是不承认我是你?的学生?吧?”
他抿了抿唇,明白了她的话?,公私分明,他们合作是一回事,她来上课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也没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了。
“最近上课有什么不懂吗?”他问。
陈竹心里了然?,大多数事情都是她来做的,他大概是觉得她吃亏还是怎么的,常常会问她学习上有没有困难,好?拉她一把,她也坦然?地接受,拿出笔记本指着一道题,他便给她讲解。
等她弄懂了,他便看她收拾东西,等她出门了,他才离开。
每一次他都是教室里最后一个离开的人,陈竹觉得他还是很有责任心的。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并不说?话?,好?像不认识一样,一是男女走太近会被?议论?,二是他们特意要避嫌,毕竟他们合作这件事只能在?私下里弄,明面上要是被?翻出来,那就?是他们合伙骗大伙儿的东西,这就?要完了。
赵森宇看陈竹回家?了,他才慢吞吞地在?寒冷的夜风中回到知青点。
陈竹进了家?门,天色早黑了,但她爸妈还是等她回来一起?吃晚饭。
“妈,奶奶怎么样了?”
“还不能下地,但她手里没闲着的时候,每天都在?做东西,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学校的椅子又冷又硬,坐的难受吗?”
“是啊。”
“你?奶给你?做了一个垫子,放你?屋里了。”
“哈哈,奶奶对我真?好?,”陈竹喝了一口汤,今天是白萝卜排骨汤,里面没多少排骨,主要还是白萝卜,但排骨放进去煮,这汤就?多了肉的味道,喝起?来味道很好?,“大伯母没惹你?吧?”
“没,她啊,”程秀丽想了想,“真?的安分多了,那个农场啊,去的值了。”
陈竹想笑,果然?恶人还是要磨一磨,这一磨,人都老实了,“陈蜜呢?怎么样?”
“听你?大伯说?,好?像是冤枉她了,没事,她现在?每天都在?工厂里做事,正月三十才回,说?到这个,你?堂哥这两天应该也该回了。”
“哦。”
吃过了晚饭,陈竹拉着她爸低语,“爸,你?的大事来啦!”
陈伟业一愣,大事?“上一回帮你?给赵知青送粮食不是大事?”
当时闺女神神秘秘的,不肯跟他说?大事,后来,他想明白过来,就?觉得闺女替赵知青立威的这一招挺厉害的,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大事了。
没想到,真?正的大事在?后头。
陈竹示意她爸进屋说?,怕隔墙有耳被?人听去了。
进了屋,陈竹从包里拿出赵森宇给她的那一份清单,“爸,这是赵知青给我的清单,上面是他的学生?给他送的东西,你?看一看。”
陈伟业接过来看,他认识一些?字,但看的很慢,偶有几个不认识的字,问了陈竹,之?后看完,他的声?音都带着颤意,“这么多东西啊。”
“有没有一百元?”她问。
“肯定有啊!”陈伟业拍了一下大腿,“要过年咯,你?说?城里人不得备货,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分开看,不值当,可放在?一起?,那可就?不得了了。”陈伟业开窍了,“这是让我去销掉?”
“没错啊,爸,到时候我还给你?工资。”
“呸,从你?这儿挣钱,算什么出息。”对陈伟业来讲,这就?是顺手的事。
闺女这事,还得好?好?办才行。
“爸,你?怎么这么想,这事我要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别人有没有门路都不一定,可放在?你?这儿,我心里踏实啊,你?一定能办妥。”陈竹说?。
陈伟业现在?和城里的好?几户人家?是长期合作关系,他们缺什么,乡下有的,他就?弄来给他们,送过去的时候还得表示是走亲戚,他都成了别人在?乡下的表叔了,光明正大的很。
在?陈竹来看,她爸就?是后世的送货上门,服务态度一级棒。
“可我怎么觉得心里怪怪的!”陈伟业觉得给闺女办事还拿钱,这算什么!
“爸,你?别觉得怪,我和你?除了父女关系,我们还是合作关系嘞,你?得一事归一事说?。”陈竹坚定地说?,“我让你?帮忙,又不给你?付报酬,那我成什么了?吸我亲爸的血?”
陈伟业被?逗笑了,“听你?的。”
“爸,你?放心,我要是喝汤,你?也有的喝,一家?人,发财得一起?。”
“小丫头,脑袋里不知道想什么,我都被?你?说?服了。”
陈竹言归正传,“爸,你?怎么想?”
陈伟业思考了片刻,“我先去城里问一问,看他们需要什么,都记下来,回来再看看,根据他们的需要分配,正好?我也有十来天没去了。”
“爸,这一回,你?不要票,你?要钱。”陈竹说?。
往日,陈伟业转手东西给城里人,要么是钱,要么是票,或者是钱票组合,可这一回陈竹不想要票了,赵森宇这一回票够够的了,他要回帝都,首先处理的是粮食,票应该会留一些?,不会太多。
至于她,当然?也是钱为主,票为辅,粮食不需要,家?里暂时还不缺。
“是赵知青要钱?”
“不仅仅是赵知青,我也是。”
“为什么?闺女,你?不想和城里人换些?东西?”
“爸,我们家?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你?,考大学?”
“不是,是房子。”
“哦,你?想建房子。”
“不是,”陈竹摇摇头,“我想买房子。”
陈伟业睁大了眼,好?家?伙!心可大着嘞,“你?,”吞了吞口水,“买什么房子?”
“我们家?要是有钱建房子,少不了要被?人眼红,所?以我要去城里买房子。”陈竹说?。
“你?买房子,难道别人就?不知道了?”陈伟业笑问。
“买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陈竹压低了声?音,“例如,我考上了帝都,在?帝都买房子。”
后世的房价高居不下,她现在?有机会买房,她一定要买啊,眼馋到不行了。
陈伟业张大了可以塞下鸭蛋的嘴,他曾经觉得自己野心勃勃,可现在?才知道,自己那一点儿的野心放在?闺女面前,那根本就?是青蛙和蝌蚪的区别啊。
“那可是首都啊。”
“是啊,爸,首都好?啊。”陈竹感叹不已。
她考虑的很多,“建房子是好?事,可爸你?也知道,我们家?什么情况,突然?有了钱盖房子,大家?伙都是这样的房子,就?我们建房子,他们得多眼红了,别说?眼红的,说?不定被?别人揭穿了我们私下买卖的事,那就?完蛋了。可我们确实需要一个家?啊,你?看我们这个家?多不好?啊,都是烂泥稻草随便弄一弄,谁不想住好?房子了?可你?敢吗?”
陈伟业安静地听她说?,“为什么要在?帝都买?晋城,江市都可以啊。”
“都可以,但帝都是首都啊,爸,以后发展好?啊。”
他不得不说?,“那你?要是没考上帝都那边的大学呢?”
“那就?找一个大城市,比晋城大,比江市大。”陈竹也没有把握自己一定能考上帝都那边的大学。
“嗯,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只做池塘里的鱼,我们也想去大海。”陈伟业豁然?开朗。